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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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知道,已经有人去找过小二姐了,只是小二姐没有说,怕他担心。
而小二姐面对来找她的人,也只是听着不做任何反驳。
她高高地抬起头,只在悄然转身时偷偷抹去心里的泪水,在被轻视和自尊心不断被挑衅似的受伤中,她问着自己要不要坚持,要不要放手,要不要转身离去那个占据着自己整个心房的小马,她的小马啊。
他们各自带着忧伤,心事和对彼此的舍不得,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像要将彼此融化在各自的身体的灵魂深处,像要永世不得见面,像要天崩地失站在世界的尽头,从底下熊熊烧起悲壮般的烈火冲进了他们紧贴地胸膛脸颊脖颈眼睛嘴唇和整个心。
仿佛宇宙苍穹只剩下了他们,他们忘却一切浑然一体地倒在大运河堆上。
夜的天幕为他们盖上了世俗的窥探,静默厚实的土地为他们提供了坚强的承载,就连碧绿的柳条也安静地闭上眼,百折不饶地小草也悄悄地藏起露珠,他们火一般地燃烧着沉浸在人类最原始地**里,融化着彼此。
星星眯起了眼睛,
春风收起了身影。
星星啊,你若眨着眼睛,那无法分隔的爱情,你该用怎样的口吻批评他们的不尊礼节不计后果?
春风啊,你若满天飘拂,那温柔的身影,你该怎样用口吻来评价爱情中的对错?
夜深了,小马家的客厅里仍然灯火通明,那明亮的灯光晃的人眼睛一阵刺痛,似乎在强烈地用炙热的亮光诉说着不满,全小区的灯光都休息了,为何只有这里还要夜不休息。
小马爸爸起夜去厕所,看到客厅里的光亮和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头闭着眼的小马妈妈,他心底一沉,这小子到现在没回来吗?
昨晚在外喝了酒回来早早地睡觉去了,现在几点了,他抬头望向客厅里地挂钟,挂钟在灯光地印照下微微地反着亮光,时针分针秒针齐刷刷地指着各自地位置,向人们显示出此时的时间三点二十分。
他不禁在心里骂了声,这混小子,然后轻轻地走到小马妈妈身边将她叫醒,“去房间睡吧,都这么晚了。”小马妈妈一下坐起来,“几点了,小马还没回来吗?”
“三点了,随他吧,别担心,这么大人说不定他到他朋友家去玩了,”小马爸爸宽慰她说。
“我今天去厂里就没接到他,他同事说他没下班就请假有事走了,这会还没回来,不会是和那个女工在一起了吧。”小马妈妈担心的问。
“怎么会呢?这么大的孩子还是有分寸的,你快回屋睡觉,别冻着了。”小马爸爸连忙说。
看着小马妈妈满心疑虑地走回卧室,小马的爸爸叹口气。
这孩子到底中了什么魔?
自打毕业回来工作才轻松几天就让全家人精神高度紧张如临大敌,一个女工接着一个女工,难道眼界就不能高一点,哪怕是个女老师女护士也行啊,最起码受过中高等教育,存在于社会最底层毫无一技之长的女工和乡下的那些泥巴裹腿的农民有什么不同。
他想起他的老局长,一世英明的老局长被他的不识字的老婆闹了多少笑话,局长出差两天打不通电话跑来局里找,跟个女同事多聊两句来局里兴师问罪,被局长冷落几天来局里闹,家里的亲戚进城找工作,借钱,找关系一个接着一个,那层出不穷的笑话让局长多少尴尬和苦闷。
更难过的是,老局长退休的那天他陪着他喝得酩酊大醉,醉后吐真言的老局长吐出了他心底藏着的话,这一生真孤独。
他想起小马的妈妈对他描述的他们学校校长的老婆,去市场买肉碰巧和学校的一个普通女老师一起,因摊主割了块好肉给这个老师而没有给她,她便忿忿不平的在市场里嚷起来,女老师连忙将肉换给她,她还对着摊主不依不绕,气得摊主动手推了她,她便在地上打起了滚,说人家打她又是哭天喊地又是报警闹的不可开交,让校长的脸面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儿子,也会有这样的隐患。
书香门第出身受着良好的教育,更是自己着力培养将有一番作为的独苗未来的生活里渗入这样的人生悲剧呢。
人生的伴侣,不但生活互相照顾扶持,更要有相近的眼界和经历,才不至于像老局长那样整天只能对牛弹琴,所有的交流只在吃米油盐上打转,内心深处经受着寂寞的孤独,也才不至于像那个校长老婆毫无气度,不分是非处处想强人一头,带来生活多少麻烦。
更何况儿子是家里独苗,不但受过良好的教育,更是自己着力培养将会在未来有一番作为的家族希望啊。
所以,当小马的妈妈竭力的反对并高压强制小马不许和一个又一个女工人谈恋爱时,他迅速地加入了她的阵营,甚至没有丝毫迟疑。
难道小马爸爸没有年轻过吗?
在年轻人的心房为爱情完全打开的时候,掀起心灵颤动的哪一个是对方的出身又或是她的职业呢?
