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说话的班主任与爱迟到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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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杨柳柳站在讲台台阶下靠着讲台，目光在班上扫视，班上学生基本到齐了，只有两三个还没到。目光扫到许子航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是的，她发现这小子高三开学第一天就趴在桌子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杨柳柳当许子航高一班主任的时候，这小子不是这样的，她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怎么了，自打高二开始每天上课不是趴着无精打采地听听课就是直接睡过去了。

在许子航前桌还是艺术生夏雨轩的时候，这俩混小子，一个在前面撑着头睡，一个在后面直接借前面夏雨轩壮实的身躯挡住自己趴着睡。夏雨轩是艺术生，杨柳柳倒还无所谓，而且听说这小子每次艺测成绩都很好，但许子航这小子她就不能不管了。她还记得高一下学期期末他考了个全班第一年纪前十，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高二一开学许子航好像直接对学习没有任何兴趣了。

杨柳柳有找过许子航谈话问他怎么回事，可许子航只是低着头一个字都不说。而每次月考许子航的成绩又没有太差，一直处于班上中等偏上的水平，可这与高一相比实在相差有些大了。但是这样不高不低的成绩让杨柳柳想多问问多管管却又没有太多理由，你总不能揪着个中等生不放硬让他冲到班上前几吧，可这许子航本来就该是个班上前几的学生。到后来杨柳柳对他实在没什么办法了，只得作罢，希冀着这小子有哪一天会自己想要好好学习。

杨柳柳高一就看出来许子航这小子对很多事都兴致缺缺，但那时还不算太过。比如当时选班委顺带自我介绍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是一大段一大段地介绍自己然后说出自己想当的职位。到了这小子，就一句话：“我叫许子航，来自虹桥三中。”

说完这句又说了句谢谢后就下去了，也没说要当什么职位，没说想当什么就是什么都不想当。杨柳柳手上有每个学生的高考成绩表，他们学校是不分好班差班的，每个班级里的学生都是随机分配的，招录的学生都是中考时成绩算好的，不会有太差的学生。就算这样，许子航的学号也是班上男生里的一号，而班上学生的学号却是按成绩排的。如果不按性别排学号，杨柳柳敢肯定他的学号会是全班的一号，但这样的学生什么职位都不想当，她不同意。

可她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她看得出来这小子不想当个管事儿的，所以她安排了个很重要但不需要管太多事儿的职务，数学课代表，许子航也没拒绝。而高二选班委的时候这小子不干了，直接跟她说啥职位都不想当。最后余了个化学课代表没人当的时候，杨柳柳看向了许子航，许子航起初只是发现杨柳柳在看着自己，过了一会儿发现全班都在看着自己的时候，许子航放弃了心中想要拒绝的念头，他做不出当着很多人的面拒绝别人的事。

杨柳柳高二在班上上生物课的时候，有时会发现趴在桌上躲在夏雨轩后面的许子航在睡觉，她有试着去管管。第一次看他上课睡觉的时候，杨柳柳喊他起来回答问题。奇了怪了，他明明看着就是在睡觉，应该没听到问题才对，可他却答出来了，杨柳柳只能让他坐下。许子航坐下后直接就继续趴在桌子上了，杨柳柳挺气的。

第二次在课上发现他在睡觉时喊他起来回答问题，他还是答对了，她又只能让他坐下了。第三次如出一辙，实在是个怪事，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上课天天睡觉的人是怎么每次回答问题都能答对的，她那次没让许子航坐下，跟他讲你先站着醒醒，下课了你再坐。许子航站了一节课，杨柳柳看得出来这个学生对于自己让他站了一节课这件事没有放在心上，既没有很生气也没有很自责，她没有办法了，总不能次次让个答对问题的学生站着上课。

一声报告打断了杨柳柳的思绪，她看向门外，是最后一个到班的学生，她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后面无表情地对着站在门口的学生说道：“张子威，开学第一天你就迟到了？”

张子威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听到班主任杨柳柳的问话后咧开嘴露出了两颗和小松鼠有得一拼的大门牙笑嘻嘻地说道：“不好意思老师，起来得稍微晚了一点点。”是的，他没有找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或者身体不适这种老掉牙的借口，而是直接实话实说了。

杨柳柳点了点头，说：“明天多定几个闹钟，高三了，少迟到点。”

张子威应声答道：“明白！”但其实这小子明天到底会不会迟到连他自己都说不好，因为他高二时创造过一星期迟到七次的奇迹，连门卫大叔都对他迟到的能力很是认可并把这小子牢牢记在心里，没迟到都要问一句是不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能粗略一想七天迟到七次好像不是什么太离谱的事，但学生一个星期一般只有五天课，就算许子航他们高中一星期六天课，也不该能一星期迟到七次。

但张子威做到了，他估计达成了一个校史前后十来年都不会再有人能达成的成就。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这就和一项校规有关了，有一项校规规定学生每天早上进校门时必须佩戴校卡，否则视为校外人员不得入内。如果没带只能回去拿了校卡再进学校，而时限就是到晨读结束前，也就是七点三十五分之前必须取了校卡进学校。这项规定一直为广大学生诟病，但却一直存在，一项能被拥有着便利投诉通道权利的学生普遍吐槽后仍长久存在的规定，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但不管这项规定究竟有什么道理，反正张子威一星期六天课能迟到七次的道理就在里面。他那个星期周六早上到校门已经七点了，晨读都开始五分钟了，但当他匆匆忙忙想进校门的时候先是被门卫大叔要求登记迟到表，尔后又被门卫大叔问到怎么没看见他胸口的校卡。他直接痴呆了，原地罚站了好一会儿，大叔看他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不仅迟到还没带校卡，跟他来了一句：“别傻站着了赶紧回家取校卡吧，不然你再楞一会儿晨读都要结束了，你就要创造一天迟到两次的记录了。等等，我看看迟到登记表，好家伙，这表上前五天都有你小子名字啊，你一星期迟到五回，啊不是，算上今天你一星期迟到六回，你班主任居然还没弄死你小子呢？你班主任有点好说话，别再迟到了，多听听你班主任的话吧，这么好说话的老师没几个了。”

其实门卫大叔话才说了一半张子威就跑路了，但是大叔没发现自顾自说完了。等到门卫大叔再看见张子威时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是的，他真创造了一天迟到两回的记录，这在校规严格的静大附中几乎是没有的情况，他算是学校独一号人物了。而如果算上这两次迟到，这小子就一星期迟到七回了，绝无仅有，史无前例，好小子有前途！当年大爷都没你这胆气啊！

许子航看着在老师和全班同学注视下仍面不改色嬉皮笑脸走进教室慢悠悠地坐到座位上的张子威，由衷地佩服起来。他是真心觉得张子威厉害，当然不是对他迟到的能力，而是对他能在许多人的目光下仍不受影响的能力。别人会觉得这是厚脸皮，但许子航却认为这是一种很厉害的能力，因为他自己没有这种能力，他只要被人看着就会浑身不自在。别说这么多人了，就算是一个而且是他有些熟悉的人看着他，他都做不到不受影响。可能只有像元野跟他这么熟的人他才能稍微放开点，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也从来没直视过元野的眼睛。他很擅长发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但他却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闪光点，所有人一定都比自己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