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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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孤战
静谧的寒潭，潭水深不见底。
刺骨冰冷，漆黑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水面，哪里是水底。
耀灵感觉到身体在这混沌的水之中翻转，能的睁开眼，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没有窒息感，也感受不到边界，就像被抛在这无边无垠的静默空间。
他没有放弃，试着在水中搜寻移动，直至左手指尖触碰到一丝寒意，黑暗之中触摸到一个冰冷的平面。耀灵手臂划了下水，将整个身体凑了过去。
四面摸索，确定是一堵冰墙，可是却看不到里面，也摸不到边界。
正当他犹豫之时，好像听到“咚”的一声。耀灵转头面向冰面，清晰的又听到一声“咚”。很慢，很沉，却又像是在很近的地方，一声声的锤击。
心跳？是心跳声，在冰里，耀灵激动的将耳朵贴在冰面上，那声音更加清晰。
主人！是你吗？耀灵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耀灵的身边亮了起来。他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的是什么，厚厚的冰层，被封在冰里的那张脸——是黑域！耀灵愕然望着对面的黑域紧闭的双眼，他使劲的用拳头砸着冰面，却没有任何用处，他看到黑域的下半身是黑色的蛇尾。
主人！主人怎么了？耀灵无声的大喊着。
耀灵绝望的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却发现此情此景，被冰封住的黑域，这情景竟似曾相识。当他意识到这点时，胸口又是猛地一疼，低头一看，一根长枝刺穿胸口，准确的贯穿心脏。血开始横流冲击到冰面上，冰层破碎，耀灵吃力的伸手去抓，又陷入一片黑暗。
睁开双眼，是蓝色的天空。耀灵猛的坐起，看向四周，是琢光山，刚才的一切如此真实却只是梦境。
在此之前，那一别之后，无论耀灵每日如何思念，都再没有梦到过黑域。
耀灵拉开衣襟，低头看到胸口的伤早已痊愈，只留下一块惊心的疤痕。他无意识去摸着那道疤痕，却被自己的手冰的一颤。
“主人……”耀灵轻声唤着，尽管久久未有回应，“你到底在哪……”
他跪在雪地上，将头埋得很深，隐忍着，将灵力注入琢光山，雪由他周身开始慢慢化开，冰封三年的积雪终于开化，沉睡在雪下的一切开始苏醒，植物等了太久疯狂的向上生长着。
林中的动物们也开始躁动不安，琢光山又活了，活了吧……
“主人，你在怪我吗？”
耀灵起身，路过后山的时候，又看到操着各种工具上山的人类。
罢了。
植物要水要阳光过活。
动物要吃草吃肉过活。
人类也要过活……山也要活下去……
至于自己，也算是在活着吧。
耀灵已经不再想去看那些人类上山来会做些什么。林中喧闹，他干脆走入水中，跃上河中心那块大石。
“如果我也会飞就好了……”他看着被水阴湿的衣摆，挑了挑眉。
躺在这巨石之上，仰望天空。风吹动的云也映在淙淙流水之中。
看似难得一时的独处之所，其实山中每一分变化耀灵依旧可以感受的到。
耀灵感受着这一切，想着梦中黑域的样子。
我作为山神只承载这一座山的悲喜，若是他，是否要把这万千山川都装在心上……
半蛇之躯……听弦说过若是主人现真身，必有大事。这么多年，也不知听弦又在哪，是在主人身边，还是也是在找他呢？
夜里，耀灵看月亮隐了又现。
雪豹叼着尾巴小心翼翼的，在水中万千星河之中，踏着凸起的几块石头，跳到耀灵身边找地方卧下。
耀灵侧过身体，一手支着头，一手抚摸雪豹的皮毛。“又被你找到啦！为什么不去找同伴，总想着来找我呢？”
雪豹却围着他转了个圈，在不大的石面上选了个心仪的地方躺下，便开始舔毛。
“你……好歹算是姑娘家，这么……”话说出口，耀灵自己也笑了，看着雪豹奔放的舔毛姿势，想想除了人类，哪有动物会在意这些。再看看自己化人形后，身上幻化出的衣衫，这又何尝不是自己曾经厌恶的模样呢？
“算了算了，”耀灵不想再多想，赶忙岔开话题自顾自说道，“你，既然愿意跟着我，要不干脆给你起个名字吧。”
见雪豹的动作停了下，“这说明你答应了啊。可叫什么好呢？”耀灵一脸认真的看着雪豹思考着，“适合女孩子的名字啊……我知道的不多，花花？红红？美美……”说的耀灵自己都觉得过分了，实在接受不了喊出口，站起来想冷静一下。雪豹却以为他要走，又利落的起身，做好准备跟着他。
“跟着，跟着，跟着！那么喜欢跟着叫你小尾巴得了！”耀灵赌气说道，却没曾想雪豹认真的看着他，嗷了一声。
耀灵也愣了一下，“我就知道你都明白。这么聪明，你想不想修炼化形呢？”
雪豹不理会他，见耀灵没有离开的意思，伸了个懒腰，换个姿势卧下准备睡觉，在耀灵身边它可以毫无防备，放松大睡。
耀灵不由得笑了下：“我若未化形，现在作为狼来说早已是暮年了吧……你说是吧，小尾巴？”看着它摆了摆耳朵似乎是在回应。
无论是作为普通的生灵，还是修炼得长生这条路，都是生命自己的选择。