小马爸爸年轻过,也懂得爱情的纯真和清澈,他年轻时也喜欢过一个普通的营业员,可小马爷爷还是强制地让他和身为教师的小马妈妈结了婚。
如今,那个营业员早已经下了岗,心底存下的美好早已经被再见面时那张被生活沧桑磨炼出圈圈皱纹的老妇人的脸震击的片片碎片,而和小马的妈妈不是也相亲相爱着走过了大半生。
人都是有感情的,不是吗,失去挚爱的痛,世间绝对有更多好的东西去填补和治愈,而一个男人又岂能仅陷入情感的漩涡,我可以,作为我的儿子小马你为什么不可以,祖祖辈辈的人都可以,你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不可以。
小马爸爸定了定神,他知道小马现在需要的是快刀斩乱麻的果断,是抽刀断水的狠心,更是釜底抽薪的决心,当这一切儿子还在当局者迷中不能有任何动作时,他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小马调走了。
距离小马和小二姐那晚的彻夜未归不过两天时间。
那个下过一场雨后的清晨,空气里散发着青草的清香还夹杂着泥土的气息,被雨水洗过的绿叶青翠欲滴,清透明亮,雨水的滋润,所有的植物都更生机勃勃,高挺着腰杆向人间散发着清新的氧气,空气越发新鲜,连风都满带清新,使人忍不住地对着天空深深地呼吸。
县纺厂长李山满脑子的厂里改革和业务创新,他丝毫没注意到一场雨水带给植物的滋润,更没注意到生机勃勃的植物带来的清新空气给人的欣喜。他急匆匆地将自行车推进车库,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脑子里盘旋着“今天这五件事情要落实下去,,”的众多思考和部署。
“李厂长,”忽然一个声音冒出来,他猛地吓了一跳,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仓促地抬起头,才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稳稳地站在去往他办公室的走廊里正笑笑地望着他。
这么些年来,他还保持着最初来厂里时早到半小时的习惯,所以从来都是第一个出现在走廊里的人。
他怔怔了缓了下神,发现前面站着的是财政局的王主任。
他吃惊地连忙走上前去,老远地伸出手等着和这位财神爷握住,“啊呀,是王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还这么早,吓我一跳,”王主任笑呵呵地松开李山的手,“大厂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还怪我吓你一跳。”
李山呵呵一笑,连忙掏钥匙开门,“快,快进来,你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屋里的水还没去打,你先坐着,我先去打壶热水。”
厂里的锅炉房靠近生产车间,因车间二十四小时生产,锅炉房也昼夜不息,随时去都可以打到热水,但锅炉房离办公区还有一点距离,跑到那里再跑回来也得要三五分钟,李山拿起水壶准备出去,对王主任说:“你稍等我五分钟左右,我很快回来。”
前脚还没跨出一步,被王主任拽回来,“早上吃的饱饱的,还喝不下茶,来,来,来,你坐,咱哥俩也好些日子没聊聊了。”李山犹豫了两分钟后,笑呵呵地放下了手里地水壶,听到王主任对自己亲切地称呼着哥俩,顿时也亲切了不少,
“那好吧,那等咱们聊渴了,我再去打,或者一会他们来了,我让他们去打。”
虽说财政局的第一大主任称呼着自己和李山是哥俩,但实际上王主任比起李山可年长不少。
相比较于李山的少年成名,青年成器掌舵一个大型国企,王主任可是在官场里摸爬打滚有大半个人生了,足足大李山一轮。
从厂里的改革困难到最近要从日本引进新设备所需的大量资金扶持的报告可没少找王主任,前两天听说王主任要荣升为局长了,对了小马就是王主任引荐进来的,李山的心里隐隐地激动起来,难道这么快报告就批了。
“李厂长,厂里都挺好的吧,股份制改革还顺利吗?”
“王主任,你可要关心我们的厂啊,你看大几千人的大厂,历史又遗留下这么多包袱,改革不容易啊,但是不改革不创新只能死路一条,市场经济的大风开始刮起来,南方一些城市的小纺织厂迅速地起来已经严重威胁到我们的生存了,”
王主任朝李山摆摆手,“你说的,我都知道,现在全县几十家企业反倒是那些规模小的企业调起头迅速跟风的速度很快,你们是大厂确实有难度。考虑到这样一个大厂承载着全县近万口人的生计,而纺织业又是我们县的重点产业,你的报告经过县委县政府有关部门认真讨论,批了。”
“批了,真的啊,谢谢王主任,谢谢王主任,”李山一时激动的像要跳起来,满脸的笑容来回荡漾。
是啊,这么大一批款财政局给批了,多少个钻研考察奔波调研的日子里定下的国际一流设备就能引进来了,有了在市场经济大风中竞争的底气,新的业务也将能顺势乘风破浪地开拓起来,那沉沉地担子不再压的人微缩前行,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消息让一个企业的掌舵者激动开怀呢。
“高兴了吧,看你高兴的,要努力啊,不过你还要感谢一个人马部长,他可为了你的报告费了不少心啊,”
“马部长,是马广部长吗?刚到组织部的马广部长?”
“是啊,对了,听说你们厂财务室也在进行人员改革,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我想调名财务走,我们财政局统计科正缺名财务,你没意见吧,”
“哈哈,没意见,只要不是几名核心人员,你看重的只管调。”
“那我把小马调走。”
小马,李山听了一怔,财务科只有一名小马,怎么又是小马,和自己的侄女搞对象又和老婆的侄女搞对象的小马。
他突然想到小马是马部长的儿子,小马来的时候只不过那会马部长还在财政局当局长,把小马调走,又那样支持着厂里,是不是还暗示着自己管好侄女不要去影响小马的前程呢。
李山笑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