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if线(三十二)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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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先生好像是看见了儿子。
但不太确定。
他仔细回忆了来的路上发生的事, 还能隐约记起来遇见了个很讨人喜欢的小朋友,把快艇的钥匙给出去当抵押,换来了那匹马。
在整个过程里, 有那么一或两个瞬间, 他可能的确看见了个长得很像自己儿子的年轻人。
……
明泊舟停在原地, 迎上爱人的视线, 咽了下。
他承认,这一路是走得稍急了一些。
虽然的确按照定位, 在一座不算起眼的码头找到了明危亭的船,可派去的人带着麻袋搜遍了整艘船,却没有发现少当家的人。
现在想来,这就该是个本该提起警惕的、相当危险的提示。
在海上没有明家找不到的人。既然连阿禄都没找到明危亭的下落,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明少当家不在海上。
……只不过当时好像也没来得及考虑这么多。
真要准确地说,明先生来的这一路上, 似乎什么也没考虑。
他只是一刻不停地急着做事——有太多事要做了。
要把这些年每个月的情书都补上, 要仔细斟酌重新见到爱人的第一面,要准备好到时候穿的衣服、说的话、做的事……虽然第一面的效果显然和计划天差地别, 但准备还是要准备的。
毕竟即使不做这些准备, 明泊舟也想不出要做什么。
岸上的人会因为一件格外期待的事期待不已, 一整晚都睡不着。海上的节奏更慢,这个过程也被拉得更长。
轮船的速度还是太慢, 如果不是因为快艇完全装不下他准备的礼物, 明泊舟几乎想一个人开着快艇横跨大西洋。
他完全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整个人亢奋地忙个不停,每天都扯着明家日理万机的总管去钓鱼,阿禄每个晚上都琢磨着怎么打晕他。
……
现在可能不止明总管盘算着怎么打晕他了。
燕语原本就是随口一问, 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扬了下眉,背起手转回来。
明泊舟不动声色地捏了把冷汗:“小语……你听我说。”
燕语点了点头:“你说。”
阔别这么多年,明泊舟对爱人的身体状况和身手都已经有了基本了解,开口之前,先格外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
心情一路大起大落,他原本就紧张得头晕目眩,不知道踩空了哪个台阶,整个人毫无预兆地一晃,直愣愣地向后摔。
燕语还在等他的解释,万万没想到这人能被这么个问题直接吓晕,一边着急生气一边下意识就扑了过去。
这人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已经来不起重新站稳,她本能地用力抱住明泊舟,抬手去护他的后脑。
被她抱住的人忽然狠狠悸颤了下。
明泊舟从恍惚里骤然醒过来,不由分说地把爱人圈进胸肩,硬是护着她凭空扭转位置,抱着燕语重重摔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燕语心头跟着一紧,火急火燎扯着他要开口问,明泊舟已经用力攥住她的手腕:“摔着没有?疼不疼?”
要问的话先被这个人抢了,燕语盯着他,半气半笑半心疼,:“摔得是你,问我疼不疼?”
明泊舟愣愣坐了一会儿,像是听明白了她的话,松了口气,“哦”了一声。
燕语还被他牢牢抱着,胸口不知怎么就跟着酸软,轻轻挣了下:“好了。”
“没事了。”燕语抬手拍拍他,“放开。”
明泊舟不说
话,低着头,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
燕语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明先生这个架势。
她还记得自己那次运气不好,中枪的位置有点危险,在生死线上打了十几天的转。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明泊舟守在床边,人站都站不稳,黑眼圈浓得像是被阿禄揍了两拳。
后来还是医生来给他检查身体,明泊舟才终于暂时放开手,一声不吭地退到角落。
医生给她检查了身体,说是已经基本脱离危险,但失血太多伤得太重,还要好好休养至少两个月,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阿禄去送医生出门,门一关,明先生就直愣愣往下倒,吓得刚脱离危险的明夫人差一点当场就下床了。
……
燕语深吸口气,重重叹出来,捏着明先生的耳朵扯了扯:“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了?”
明泊舟的眼前全是一片白茫茫的光点,勉强听清了爱人的话,想了半天才低声说:“不知道。”
燕语就知道会是这么个回答,一阵头疼,扯了扯他的衣角:“手松一下,拉你起来。”
明泊舟还是不肯松手,被她去掰胳膊,才又哑声开口:“小语。”
“让我抱抱。”明泊舟说,“对不起,我没力气,抱不动你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着抖,燕语皱紧了眉,沉默了一会儿才放开手,慢慢回抱住眼前的人。
贴近了才发现,对面的人心跳快得不行。
燕语心一软,抬手胡噜了两下搭在肩膀上的脑袋。
几乎是她手上的力道落在这个混账家伙头顶的同时,耳旁呼吸声也骤然跟着粗重急促,滚烫的液体大颗大颗滚下来,全滑进了她的衣领。
“你啊。”燕语低声问,“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她这话还没问完,明泊舟已经毫不犹豫开口:“喜欢。”
“一辈子。”明泊舟的呼吸又烫又急,“小语。”
他已经有些坐不住,身体不断地往下沉,靠着燕语搀扶才勉强坐稳:“我不走了,我们在这,一辈子。”
燕语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用力捏他的耳朵:“大骗子。”
她其实没想过这些。
燕语当过明夫人,知道明先生要做什么,知道那片最自由的海其实也是最寂寞的牢笼。
她从没因为这个生过明泊舟的气,她气的是这个混蛋凭什么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把她一个人从那个笼子里推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生气?”燕语说,“船没了,家没了,我的海不要我了。”
明泊舟拼命囫囵摇头:“要的,小语,要的。”
他和阿禄在路上准备了一万句哄人的话,到了这时候忽然半个字也说不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笨拙地断断续续重复:“一直都要,船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燕语当然不打算这么饶了他,但还是看不了明先生这么狼狈地坐在地上,叹着气扯了扯嘴角:“家呢?”
