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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 第十章 引鱼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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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钟颖的邮箱回复邮件,对方肯定心生戒备,不管编造什么理由,对方都不会轻易上钩,毕竟钟颖已死,能用钟颖邮箱的,要么是亲友,要么是警方。

如果不用钟颖的邮箱,对方是匿名,邮件根本不知该发给谁。

苏言溪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的办法。

大约一个小时后,那名电脑高手打来了电话。

“ip主机查到了。”电脑高手的语气漫不经心,“七封匿名邮件用的是七个静态ip,都在本市,都是网吧。如果要查他用的是哪台机子,需要黑进网吧管理系统,难度较大,就算真黑进去了,数据筛查也是一项大工程,因为邮件发送时间是预定的,无法直接确定他的上网时间,想反向追踪上网记录几乎不可能。”

“那怎么办?”苏言溪听得发懵,但大概意思听懂了,那就是查是查出来了,可没什么实际作用。她随手在便签上记录下几个重要信息:网吧、七个、本市。

“我哪知道咋办!你付钱不就是让我追踪ip的嘛。”

“我的意思是……就没有其他办法找到这个人吗?”

“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啊,拜托你认真听好不好?”电脑高手语气有些不耐烦。

“那暗影的ip呢?”苏言溪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也查到了,国外的,动态ip,用了中转站系统,这个虽然没匿名,但比匿名的可厉害多了,想查他的具体位置,几乎不可能,反正我是不行。”电脑高手轻哼一声,似是对自己的揶揄,又似是对邮箱背后的主人产生了一丝敌意。

“那……”苏言溪感觉这个电脑高手的情绪有些敏感多变,她揣摩着用词,语气尽量放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倒也不是。”电脑高手沉默片刻之后道,“那人在七个地方发的邮件,用了七个不同的邮箱,其中三个邮箱是半个月前才注册的,另四个是两年前注册的。要知道,他用的都是付费邮箱,也就是说,他肯定经常发邮件,要不然没必要留.四个。”

“对方不是匿名了吗……”

“这种系统匿名有个屁用,就像纸糊的,我要连匿名都破不了,敢收你钱吗?”电脑高手嘴里不知在咀嚼着什么,“邮箱我已经发给你了,前三个是新注册的,后四个是老的,后四个的注册时间很接近。”

苏言溪瞄了一眼便签,忽然想起什么来:“能将七个ip的位置发给我吗?”

“发了,其实就是七个网吧。”电脑高手声音冷淡,像是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还有……”苏言溪感觉电脑高手要下线了,赶紧问,“能通过他的邮箱查到他的注册信息吗?”

“你以为我是谁啊!”电脑高手冷哼一声,“邮箱防火墙都有好几道,注册信息也是加密的,转换方式几乎破解不了。当然,你要花个十几二十万,找个真正的黑客,那当我没说。但真正的黑客,估计也看不上你这么小的活。”

不待苏言溪回话,电脑高手接着道:“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等下,最后一个问题,那张卡片的超链接是什么?”苏言溪问。

“就是个临时功能页面,可能是问卷调查之类的,到期自动关闭,想知道具体内容肯定是不可能了。”说罢,没给苏言溪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程一直在旁默默听着,此时才开口:“这五千块花的还是值,就是体验不太好。”

苏言溪只能自我安慰:“高手总归是不一样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奈一笑。

收敛笑容,两人将高手查到的信息进行了汇总,开始商讨行动方案。

“现在可以用其他电脑和邮箱给这人发邮件了。”苏言溪一边在便签上整理思路,一边道,“我们需要想到一个能引起对方注意,甚至是害怕的东西,要尽量让他回复邮件,一旦回复,我们立刻就让高手帮忙查ip位置,将其当场抓住。”

“如果他不回复呢?我觉得不回复的概率更大。”

“就算他不回复,也应该阅读了邮件,我们可以在内容上做文章,故意留下线索,引他去往某处,我们提前埋伏在附近,等他现身。所以,邮件内容是重中之重。”不待钟程说话,苏言溪突然问,“你说,我们该怎么写?”

