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情沙万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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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听你说得戚无宴这人岂不是没有缺点?”
沐子优轻轻戳弄着碗里的小米饭,支着下巴看向柏越。
“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只是他不会让旁人知道而已。”
“连你也不告诉么?”
柏越夹菜的手微顿,极其认真地解释道,“戚无宴他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各方势力中间斡旋,城府极深,疑心甚重,不会轻易与人交心。”
“不过,我听说他与国师交情甚笃。”
“国师?”沐子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好奇地接着往下问,“原来大梁还有国师的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国师萧华?我和他没有见面过。”柏越皱了皱眉,仔细在脑中思索着,“他很少露面,也甚少表露自己的看法,只有在主持大祭的时候出来下。据说年纪不大,不到而立之年,炼药倒是很有一手,是个道士。”
“道士?”沐子优闻言也觉着不妥,微皱起眉来,“一国国师怎么能是道士?妖道祸国的先例不是在前面摆着吗?”
“这是皇上的意思,谁又敢多言,不过他向来很是内敛,不怎么见客,很多人不到大祭的时候都想不起这号人物。”柏越看着沐子优碗里剩下的饭,脸色更不虞了,平淡地接着说,“之前查过,这人没有背景,只知道先前是在西南山区一带修仙求道。因被百姓说成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才被陛下召入宫中,随后便封了个国师的称号。”
沐子优讪讪一笑,将筷子小心地放在了碗上,“我真吃不下了。”
“我看你没吃什么。”柏越看着沐子优,只觉得她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是不是还是毒的影响?”
“应该没事,只是食欲不振而已。”
沐子优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后,走到柏越身边坐下,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上。
柏越忙腾出手搂住,环住她的腰把人提到自己腿上坐下,让人靠得更舒服些。
“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就是心里闷闷的。”沐子优往他怀里蹭了蹭,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感觉很慌,但是一占卜,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柏越能感觉到她现在是真的很担忧,怜惜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搂紧了人肩膀,想着体温的传递能够稍微化去心上人的不安,“别担心,都会没事的,相信我。”
怀里人安静了一小会儿,毛茸茸的脑袋又拱了拱,“索多尔部的那个乌力斯齐安奈尔公主,你们给她怎么安排的?”
柏越有些疑惑她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像是哄着人般轻声答复她,“在军城见过将军后,夏霖把他们一众人安排在了军城外的一处房屋处,派着重兵守候着。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
“她和夏霖中间肯定有事,搞不好她怀的那个孩子也是夏霖的。”
柏越凑近了些许,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沐子优胡乱地伸出一只手把他的脸往外边推远了些,嗔怪道,“靠这么近干嘛,好痒。”
柏越捉住了那只手放到嘴边轻吻了一下,笑道,“好,不闹你了。”
只是那手却是微凉的,柏越心疼地捂在手心里,一点点捂热。
他其实那天就派人去军营里问了毒这事,然后收到了沐言军师的亲笔信,大致是说这毒是必须下的,而且没有完全的解药,要他别管这事。
柏越不懂毒,但他相信沐子优的解毒水平,连她都束手无措的毒,那是得多危险。
“我说是直觉,你信我吗?”
“当然信的。”
沐子优的小脸从他怀里钻出来,眼睛亮晶晶地抬头看着他,“什么你就信了啊,我可半点证据都没有诶!”
“我只是相信你,你的猜测我都会去查证的。”柏越扶着她的肩的手下滑到腰际,细细地圈着怀中人,温柔地用眼睛描摹着她飞扬的眉眼,真是漂亮得要命了。
“乌力斯齐安奈尔公主很漂亮,公主都是这么漂亮吗?”
