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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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鹿王
沉睡的山，不化的雪。
积雪越来越厚，渐渐掩盖模糊了山中的一切，似乎永远也等不到春天。
白狼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雪地里，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夜。落下的雪花在即将接近他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隐隐有个看不到的结界让雨雪不能近身。
耀灵就那么披着着黑域的袍子，双眼微阖，呼吸微弱。
头脑中无数美好的碎片闪过，然而透骨的冰冷又将他拉回现实。
身体中的某样东西，是什么……被拿走了？
我，我的身体怎么了，我会死吗？会就这样消失吗？
冷，好冷……下雪了吗？又是雪……雪……
看着那飘落下来，却落不到自己身上的雪花，耀灵猛地瞳孔收缩：“主人，主人！”惊醒过来，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
挣扎着想起身，但是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想试着化形，却感受不到体内一丝灵力。
怎么会，怎么回事？！他尝试着发力，但是眼前的狼爪无论如何也再变不成手的模样。
没有了灵力，不能再化形，为什么！耀灵怒吼着，却只发出了狼的嚎叫声。
当初就是为了能看到黑域，强大的意念让他化形成半妖的模样，他努力修炼，就是要变强想离黑域近一点。可是现在……一切又倒退到原点。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没了内丹的耀灵，就算是披着真身这层厚厚的皮毛，依旧冷的瑟瑟发抖。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要找主人，我好想他，好想他……
耀灵咬着牙，艰难的支撑起四肢。好饿，好冷……明明连路也走不动了，猎物却时不时在他眼前晃，努力蹭过去一点，什么都抓不到……连小鸟也在嘲笑我吗？笑我傻，笑我痴吗……
是啊，不要骗自己了，他不会来了，回不来了，都结束了，可是为什么还是放不下，身体里被掏空的那块到底是什么，感觉空洞越来越大，再也填不满了……
“等花开的时候，我们回来看好不好？”耳边一直回想着这一句，是啊，大火后重生的花，我也好想看，可是花在哪？你在哪……
不，还不能就这么死掉啊，抓不到猎物就吃草吧，雪下的草根和泥土，只要能填饱肚子，没关系，已经吃不出味道了，是什么又有什么分别呢……
没有力气去河边，那就舔一口雪，只是身体也越加的如这冰雪般冷了。
主人，你在哪？可安好？
你曾说过，带我来看琢光山的花。可如今我回到这里，却找不到你，春天似乎也不会来了……
早已记不清一路上失去意识晕倒过几次，或许是那黑袍的力量，偶尔路过饿急的狮虎，也并不敢打白狼的半分主意。
耀灵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回到了琢光山，脱力的倒在了山脚下。
他看到厚厚的积雪下，映在眸子里的那点点绿意，那是草木新生的小小嫩芽。经过了大火的洗礼，草木开始发芽了，这座山要醒来了吗，主人，你看到了吗，你在哪……
渐渐的，耀灵感觉身体没那么冷了，身下也不像躺在石头那般生硬，周身像是被温柔的环抱着。好暖啊，这难道又是幻觉吗？耀灵不禁想到。
“你来了。”山中一个声音想起。
是这山在对我说话吗？耀灵缓缓睁开眼，身体轻飘飘的似乎在幻境中。
“是谁在说话？”耀灵问道。
对面的阴影渐渐清晰，是一头发着光的驯鹿，巨大鹿角延伸的枝桠上也落满了雪。
“我是煜月。”驯鹿开口道。
“煜月？……你这个梦里好暖啊，对不起，我好困啊，可不可以让我睡一会……”耀灵说着，眼皮不争气的打着架。
“若是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煜月道。
“可是，我太累了……”耀灵的声音弱的发颤。
“你心底可有一人，在盼那人归来？”煜月问道。
“是啊。我在等我的主人，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想到黑域，耀灵又感到胸口痛得发紧。
“如果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煜月继续说道：“你作为狼的寿命已经不多了。”