钟程挠了挠头,嘴里嗯哼了两声,煞有介事地道:“我觉得有三点吧——”

苏言溪‘哦’了一声,定睛望着钟程,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第一,是摄像头,他肯定没拆完,而且还有三个在我们手里,为这事,他差点被我们抓住,我觉得他还会为此铤而走险;第二,是那七张高清照片,是否还有别的,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我们知道了他的动机,就能对症下药了——”钟程的灵感来得很突然,他挺了挺胸膛,眼睛里闪烁着亮光,“第三,是他的邮箱和ip位置,我们可以假装知道了他的住处,诈他一下。”

苏言溪面露惊喜,她没想到钟程竟还有逻辑清晰的一面,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钟程说的乍听起来好像有点东西,实际是归纳总结,并没有具体做法。不过,钟程的话给了苏言溪灵感,她抓住了其中两个字:动机。

任何事都有动机,动机越强,越会铤而走险,通常的动机有情、色、财、气四种,在钟颖这里,联系摄像头和不雅照,对方大概率要么为色,要么为财。

“我分析的咋样?”钟程挥舞着手臂,神情兴奋。

“相当不错!”苏言溪赞扬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我知道邮件该怎么写了,我们化繁为简,只写个大概,对方越心虚越会想得多,自动就露出马脚了。”

说罢,苏言溪翻开新的一页便签,一边思索措辞,一边写,很快就写完了,递给钟程,钟程边看边念了出来:“你有我想要的东西,开个价吧。”

“有那味了!”钟程反复念了三遍,提议道,“我觉得前面可以再加三个字:我知道。这样显得更自信,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后面四个字可以先删掉,有点太直白了,万一对方不是为了钱呢,当然,如果对方不回,我们可以再补一封。”

苏言溪觉得钟程说得很有道理,看来他除了四肢发达之外,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点用的。苏言溪急忙在便签下写下:我知道你有我想要的东西。

两人反复念了数遍,觉得‘东西’两字也具有指向性,万一对方有的不是实物,而是别的呢?他们站在对方角度换位思考之后,又将其拆分开,最终变成了:

【我知道你,你有我想要的。】

这样更隐晦,想象空间更广阔,既表明知道对方身份,也表明知道对方手里有内容,对方看完邮件后,接收到的潜在讯息应该是:他想和我做一笔交易。

至于这笔交易是关乎钟颖的,还是其他交易,是实质的,还是虚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是否真有交易的内容和动机,如果有,就会上钩,如果没有,也不会引起怀疑,他们后续可以换着法子继续引诱,直到其上钩为止。

确定了邮件内容后,剩下的就是去哪儿发邮件,以及用什么邮箱发了。

按照电脑高手的说法,对方使用了邮箱的匿名功能,一看就不是内行,可万一对方也雇佣了高手查他们呢,所以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去附近的网吧。

由钟程去网吧发邮件,他申请了一个同类的付费邮箱,用了匿名功能,预置了一小时之后发送,邮件主题为‘可长可短’,这个主题也是他们商量好的,隐喻很多,任由对方想象,总能想出符合他预期的结果。

发送之后,钟程换了一台机子,上了十分钟,没下机就离开了。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他们忙了一天,连午饭都忘了吃,钟程忍着饥肠辘辘,先去买了一些乔装打扮的道具和几件衣服,然后带着几大包食物返回了旅馆。

这事弄妥,苏言溪的心情也放松不少,但她依然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两口粥,随后倒上一大杯酒,斜靠床头,望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空发呆。

越是无声无息的雨,下得越久。

苏言溪感觉这几天仿似做梦一样,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但具体到当下这一刻,却又无比真实,真实的她能清晰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不安。

虽然她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行动方案,可恐慌依然在心底漫延,她恐慌着网络,恐慌着人群和目光,恐慌着那些流言蜚语和无处不在的恶意。

她知道,在真相大白之前,这种恐慌只增不减。

下午五点五十,预置的发邮件时间终于到了,邮件成功投递到了对方邮箱中。

两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始了等待。

最开始,钟程一直盯着手机,他在手机上下载了邮箱软件,一旦邮件回复,会立刻提醒。等了一个多小时,对方始终没回,钟程看得眼睛酸涩,他放下手机,走至窗前眺望远方,天空黑沉,雨线绵延,无边无际。

再回头时,钟程发现苏言溪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替苏言溪盖上毛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看起妹妹的记事本,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妹妹的笑颜从此只能存在于照片和回忆中了,想到这,钟程不由红了眼眶,他轻吁一口气,合上记事本的时候,发现苏言溪翻了一个身。

当苏言溪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钟程坐在沙发上,沙发的位置挪动了,面朝门口的方向,离床也远了许多,从苏言溪的角度,只能看到钟程的后背,她很快就理解了钟程这么做的目的,她轻喊了一声钟程的名字,问他有消息了没。

“没有。”钟程扭头回望苏言溪,在微光的照耀下,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平静,或者说是黯然,也许是因为漫长的等待消磨了意志,也许是因为夜晚的到来勾起了他对妹妹的缅怀之情。

“别急。”苏言溪安抚道,“这就像一场博弈,就看谁先沉不住气。我们预设的底线是明天下午,到时他还没回,我们再发邮件。先睡觉吧,我们需要充足的精力。”

“我不困,你睡吧。”钟程忽然想起什么,“我要不回去?或者去附近的旅馆再开一间房?”