沐子优勾着他脖子的手紧张地收紧了些,紧紧地盯着柏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生怕错过他的神情变化。
这个问题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她心里,像乌云一般压抑着人喘不过气来。
“是漂亮。”柏越低头在她眼睛上轻落下一吻,真诚地说,“但都不及你半点颜色。”
沐子优一时间有些动容地垂下眼睑,难为情地错开眼神瞥向身侧的地板,脸上也飞速渲染开滚烫,说话也温声细语带着些女儿情态,
“之前就有听闻大梁两位公主,都是风姿卓绝、倾国倾城……”
“他们不管是风姿还是容貌,定然都是比不上你的。何况,我只心悦你,心悦的也不只是你的容貌,容颜会随着年岁的变化而褪色,但我能肯定我对你的情谊不会这么轻易消散。”柏越轻揽着她,同样温声承诺着,“天上地下仅此一个沐子优。若不是时局不对,我们早该成亲的。”
天上地下仅此一个沐子优……
自从秦可诗那日说漏嘴来,她连日里来心中那股沉闷感因着这一句话顿时弥散消失。
她可是沐子优,也只有她一个沐子优,不该为京城人那些不光彩的手段而惴惴不安,她应当相信柏越的,更应当要相信她自己。
沐子优脸上的红绯一时半会儿是褪不下去了,柏越看着越看越觉着美艳,笑道,“我的子优真是可爱得紧,我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旁的女子身上。”
“别人只知道你有不凡的才情、惊人的容颜,却不知道你也有很温婉可爱的一面,的确他们也不该知道。”
“我一想到这么好的女子是我的,就想立马禀明天地、上告祖宗,一时一刻都不想耽搁。旁人的觊觎、肮脏的心思,多看你一眼都会让我郁躁得想发疯。”
“嘘——”
沐子优忍无可忍地捂上了他的嘴,脸红的像是三四月开得正盛的淡粉桃花,灼灼其华。
“你的礼数是都还给夫子了吗,说这些也不害臊。”
柏越无辜地看着她,“我向喜欢的姑娘表明心迹,还需要顾及那么多礼数吗?”
沐子优被他说的羞臊不安,作势就要从他身上起来,“一凑近你,你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不和你说了。戚无宴那边如今怎么样了?”
一条伸长的手臂突然从前面拦住她的腰往后按把她重新拉回到身后人怀里。
沐子优低头一看,就瞧见柏越另一只手越过饭桌拿起一边的饭碗放到两人面前,她大概猜到柏越是什么意思了,努力地伸长腿想够着地面下去却被人往上又提了提,紧紧禁锢在怀里。。
“拾一已经和玉魅碰上面了,这会儿他们应该看着戚无宴了。”柏越低头看着她抗议的小眼神,曲起两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至少吃完半碗饭,再放你下去。”
……
“多亏这位公子了,您真是老叶家的恩人!”
沙漠里孤零零一座客栈,二楼房间里坐着一桌人,一坐在主位的女子笑着给戚无宴面前的酒碗里添上清酒,那少年坐在她座位右手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对面的戚无宴。
“不整,你愣坐在那里干嘛,还不谢谢这位公子,要不是多亏了他,我、你和不到,怕是都难得再回来了!”
女子推了推身边的弟弟,低声责备道。
少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端起面前的酒碗冲着戚无宴点了点头,“多谢了,这碗敬你!”
“慢。”戚无宴抬眼看向他碗里的酒,脸上还是惯常的温和浅笑,“你伤很重,还没恢复好,不宜喝酒也不宜久站。”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人了?”
少年下意识地就开始回怼,女子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紧张地看向戚无宴的脸色,赔笑道:“不整这孩子,就是不太会说话,让公子见笑了,奴家定会多加管教。”
“无碍。”戚无宴挥挥手,笑道,“我还挺喜欢他这性格的,不错。”
“哈,多谢公子海涵,那这碗就算奴家敬你的吧。”
女子从少年手里接过酒碗,咕咚咕咚一口闷了下去。
戚无宴挑眉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子拿着不小的酒碗硬是一口气没换闷了全碗,眼里的欣赏的意思多了些许。
“好,掌柜的痛快,这碗算戚某敬你的!”
戚无宴起身端起酒碗也是一口闷了下去。
酒刚入口就觉得烧人,很烈啊。
这女子也是个狠角色啊。
“好酒,谢掌柜的招待了!”