“果真是这样啊……不过最后能到达这里已经很满足了。”闭上眼睛，回想着以往和黑域一起的时光，耀灵微微笑着说道。
“你喜欢这里吗？”煜月问道。
“这座山很美，若是死在这里，总有一天，会见到山上的花开吧，这里的花还会开的是不是……”耀灵说道。有些期待，又有些自卑。
“会的。”煜月说道，“你还有未了的心愿吗？”
“我想……”耀灵激动的开口，可这次却迟疑着说不下去了，不是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而是他很清楚凭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怎么了，不方便告诉我吗？”煜月问道。
耀灵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很想他，曾经想此生只追随于他，可现在，只希望他忘了我吧……或许，我对他来说，本没有那么重要……”耀灵踌躇着，一字一句说的生疼。
“如果说，你对他……对蛇神大人很重要呢？”煜月声音轻柔的说道。
“你到底是谁，你认识主人吗？”耀灵撑起身体，有些激动的说。
“我是琢光山的山神煜月。你身上的那件‘幻麟’乃是三千年的蛇蜕。蛇神大人一直在保护着你……”
“你说，这，主人的这件黑袍？”耀灵焦急问道。
“没有它护你，恐怕你以此残躯撑不到过来见我。你信蛇神大人会回来？你愿意等他？”煜月问道。
“我……好想见他，我不想死，但是我的身体好像坏掉了，胸口这里被什么挖空了一块，好痛苦……”耀灵感到虽然现在身体不那么冷那么痛了，但是胸口的不适却没有半分缓解。
“你的内丹被火狐拿走了，没了内丹，你就和普通的狼一样，身体会迅速衰老下去直至死亡。”煜月道。
“是这样啊……是啊，我想起来了，他变成了主人的样子……都怪我自己，我太想主人了……”耀灵忍不住激动说道。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但是代价是永远不可以离开这座山，守护这里，你可愿意？”煜月问道。
“你说什么？”耀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啊，我想活下去，哪怕有一丝希望……我想等到他。可是……”他不敢奢望。
“你愿不愿意？”煜月再次问道。
耀灵思索着，含着泪，点了点头。
“成你之愿。”煜月道。
下一秒耀灵感受到身体被一个巨大的光圈包围，照的他睁不开眼睛，随后有一个滚烫的东西硬生生从胸口挤了进去。
煜月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愿把千年内丹奉上，助你化形待他归来。”
“你的内丹？！那你怎么办？”耀灵惊讶道。
“我本劫数已至，命数已定，受蛇神大人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千岁之劫，尔承我内丹，也必要承守山之重任。”煜月一字一句说道。
“可是，我还……”
“没关系，是琢光山选择了你的。你我相见，皆是因果定数。我要走了，代我守护好琢光山……”煜月微笑，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身体映出点点星光直至消散，飘上天空。
耀灵身体收进了煜月的内丹，回到了现实之中，千年灵力一时间身体难以负担，晕了过去。
又过了多少日夜。阳光撒下来，山中冰雪终于开化，地面上枝叶藤蔓慢慢散开，露出一张俊朗的脸，银色的长发披散开来，狼耳和尾巴都已隐藏不见，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躯体，借鹿王内丹之力，耀灵终于完整化形了！
鸟儿们飞下来，一只落到他头边，轻轻衔起他的银发。仓促赶来的一群羚羊急忙放慢脚步。小松鼠从树上跳下来，悄悄爬过去，嗅了嗅他修长浓密的睫毛。山中还有越来越多的动物聚集而来，无论是飞鸟还是走兽，食肉动物还是食草动物，都互不侵扰的围在一起守护着他，小心翼翼看着他不敢出声。
迟来的一头豹子，穿过树丛，轻巧落地。看着睡梦中呼吸平稳的耀灵，又探过头去嗅了嗅，张开吻部，伸出舌头在他的脸颊舔了下去。
耀灵微微睁开眼睛，红色的眸子变成了天空的蓝色，他看向四周一双双纯净期待的眼睛，动物们害羞般的一哄而散。起身感受重生般的躯体，体内源源不断的灵气，与山相通，每每踏过的草木都随着他感受灵气而肆意生长。
眼睛和耳朵都能感受到远处的细微动静，山的每一点变化都与他相通，树叶生长他可以感受到阳光和力量，树被砍伐或枯萎，他也能感受到痛苦。这就是与山相通的力量？
是啊，就像煜月说的，从此刻开始，守护琢光山，同时与山同生共死就是他的命。一任山神衰败了，可山的气势依然旺盛，到底是山依附山神呢，还是山神依附于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