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if线(四)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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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人弄出来的场面,比任霜梅预计的还要更热闹。
骆炽一直没回消息,骆家没人想到他们会在这时候来,没来得及做任何相关的准备。管家看见任霜梅的车就变了脸色,匆匆迎到门口∶“任夫人…”
“好热闹。”任霜梅往门里扫了一眼,“这么多人,要开发布会”
管家听得出她的语气,看着骆炽被任霜梅从车里领出来,讪讪地低头不敢开口。
骆家当然不至于开什么发布会……可要说弄出来这么个阵仗的盘算,其实也差不出太多。就像以前那些由骆家牵头的聚会,总要彰显一番家庭和睦、父慈子孝一样,这一回虽然难得的没再让夫人到处说那些话,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这个。
之所以煞费苦心地弄这样一出,也是因为这件事又惹出来不少风波。
任夫人那边明晃晃地摆明了立场要针对,那个跨国集团的单子也黄得人尽皆知,圈子里已经有了不少风言风语,有不少人都在看骆家的笑话。
按照家主的打算,无非是当众解释一番当初那件事查清的真相。再让骆夫人因为过去的误会向骆炽痛哭着道歉,请骆炽原谅他们,跟他们回家。
毕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骆炽再怎么也不会犟到这个地步,非要把道理全掰扯清楚,不肯放过因为痛苦绝望而记忆混乱的母亲……
管家不敢去看那个被任霜梅领着的孩子,只是心虚地低头拦在门口∶“任夫人,我们带小少爷进去就行了……家主,家主和夫人不太方便。"
管家回头看了一眼,想要找人尽快去报信,可身后也已经被任霜梅一起带过来的人截住。
“不方便什么”任霜梅好奇,“骆家的门已经不准我进了”
管家脸色立刻变了,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怎么可能”
任霜梅点了点头“那就是不想听我说话。”
管家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苦着脸低头闭嘴,不敢再贸然开口。
家主的确是不想让任夫人来说话。
每次任夫人一来,就会有人替骆炽撑腰,最后总要弄得一团乱。
要是没有任夫人来,这次骆炽依然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跟母亲和其他家人和解……那事情其实就更简单了。
要是当着这么多人,骆夫人做到了这一步,骆炽还不低头,那就更说明这是个冷血冷情的孩子。家里人对他的态度虽然冷淡,又因为过去误会而难免有些偏见,可也算不上有什么大错。
骆炽回来的这两年,那些“顽劣叛逆”、“孤僻乖戾”的说法,就都是这么弄出来的。
家教严格、不愿意沾染是非的,听到了名声多半就不会和这个孩子有来往。又有不少真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来欺负骆炽,拿他过去的那些经历来作弄他。
那些人一眼就看出骆家人不会给骆炽任何底气,就算招惹得再厉害也只会被算作是骆炽的错,所以就越发变本加厉。偏偏骆炽不肯服软,一来二去就更坐实了顽劣的名声。
“不是说要给火苗道歉吗,道到哪一步了”
任霜梅问∶“做父母的这些年找儿子也不容易、情有可原骆家这些年没少他吃穿还是不管怎么说,孩子总该懂点事,受了委屈自己不知道沟通解释,甚至连家都不回”
这些话的语气都被模仿得绘声绘色,管家刚在客厅里听过一遍,几乎怀疑有人出来给任夫人报过信,就更心虚"其,其实————"
任霜梅的神色冷下来。管家被她扫了一眼,心头忽然哆嗦了下,把话全咽回去。
“不就是怪这个孩子为什么要自己找回来,为什么不把自己弄丢,永远不再给他们添乱吗”跟着任霜梅来的女警一直关注这家人,今天是来调查取证的,忍不住开口插话,"马上就能如他们的愿,究竟有什么不好的"
管家当然没脸开口解释任何话。
这些手段拿来对付一个无辜的孩子实在太过分,他当然知道这个,只不过拿着人家的工钱,替人家做事,也不好多说半个字。
任霜梅已经带着那个孩子到了门口,摆明了是要在今天把所有事弄清楚,不论怎么都是拦不住的。
他其实也想不通,为什么折磨这个孩子、希望这个孩子永远消失的是这家人,现在死缠烂打不肯放手的也是这家人。
管家已经尽过力,低着头鼻观口口观心地不再说话,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被大人牢牢牵着手,一路领进了客厅。
……
骆夫人的哭诉被一纸伤情鉴定硬生生打断。
骆夫人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来,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脸色瞬间煞白,僵了半晌才终于勉强回神。
骆夫人张了张嘴,声音弱下来∶“霜梅……”
“你也没做什么,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恨你。”任霜梅重复她刚才说的话“连你的道歉都不肯接受。”
