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自证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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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着,明明已卯时半了,窗外头还不甚明亮,屋里更是灰蒙蒙的。偶尔从窗外吹进来一缕风,都是凉凉的,似乎要下雨了。
夏有蘅起身把窗关上了,再回转身来,屋门敞开一道缝隙,林嬷嬷站在屋外朝她招手。
她扭头朝幔帐那边看了一眼,表姑母罗夏氏呼吸平缓,睡得正沉,她这才轻手轻脚地出门,反手又把门轻轻合上了。
“嬷嬷,你去歇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
她对林嬷嬷说道。
“表姑娘,这边你甭管了,闹腾了半宿,几位主子应该都得睡到午时方能起身,今天你不得去忠义伯府送绣帕吗?快些去吧,别耽误了贵人的事儿,惹了他们嫌弃,怕以后再不给你派活儿了。”
林嬷嬷说着,又将耳朵贴在屋门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屋里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她对夏有蘅挥挥手,“去吧,快去快回。”
夏有蘅心里其实也急,但再急也不好自己说出来要出去的话,她朝林嬷嬷福了福,道了谢,回厢房取了做好的帕子,急匆匆出了门。
她刚走,正屋里传来罗夏氏的声音,“她走了吗?”
林嬷嬷推门而入,“夫人,您再好好睡会儿吧,左右昨天她闹腾了半宿,今天也不会太早起来。”
这个她指的是府上少夫人俞氏。
“唉,家门不幸啊,怎么就出了那样一个逆子,气死我了!”
罗夏氏直起腰,林嬷嬷忙将一个靠枕塞在她背后。
罗夏氏靠在那里,透过窗户的一缕灰蒙蒙的光照在她脸上,愈发显得她脸皮松弛,憔悴不堪,俩眼圈都黑乎乎的,原本只是四十岁的妇人,却显得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妪一般年老色衰。
林嬷嬷暗叹,也怪不得老爷总往府里抬小妾,夫人这姿容实在是让男人见着厌烦。
可这也怪不得夫人,都是公子不省心闹的。
成天的花街柳巷地乱窜,最近更出格,闹着要少夫人拿出陪嫁银子给他,为一个青楼名妓赎身!这可把俞氏气坏了,昨晚上因为这事儿闹到夫人这里,小两口说着说着竟就撕打起来,把个刚三岁的小小姐吓得又犯了癫痫病,一时弄得人仰马翻,呼天抢地,足足闹腾到半夜。
说着,罗夏氏就太阳穴直跳,疼得紧。
林嬷嬷给她轻轻按着,刚欲张口劝慰几句,却听她说,“那灾星不是早就觊觎阿衡吗?我原本不答应是盘算着阿衡姿色好,若是把她嫁个高门,对罗家有利,唉,当下看来,还是顾自己家吧。”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林嬷嬷,“她今日去忠义伯府一次,以后别让她去了,左右不过一个妾,也无需什么嫁妆、仪式,挑个日子,把她送康儿屋里就行了。”
“好,回头老奴探探表姑娘的口风。”
林嬷嬷道。
“她一个落魄的孤女,能在罗家得一口安乐茶饭,有什么不知足?哼,也就我心软,念着同族的那点情意,才收留她!
罗夏氏不屑地冷哼道。
林嬷嬷点头称是。
不过,她觉得表姑娘未必肯为口安乐的茶饭给人当妾。
前几日,夏有蘅向林嬷嬷表露想要用祖传的双面针刺绣做绣活儿赚些零用钱,罗夏氏知晓后,并没有拿出些体己钱给她,反倒让林嬷嬷去打听哪家高门大户需要绣活儿?
后来得知忠义伯府少夫人喜欢特别样式的帕子,正四处寻人来绣。夏有蘅的绣帕送去忠义伯府,果然,少夫人就瞧中了,给的价格也的确是不错的。
双方商定半月送一次绣帕,一次五枚,价钱二两银子。
罗夏氏跟林嬷嬷盘算过了,夏有蘅一个月赚四两银子,一年就是将近五十两。
她如果嫁入一般的富庶人家,陪嫁个百八十两银子也就风风光光了。
届时,问对方要八十两银子的彩礼,夏有蘅手里有五十两,陪嫁一百两就足够了,罗家还能落下个三十两的赚头呢!