明泊舟被她问住,茫然了半晌,才愣愣跟着问:“家?”
燕语原本就是想再听一句软话,已经准备好了等他说“家也是你的”就把人扶起来,没想到堂堂明先生在这时候犯蠢,又好气又好笑:“你问我?”
明泊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垂着头,紧张得不会动。
燕语看他这样就来气,又把问题绕回来:“儿子呢?你把儿子弄哪去了?”
她一边问一边摸出手机,给任霜梅打电话过去,却发现对面竟然不在服务区。
草原这么大,虽然也经常会有不在服
务区的状况,但结合明泊舟的反应,就莫名多出了一丝可疑。
燕语忍不住蹙紧眉,摇晃了几下趴在自己肩上的人:“明先生?”
“你不会是抢来的马吧?”燕语拍他后背,“人家答应把马给你了吗?”
明先生的呼吸滞了滞。
“你看见儿子没有?和他说话了吗?”燕语问,“他知不知道他姨姨去哪了?”
明先生的心跳停了半秒钟。
燕语晃他:“明泊舟?”
明先生顺着她的肩膀滑下来,闭着眼睛,昏过去了。
……
这条路走了多久,明泊舟就有多久没好好睡觉和吃饭。
又或者,他带着那艘没有爱人的船离开了多久,大概就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那是格外漫长的时间,每个夜晚都漫长到不行。
在昏昏沉沉间,他大概也能感觉到有人在收拾自己……那些动作远比他醒着的时候温柔得多。
那双手原本是格外柔软的——当然现在也又温暖又柔软,只是力气比过去大得多,把他搀进屋里,喂了糖水又拖去浴室,洗刷干净满身满脸的土灰,擦干水套上衣服,拖到床上躺下。
中间燕语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收发了好几条短信、又接了电话。
短信提示音和电话铃声都格外熟悉,还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去加拉帕戈斯群岛上,近距离录的信天翁的鸣叫声。
一切都好过头了,好到明泊舟陷在昏沉里,都不由自主地生出强烈的恐惧。
好得实在太像是场梦。
……
燕语结束了和儿子的通话。
明危亭接手了父亲的快艇,带着姨姨和火苗沿着河道去玩,因为刚穿过一条山谷,所以信号不太好。
任霜梅一看到未接来电就回了消息,又让明家小朋友接了电话。明危亭一边和火苗一起烤鱼,一边和妈妈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
明危亭说,父亲找不到家是正常的。在海上的时候,他们只有“总舵”和“分舵”的说法,回码头就叫泊港,只是暂时停靠修缮。
是因为妈妈来了船上,所以父亲从岸上学来了新的词,那艘船被父亲叫做家。
明危亭说,妈妈走后,父亲不再承认那艘船是家。
燕语和儿子聊了好长时间,才挂断电话,离开阳台,回了明泊舟休息的房间。
根据目前从明危亭那了解的情况,父子俩只不过是交换了交通工具,她还不清楚这有什么可不敢说的。
燕语还在想明危亭的话,边出神边打开门,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扑出来的明先生。
她吓了一跳,一把搀住摇摇晃晃的人:“干什么?”
也不知道儿子是去什么地方上了语言进修班,每句话都哄得她生不起气。
燕语从阳台上下来的时候,甚至忍不住在想,要不要就这么不折腾了、好好过日子。
她这么不争气,有些混蛋又这么会说情话,这么会哄她。
她这么想家。
她不想再收拾这个混账家伙了。
燕语自己因为自己的不争气郁闷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重重叹了口气,揉揉额头:“泊舟?”
明泊舟不说话。
“怎么不好好穿鞋?着凉怎么办?”燕语正要开口,看着他光脚踩在地板上,忽然又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刚晕倒吗?”
她就不喜欢这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皱着眉把人往房间里扯,却发现对方的力道忽然犟得死沉。
明泊舟胸口激烈起伏,定定地看着她。
燕语锁紧了眉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出什么事了?”
明泊舟摇头,看到爱人向自己走过来,反而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什么事也没出。
太完美、太像是真的了。
如果这是场噩梦,如果有什么更绝望的结局蛰伏在后面,他醒来大概是会疯的。
“小语。”
明泊舟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你揍我一顿吧。”
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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