骆夫人完全没有了之前在电话里质问的底气,神色躲闪得厉害,本能地回避着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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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任霜梅说,"去做鉴定以前,我一直都以为你对他很好。"
任霜梅走近过去,轻声问她∶“阿柔,你们每次都要把这个孩子关起来,十天半个月才准他出去,是因为怕人知道你用盘子砸他、用餐叉去刺这个孩子的手,把他从二楼推下去吗”
骆夫人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几乎要脱口否认掉对方的话,却又在看见白纸黑字的伤情鉴定后骤然失声,惨白着脸色僵在原地。
“胡说什么!”骆承修察觉到这边的变故,脸色变了变,放下酒杯快步过来,“你怎么来了”
骆承修不记得自己邀请过任霜梅,但对方既然已经挑明了要掰扯以前那些事,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骆承修暂时没时间去问具体情况,站在四周投过来的各异视线里,沉了语气开口∶“她那时候是在发病,不记得这些事,你既然和她是朋友—————”
“阿柔有病。”任霜梅问,“你脑子也有病”
骆承修身形一僵,脸上几乎是瞬间腾起被冒犯的暴怒∶“任霜梅!”
他咬了咬牙关,扫了一眼附近的人,压低声音∶“请你注意身份。很感谢你帮我们照顾孩子,但这是我们自家的事,不需要你跑过来插手”
骆承修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把骆炽带走,却扯了个空。
任霜梅把骆炽揽到身后,反手护着,不准他碰。
"我已经很注意身份了。" 任霜梅说,"我刚看见这些的时候,想过直接让人来开五十架推土机来,把你们家平了。"
骆炽没忍住,低头绷了下嘴角,轻轻咳嗽了一声。
任霜梅看见他不因为这些人说的话伤心,就跟着放心不少,用力揉了揉火苗的脑袋。
“阿柔病了,可以。你们说她发病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也可以。”
任霜梅问∶“你和骆钧两个成年人,是拦不住她一个吗是不是我让人把你们家推平了,你们两个也拦不住"
骆承修被她诘得张口结舌,脸色越发难看。
任霜梅做任家话事人的时候当然足够沉稳持重,但这原本也不光是公事。要是真把对方惹恼了,骆承修其实也完全没有把握,不知道她能干出什么来。
任家的确有不少建筑方向的生意……如果任霜梅想,又不怕闹得大家一起上新闻,以她的脾气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骆承修更没想到,骆炽竟然不光不回他消息、把这件事也告诉任霜梅,还会站在对面,就这样听着任霜梅诋毁自己家。
他心里越发恼火,看向骆炽时的视线也变得严肃冷厉,几乎忍不住就要开口呵斥,察觉到四周越发不对劲的视线,又死死咬住牙关,极力把话咽回去。
“你们跟我说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任霜梅说“你们的照顾,就是看着阿柔发病的时候折磨他,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孩子,发疯了一样要毁了他。”
骆承修说不出话,只有脸色越来越沉,看向依然站在任霜梅身后的骆炽。
他和骆钧一直认为,骆炽的母亲是因为他得的病,这本来就是骆炽欠他母亲的————可这次的真相无疑把所有的事都变成了滑稽透顶的笑话。
“如果你就是来给他出气的,差不多就行了。”
骆承修看向骆炽“说完了吗要是说完了,我有话对他说。”
任霜梅当然没说完"……然后你们又对这个孩子说,不要告诉任阿姨,任阿姨和妈妈是好朋友,夹在中间会很为难。”
“有什么问题”骆承修神色愈沉,冷声问,“本来不就是这样”
“我们难道不希望所有人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骆承修盯着骆炽,语气越发严厉∶“现在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你是不是就希望你任阿姨和你妈妈吵架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就因为你,以后不再来往不再联系"
这些话他们也和骆炽说过不少次了,可骆炽偏偏不知道息事宁人,才会让事情闹大到这种地步。
骆承修还要再开口训斥,任霜梅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不关孩子的事。”
“是我以后不想再联系了。”
任霜梅说“我以后不会和你们家再联系,包括你的夫人————和你们家的所有业务往来,我会在一个月内全部断掉。”
骆承修神色猛地变了,抬起头盯着她∶“你在开玩笑”
“没有。”任霜梅摇了摇头,“火苗唯一做错的事,是太懂事、太相信你们的话,没有早告诉我这些。"