万没想到,夏有蘅的夫家还没头绪,他们罗家内宅先乱了。
前些日子儿子罗安康就跟罗夏氏讨夏有蘅,说表妹长得好看,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他当个侍妾挺好的。
罗夏氏痛骂他一顿,说以后再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就把他腿打折了。
罗安康倒是没再提及此事,可他瞧上迎宾楼的窑姐儿了,还要妻子俞氏拿嫁妆银子给他买窑姐儿,那俞氏本就不是个善茬儿,一听就炸了,非要闹出门,去大理寺告罗安康宠妾灭妻!
窑姐儿还没抬回来呢,哪来的宠妾?俞氏就是吃准公公罗强在大理寺任评事,罗家不可能让她闹到那里,不然罗强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罗夏氏抚着心口,大口地喘出一口气,幽幽道,也只能这样了,盼着阿衡能抓住康儿的心,他别再出去招惹是非了,你说说,我怎么这样命苦,摊上那样一个不堪的夫君,这又有这样一个逆子……
林嬷嬷轻轻给她揉捏着太阳穴,嘴里安慰,心里却嘀咕,上梁不正下梁歪呗,老爷就是个好色的,儿子耳濡目染的,能好了?
只可惜了表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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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罗家的盘算,夏有蘅并不知情。
她只身一人千里迢迢地从江南赶来京都,投了罗家这门表亲,为的可不是什么高嫁,是为了托在大理寺任职的表姑父帮她寻找失踪的父亲。
母亲早亡,是父亲一手将她拉扯大的,她跟父亲相依为命这些年,一直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日子不说过得多富足,但父慈女孝,彼此踏实安心。
半年前,父亲急匆匆回家,跟夏有蘅说,外地来了一个朋友,约他在酒楼见面,他去应付一下吃了饭就回来。
夏有蘅并未多想,嘱咐父亲要少饮早归。
夏青云也答应了。
可夏青云这一去就没再回来,夏有蘅找了半年,一点音讯都不得,她也报了官,但没有银钱打点,官府找人也不积极,她无法,只好进京都,寻了表姑,想托表姑父帮忙查查父亲怎么就突然失踪了?
但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且不说,表姑父在京都只是个大理寺的评事,在高官云集的京都,区区一个正七品的官实在是微不足道。
更何况,一表三千里,即便她把祖上传下来的一对玉镯儿给了表姑,以期她能在表姑父跟前说几句话,让表姑父尽快给想个辄出来,但玉镯儿是给了,表姑却一直没给她一个确定的信儿。
她也不好催问,毕竟在罗家吃住,人家不往外撵人,就已经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了。
何况她也瞧出来了,表姑跟表姑父关系不睦,罗家后宅也是一地鸡毛。
可巧,夏有蘅手头又空了,几乎身无分文,万般无奈,她只能想出做绣活儿赚点零用钱的法子,好在林嬷嬷是个好人,帮她找了销路。
到了忠义伯府后门,伯府少夫人跟前的刘嬷嬷跟门房打过招呼,她若来送帕子,放进去就是。
寻到了刘嬷嬷,把帕子交给她,刘嬷嬷简单翻看过,赞了几句,就欲进屋给她取银子,却就在这时,忽然从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间或有人往里跑,一边跑,一边惊惶无措地喊着,不好啦,锦衣卫把伯府给包围了……
锦衣卫?!
