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听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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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时，二皇子只是冷冷抬眼扫了一下，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便马上移开了目光，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
不过是恶意的笑，藏着内敛的讥讽和藐视。
他们两人的交锋着实很短，短到只有柏越瞥见了一下，柏越有些不悦垂下了眼皮，却也只是不可置否地淡然低头吹散了掌中茶盏里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子。
“耶律公子对此次听训有何看法？”
骤然听到二皇子将话题引到耶律灵泽的身上，柏越握着茶盏的手有些收紧，昨夜和沐子优商讨了要尽快将二皇子替换出来，只是没想到二皇子醒来得这般早，没给他们留时间找到有本事能够替换二皇子的人。
军城戒律森严，和外面的拾一他们取得联系着实不易，何况在人家地盘坏了军营规矩，着实是一种挑衅，他们不能再给樊将军带来不好的印象了。
得尽快和夏霖说说这件事，看能不能留个固定的路子让拾一能够联系到他。
只是如今这二皇子，没想到这般不好对付。
柏越放下茶盏看向主位，打量着这位皇子。早些从京城传来的消息中说四个皇子中最没有希望的便是这二皇子了。
二皇子母妃是歌姬出身的戚贵人，除了能凭借一张美得摄魂的脸留得圣心外，再无长处。但在后宫那样的一个地方，身后没有台子，自己没有手段，那便是连美貌都算是一种罪名。一旦失去了皇帝的庇佑，那便是入狱的开始。
何况这地方是一个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见着三四月的桃花艳、杏花娇便折了进来，日夜金风玉露地供着好生养着，生怕那柔弱的花瓣褶皱了一丝。可到了六月，那便是荷花芙蓉的季节了。金屋太小，只能挑得最美艳极可人的供着，至于那看烦了玩腻的，自然是从温厚的手掌中抛落，谁又会在乎是落花是裹挟在了流水，还是化成了鞋履下的一抹香魂？
戚贵人这般的女子进了那皇宫，攀得些许的宠爱所幸诞下龙子，但终究还是遭不过宠妃们的明枪暗箭、妒忌陷害，生下二皇子不足半年，便早早香消玉殒。
连二皇子梁杰，都差点死在那场宫斗里。还是当时皇后柏明珠心疼稚子，便收在了自己膝下养着。当时皇后尚未孕有子嗣，宫中除了江贵妃生下的长子梁朔外就是这么个二皇子了，皇后便对待这个孩子视若己出、尽心教导，一度让京中众人以为柏家会捧着这个孩子夺得正统，这般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凤仪宫传出有孕育的消息。
柏皇后等到四个多月孩子稳了之后，才向宫外传出有孕的消息，一瞬间所有人的关注的焦点都聚焦到这个尚未出世的嫡子上，原本放在二皇子梁杰上的精力都一度收回，直到四皇子梁烨出生，梁杰在宫中的地位一下就又回到了原先不受宠的样子。
柏越前些年回京看望母亲的时候，得了皇帝的恩准进宫看望姑母柏皇后，在凤仪宫见过梁杰和他们的相处模样。柏皇后对于这个皇子还是尽心的，虽然培养的重点放在了梁烨的身上，但对于梁杰也是向来有求必应，护他安宁喜乐。柏越和梁烨接触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个兄长，从梁烨的话里不难看出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俨然母子三人相处融洽。
早先柏家还担心梁杰会因为落差感对他们生出怨念，怕他会做出对小嫡子不利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看到两兄弟之间并没有生出嫌隙才稍微放下心来。后来梁杰彻底袒露了自己无心政要的心思后，他们才彻底放下心来，愿意护着他做个闲散王爷。
柏越和这个二皇子的相处不多，他少有的几次进宫都没怎么和二皇子打交道，不知道是因为他是柏家人二皇子刻意避嫌还是怎么，但他也并没有在意。
只是这次接触，柏越倒是对这个二皇子有了点兴趣，昨晚上初见二皇子那模样，确实像是传闻中样子，纨绔不羁但又没有皇子的挑剔架子。只是李观棋对于二皇子的怀疑，像是一颗火药埋在柏越的心里，今日二皇子与平常有所不同的一举一动都将成为引爆这枚火药的引线。
柏越很快就收拾好了思绪，正视着前方，不卑不亢地与对面的齐少保对视着。这老头从昨天到现在对着柏家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方才因为撤掉京城在军城的驻军和樊将军叫板，被樊将军毫不客气地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通。
也算是把这几天夏家军受得气骂出来了些许。
耶律灵泽和柏越中间隔着了一个苏焱，这么多双眼睛现在都盯着这里，柏越不好看向耶律灵泽，只能面色如常地端坐在这里，听着耶律灵泽缓缓地回道：“没什么看法，全由二皇子和各位大人安排。”
二皇子面露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听李大人说，耶律公子是打算代表我大梁参加此次比试？”
“嗯，确实。”
“这还真是难为你了。”梁杰收了笑意，直直地看向他，“柏将军也是情势所迫，才不得不让你来做这般为难的事。不过大梁和契丹交好已久，想来着实犯不上这般见外。此次来的应该是三弟的，那样的话想必你们更会亲近一些。”
三皇子梁惠，是陛下与契丹来大梁和亲的和皇贵妃所生的儿子。
梁杰说的这些，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就算皇帝允许三皇子和契丹的人接触到，朝堂上的其他人怕也是难得同意，抗议的奏折怕是得把御书房淹了。
“多谢二皇子的心意了，不过这些事早晚都要处理的。”耶律灵泽很自然地领了梁杰这番看似好意的场面话。
“嗯，耶律公子见地高于常人啊。”梁杰笑着恭维了一句，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意有所指地拖慢了语调说，“确实到了做什么得先考虑规矩的年纪了，在什么地方确实就要遵什么规矩，其实想来，还挺无聊的不是？”
他的问题状似无意地抛出来，耶律灵泽干笑一声随口一句“是啊”敷衍回去，这个问题针对的，可不止是他。连带着这些话里话外的警告，也都不是在说他一个人的事。
在座的都是人精，不可能有没听出画外之音的人。
“行了，既然都谈得差不多了，那就散了吧。听训既然开始了，那就别让夫子候久了。”樊将军瞥了一眼梁杰的神色，趁着都歇了声音散了这场，免得停久了又节外生枝。
“好啊！不过我这般三脚猫的功夫，怕是上不得台面，还请各位多带带我了。”梁杰起身向夏霖和苏焱拱手笑道，“想来这还是头回来军营呢，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各位尽管指出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