初春那一日，独来独往的雪豹终于遇见了同类，一只雄性雪豹从北面的山那边来到琢光山。
这里并不是雪豹常出没的地域，那雄豹第一眼见小尾巴，似乎就一见钟情了，想赖在它身边。而小尾巴面对雄豹的热情却显得有些畏惧，一路躲回耀灵身边。
耀灵身上的气息让雄豹暂时退却。
“怎么，小尾巴你不喜欢它吗？”耀灵以白狼的模样，为小尾巴舔着毛安慰道。
小尾巴蹭了蹭耀灵以作回应，似乎也并不是不喜欢。
“喜欢的话，就勇敢去啊！告诉他你喜欢他，不要等他走了都不敢说出口。”
此后一连几日，小尾巴都没有来追着耀灵，安静的让他有些无聊，便去寻它。正巧撞见小尾巴和那雄豹在一起，看着它们嬉戏打闹，又时不时腻在一块儿的样子，耀灵不敢打搅，又忍不住偷看几眼。
头脑中不知为何又想起黑域的模样，转过身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脸隐隐发烫。
“我疯了，一定是疯了！”耀灵自言自语着，跑去水边洗脸冷静下。
此后又过了几天，雄豹突然消失不见，小尾巴短暂的爱情结束了。
可是它却全然不在乎，每天都专注狩猎，好像怎么都吃不饱。三个月后一个雨天，小尾巴又消失不见，耀灵找到它时，只看到了哀嚎的它和两个早已没有呼吸的幼崽。耀灵想用灵力再试试看能不能救活，可太晚了，他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小尾巴伤心不已，跑离了琢光山。
两年后，它带着一只雄豹回来了，这只雄豹一直远远守在它身边，直到小尾巴产下幼崽，都不曾离去。这一次三只幼崽都健康长大，直到一岁多的时候雪豹爸爸带着它们离开了琢光山，去寻找自己的领地。早已不再年轻的小尾巴选择留了下来。
而后它们相识的第八个秋天，他再见到它时，小尾巴正拖着一条受伤的后腿，向他走来。近年来它瘦弱了许多，这个年龄对它来说已算是高龄，可是尽管受伤，面对耀灵那信任且坚定的眼神没有变。
耀灵赶忙上前几步，可当他专注看雪豹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一旁埋伏的黑影！
一支箭射出，直刺入雪豹虚弱的身体，它看到了，却来不及躲开，它太老了，躲不过了。
“小尾巴！”耀灵看着它在自己面前中箭倒下，他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过太多的生死，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怔在原地。
小尾巴还在喘息，耀灵蹲下身来安抚它，为它疗伤。
树丛里却突然串出两个人类，他们看不见耀灵，研究着半死的雪豹开口道——
“这畜生还没断气儿？你这射箭技术不行啊！”
“无所谓了了，你瞅这豹太老了，皮都不能用了。”
“也是，割点肉回去喂狗吧，肉也老的狠。”
两个人类说着，掏出匕首来，一个嫌弃的要上脚踢雪豹。
在他们面前，他们看不到的耀灵，早已无法在忍耐，左手握紧拳头，汇聚灵力一掌将那二人震出数米。
紧接着，耀灵的左臂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险些将他的手臂扭断，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作为山主，攻击人类后的反噬。
“这是……”意识到这一切的耀灵只能苦笑。
观赏一口气，睁开眼的小尾巴，舔了舔耀灵。
对面两个人类却又以更凶恶的姿态冲了过来！
耀灵护住小尾巴，抬手便要阻挡，却突然被小尾巴咬了一口！一磕迟疑，小尾巴艰难起身朝山外跑去。
两个人类紧随其后也跟着出了琢光山的范围。
“不！不要！”耀灵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小尾巴在他面前倒入血泊，那个一直追随他的小尾巴，白色的皮毛染成一片血红。
耀灵绝望的用尽全力撞击山界，却毫无用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尾巴的身体被人类用刀割开！巨大的力量聚集使得大地震颤，两个人类终于吓得，不得不一跑了之。
一只路过的母狮走到雪豹尸体前嗅了嗅，一口叼了起来，一步步走入琢光山，将残破的小尾巴扔在地上。
耀灵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起小尾巴满是血的躯体，它作为万千生命中的一员，是猎食者，以捕杀其它动物为食，如今它老了，跑不动了，要死了……他知道终有分别的这一天，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不是面对如此轻蔑的毫无意义的死亡啊。林里的动物很少自然老死，但是它作为一名战士，至少死在其他猎食者的利齿下，用自己的身体延续生命，是存在过这世间最好见证……而不该，这么随意的，被杀，被对待……
小尾巴的身体在耀灵怀中渐渐冷去，耀灵把它安放在他们以前常去的一处树下，远离人类的地方。
耀灵转身而去，或许会有其他动物吃掉它，不留痕迹，但是它存在过，它曾经是这大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