“哪里哪里,奴家感激还来不及呢,若不是公子,奴家姐弟三人还有帮着奴家出来寻他俩的善人都怕是没了命呢。”女子凑上来又在戚无宴碗里添上酒,指尖轻轻拢了拢鬓角的头发,温婉地笑问道,“公子姓戚?不知是哪个戚?”
戚无宴注意到对面那小子要刀人的眼神,笑着回着女掌柜,“休戚与共的‘戚’,单名一个‘越’字,楚越之地的‘越’。”
“公子好名字,戚……越?那奴家可否唤公子为戚公子?”
戚无宴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人,有礼地朝女子颔首笑道,“若是掌柜的方便的话,戚某更想被唤为越公子。”
女子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当然可以的,越公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奴家觉着怎么叫都怪好听的。。”
随即她又看了眼桌上的菜,忙招呼道,“哎呀,是奴家的怠慢,净给越公子添酒了,越公子尝尝这些饭菜,都是小店的招牌,不知味道合不合乎您的口味?”
戚无宴眼睛微动,这一桌子菜肴虽是看着色香味俱全,但他是不敢就这么草率地去尝尝咸淡的。
该这个什么由头避过去呢。
好在这时厢房外有人大声喊着掌柜的,戚无宴瞥过去,笑道:“好生意啊,掌柜的先去忙吧,让不整留在这里就好了。”
女子款款起身,垂眸低头歉意地笑着,“嗯,那就让不整在这好好陪您。”
说着转身走向门口,开门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什么般回首朝戚无宴娇俏地抛了个眼神,“越公子,奴家名唤招娣。”
戚无宴哑然失笑,这是在点他没有回礼问人家名字呢。
“有劳招娣姑娘了。”
掌柜的这才满意地开门走了出去。
门刚关上,少年就一眼刀横向戚无宴,语气不善地警告道:“我劝你不要对我姐有什么想法,不然我先了结了你!”
“哦……小子,现在到了你的地盘就开始狂起来了是吧?”戚无宴似笑非笑地点了点桌面,朝门口那望了一眼,回头看着少年问道,“你姐叫叶招娣,你叫叶不整?你们老爹老娘怎么想的啊?”
“要你管!”少年没好气地回道,抬眼骤然对上戚无宴敛了笑意的眼睛,一些沙漠里不愉快的经历骤然席卷上心头,认怂般不情不愿地低声说,“我还有个哥哥,就是那个被打晕过去还没醒的,叫叶不到。”
“噢,叶不到。”戚无宴恍然大悟,接着说道,“所以你爹娘本来有了你姐之后想要个儿子的,然后迟迟不到,所以你哥出生后就取名为不到,等到不想要儿子的时候,又有了你?”
叶不整翻了个白眼,干巴巴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已经没了,我娘生我难产没了。”
哦,看来是问到人家伤心事了。
戚无宴识时务地打住了话头,低头端起酒碗轻抿了一口,再抬起头时,就看到少年已经拿起筷子在大快朵颐了,不禁笑道,“你姐要你陪我呢,你就是这么作陪的?”
“反正我不动筷先吃你是不会动这些菜的。”叶不整往嘴里塞着馒头,头也没抬地回道。
小子还挺会识颜观色,戚无宴看着他笑了笑,突然指着他的碗说道,“诶,那我想要你的碗筷。”
叶不整顿了吃饭的动作,狐疑地看了一眼戚无宴,嘴里还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你这人什么毛病……”
却还是乖乖地把碗筷递了过来。
等到和戚无宴交换了碗筷后他才反应过来,怒骂道:“真是心脏看什么都脏!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好在碗筷上下毒啊!”
戚无宴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但总得有备无患嘛。”
说完在碗里怼了怼筷子并齐后,夹起一个馒头满意地啃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要吃我手里这个?”少年看着他的动作,没好气地挖苦道。
“就算只有你那个没毒,我也不会碰的。”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