苏言溪明白钟程的意思,她没想到钟程看起来大大咧咧,却还有如此心细的一面,她心里反而放松下来,说道:“不用麻烦了,你来回跑反而增加被跟踪的风险,更何况那人随时可能会回复,我们必须第一时间沟通后续。你就在这吧,不是还有一张床吗。”

钟程点了点头,张开口却没说出话,不问还好,问了反而感觉有点变味了,但那种异样感很快就消失了,毕竟对他们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光是等待邮件回复,就足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了。

其实,苏言溪之所以让钟程留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今天在这睡得很安稳,上午的一个多小时,晚上的两个多小时,都是无惊扰睡眠,自从徐若彤死后,她已经十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她不确定是因为避开了记者和主播的眼目,还是钟程在这守着的缘故,不管怎样,她都不想破坏这弥足珍贵的安宁。

不久后,钟程接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对着对方爆了几句粗口,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却是有求于对方,应是和他妹妹的案子有关。

挂断电话后,苏言溪忍不住问:“你妹妹的案子有进展了?”

钟程气愤地道:“我一个大学同学,在派出所当户籍管理员,我托他帮我找关系,打探下内幕,他帮我打探了,目前定性的是自杀,没有专门的刑警负责。”

苏言溪安慰道:“正常的,要是随便一个人自杀警方都立案侦查的话,那再多十倍的警力估计都不够,我们得拿出实证,证明你妹妹不是自杀才行。”

钟程紧咬牙关,似是无法想通,但知道苏言溪说的是对的。

他们等了两个小时,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关灯睡觉。

雨依然没停,不大不小,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

苏言溪面朝窗户,钟程面朝房门,两人背对背,两张床隔了大概一米的距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的苏言溪感觉被一股大力推入了水中,水是黑色的,像泥一样粘稠,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她看不见那人的脸,那人的嘴巴贴在她的耳旁,快速地念叨着什么,那人的双手勒得越来越紧,她呼吸困难,四肢动弹不得,她感觉快窒息了,拼命挣扎,陡然看见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她将自己的手伸向亮光,亮光之中也出现了一只手,一把拉住了她……

苏言溪尖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几秒钟之后,她发现自己正紧抱着钟程。

钟程的两只手展开,只留一个胸膛给苏言溪靠着。

“你干什么?!”苏言溪一把推开了钟程。

“我什么都没干啊……”钟程急忙解释,“我刚睡着,就听见你在喊叫,我以为你出事了,问你你没理,你在床上发抖,我就过来看看,刚拍了你一下,你忽然坐起,一把抱住了我……事情就是这样。”

苏言溪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她知道钟程没撒谎,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还算轻的,她印象中较深的一次,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差点摔折了脖子,还有一次更恐怖,她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门外走廊中。

“你这是怎么了?”钟程见苏言溪低垂着头,不由问道,“你刚才双腿在抽搐,脖子不停扭动,像是中邪了一样。”

“没怎么。”苏言溪不想解释,更不愿回忆,她双手压着太阳穴,问道,“几点了?”

“凌晨三点。”钟程看见苏言溪的眼睛里充盈着泪花。

“又是三点……”苏言溪记得徐若彤就是凌晨三点上吊的,这段时间,她经常会在凌晨三点左右被惊醒,要么是有人拍门,要么是骚扰电话,这个时间点,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做了个噩梦而已,接着睡吧。”苏言溪起身道,“我去洗个手。”

苏言溪进入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而憔悴,她感觉有些陌生,急忙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响起,那种不真实感又来了,可疼痛却愈加清晰。

一声喊叫将她拉回现实。

“他回复了!”是钟程的声音,难掩激动。

“什么?”苏言溪走了出来,钟程从床上一跃而下。

“他回复邮件了!”钟程跳到苏言溪面前,将手机举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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