这仨字一入耳,夏有蘅也惊得面色大变。
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是为、巡查缉捕”,从事侦查,逮捕,审问等活动,是皇上的直属部门,其所作所为直接向皇上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有人悄悄议论说,进了锦衣卫,再想囫囵个儿地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尤其现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秦屿舟,他出身世家,身份显赫,更兼之其人武功高,手段杀伐果决,对不肯配合的犯人施以酷刑,从不手软。
据说死在他手下的没有一千也过了八百了。
因此秦屿舟得了一个阳间阎罗王的别称。
市井之中,几岁的孩子哭闹不休,当娘的提起秦屿舟仨字,孩子吓得哭都不敢哭了。
不大会儿,整个忠义伯府的人都被锦衣卫给集中带到了前院。
夏有蘅也在其中。
秦屿舟宣读了圣旨,圣旨上说忠义伯刘同浩参与了江南贪腐案,证据确凿,所以他在早朝上就被抓了起来,同时被抓的还有他的俩儿子。这回锦衣卫前来封府有俩目的,一是搜查刘同浩在贪腐案中所得赃款,二是把刘家上下三百余口人抓起来,该杀的杀,该发配的发配,一个不许放过。
骤降厄运,在秦屿舟这个活阎王的凌厉气势逼迫下,阖府上下竟没人敢大声哭。
全部的人都被驱赶到院子一角,任他们在那里哆哆嗦嗦,两股战战,也没人理会。
夏有蘅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秦屿舟,他跟传闻中形容得十分相近,身躯高大,五官冷峻,深邃的眸子犀利若暗夜鹰隼,凌空逼来,他身形之下的芸芸苍生都蝼蚁般渺小可怜。
天越来越阴沉,厚重的阴霾成团成团地压在头顶,比起这欲塌的天来,暗沉冷漠的活阎王却如巨石压在心头,令人透不过气来。
可再怎么夏有蘅也不想命丧于此,她咬咬牙,鼓足勇气走了出去。
“大人,我不是伯府的人,请大人允我离开!”
她对着秦屿舟施了一礼,缓缓道。
“哦?你的意思,我抓错了人?”
秦屿舟细长的眸子微微眯缝起少许,目光清冽,透露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面前的小女子,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穿戴不似奴婢,也不像主子,但衣着却是极干净整洁的,样貌……也婉约昳丽,颇有几分姿容。
她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此种情形下似乎并不见慌乱。
此女子倒是个人物。
之前很多次这样的场合,他只要一出现,周身杀伐之气泄出,没哪个小女子还能如她似的站得稳当,说得平缓。
呵!
当他的视线落在小女子交握于身前的两只手时,他眼底玩味的笑意一闪而逝,她还是怕了,太过害怕所以交缠的两只手,过于用力,以至于嫩白如雪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出。
“是的。”
夏有蘅点点头,下一刻又惶惶地抬起头看向秦屿舟,怕他一时羞恼挥剑刺来,她就血溅当场了。
两人由此四目相对。
他的眸子宛若千年冰潭,夏有蘅只看一眼,就恍惚被吸入了寒冰水中,瞬时通体冰冷彻骨。
秦屿舟却发现小女子眸中掠过惊惧、厌恶、懊悔的复杂情绪,人人见了他又敬又怕,秦屿舟不觉得如何,他干的就是掌管典狱的活儿,做了亏心事的怕他的酷刑,没做亏心事的敬他对案子真凶彻查到底的魄力,但还是因为他手段毒辣,对他敬而远之。
可她凭什么厌恶自己,这让他头一回觉得有点冤!
他都是奉命行事,都是为皇上尽忠,你厌恶我?那若是满大街都是抢杀劫掠的罪犯,你还会厌恶我这个抓罪犯的?
还有,她是在懊悔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压根就不该到忠义伯府来吗?
“听闻大人明察秋毫,杀伐果断,手底下从无冤死鬼!今日大人想让我这冤死之人坏了大人的名头?”
她手指交缠得更紧,若不是痛感让她稍稍松了力,她大概在说出这番话后,已经把几根手指都硬生生掰折了。
秦屿舟眼神犀利,冰冷的声音令人胆寒,“你若能自证身份,我必不会让你成为刀下冤鬼,你若不能,也是你命该如此!”
“好。”
夏有蘅心头一喜,刚要说出自己不是忠义伯府的理由,却听身后人群里传来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不,大人,她就是我们府上的,她这是想要脱罪逃命,才混说一套的,您别给她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