“我已经让警方来查证了,伤情鉴定复印了一份,你们可以慢慢看。”任霜梅说,“我今天带他来拿他的东西,我们拿完就回家————继续聚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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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霜梅!”骆承修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咬了咬牙∶“你这样是想让两家彻底决裂就不怕骆家以后针对你们家你家的生意也不是一点空子都没有吧你忽然做这么大的动作,咱们两家闹掰了,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对我的孩子有好处。”任霜梅说,“这就够了。”
骆承修张口结舌,定在原地。
“生意场上见真章,比实力没什么大不了的,输了是我技不如人。”任霜梅不以为意“要是赢了,说明骆家主多少有些废物。”
骆承修从没被人这么当面顶过,神色冷得几乎成冰,恼羞成怒上前,却被眼前的少年忽然拦住。
骆炽拦在任霜梅身前,张开手臂不准他靠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滚开!”骆承修厉声呵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真不想再在这个家呆下去了!你————”
“是。”骆炽说。
骆承修察觉到自己当众失态,已经追悔莫及,闻言骤然僵了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任霜梅用力揉了揉火苗的脑袋,领着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小朋友,要上楼去骆炽的房间,却被骆炽轻轻扯了下。
骆炽的房间不在上面,他住在相当偏僻的角落,是间不会被外面看到的小屋子,不和家人住在一起,白天也不被允许出来。
骆炽自己查了资料,知道这些也是证据,就把这些也都对便衣的警官姐姐说出来。
任霜梅的神色忽然转冷,看向骆承修,发现他半个字都反驳不出,几乎气极反笑∶"骆家主。"
任霜梅把骆炽交给警官照顾,低声问骆承修∶“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火苗在不熟悉的屋子里会应激,会整宿睡不着”
骆承修知道这件事,他只是不认为会有这么严重,觉得不过是骆炽想要回到自己以前住的房间,故意跟他们较劲胡闹。
现在这些事被骆炽自己当众广而告之地说出来,四周的人虽然还碍于关系,不便议论太多,却也已经隐隐有些哗然。
骆承修不及难堪,就对着眼前的拘捕令难以置信地抬了头。
他对骆炽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情节,但骆夫人已经对骆炽造成了严重伤害。骆承修作为监护人严重失职,既然证据已经足够确凿,也难免要去拘留所坐上几天。
只是坐上几天,看起来算不了什么————可已经足够让任霜梅把这个孩子带走。也足以让骆家彻底变成圈子里的笑柄,连那些新闻小报也多半要闻风而来,凑上一波热闹了。
骆炽被任霜梅牵着手,拿走了自己所有不想留下的东西,满满抱了一怀,又进了骆承修的书房。
闹出这么大的事,不少人已经识趣地告辞离开。
商场这种地方,总不至于爱憎分明到立竿见影的地步。但是人就有好恶,总有偏向,在条件允许有的选择的时候,也会有不同的决定。
等今天过去,这些人有多少还会愿意再回来,只怕谁也说不清楚。
骆承修已经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视线扫向脸色苍白、一声不吭的妻子,声音压得冷沉∶“你不光骗了骆钧,还骗了我。"
骆夫人瑟缩着,脸色越发惨白。
骆炽送给父兄的那些礼物被她变成是简怀逸送的,得的那些奖也当然是————骆钧一直都不知道这些,骆承修知道的也不多。
可这也是没办法,骆炽有任霜梅找的老师指导,对什么都感兴趣,又什么都能静下心来学,怎么可能不比简怀逸出色
她只是希望怀逸能更多地得到父兄的承认,毕竟她以后不可能和骆炽修复关系了,总要有所指望……
骆钧站在散去的人群里,听着父母说的话。
骆炽蹦起来,拿回了自己的奖杯。
骆炽走到书架前,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翻出了唯一的一张有自己在的合照,把自己的部分剪干净,揣进口袋里。
男孩子的动作有条不紊,把照片放回相框,又在书架上的原位端端正正放好。
骆炽好像很清楚他在这个家留下的一切痕迹。
他利落清理掉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把他们要的一切都还给他们,也还给他们一家人梦寐以求的安宁。
骆钧下意识想要过去问清楚,却被从房间里出来简怀逸拦住,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骆钧第一次有些分心,应付了一句,抬头朝窗外看。
骆炽抱着自己的全部家当,被任夫人领着离开这个地方,上了回家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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