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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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慕歌
那一日起先是天空雷声阵阵，接连下了几天暴雪，天地浑浊一片，呼啸的风声犹如山的哀鸣，雪大的似乎要这世间万物一并掩埋……
黑域没有回来，听弦也没有回来……
耀灵不记得自己以半妖的形态，赤着脚独自在雪中走了多久。几天来他没有捕猎，没有进食，只有不眠不休的走。看不清路就不去管走向哪里，明明冻得瑟瑟发抖，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件袍子，紧捂在胸口不肯穿……
明明化成真身白狼便可靠毛皮抵御风雪，他却怕衔着袍子的话自己的利齿会弄坏。在不知在第几个日夜，终于倒在雪中，怀中还仅仅搂着黑域留下的那一件黑色外袍。
曾想只要学会化形，就可以见到仙神之体的主人……可是为什么拼尽了全力，到最后，却仍是剩下自己一个……如今在这白雪之中，融入大山的一部分，是不是就可以听到主人的声音了？
耀灵闭着眼想着黑域，他蜷缩在雪中微笑着。雪依然在下，却渐渐感到不那么冷了，脚也不那么疼了。是不是就这样像雪一样化掉，心也就不会再痛了呢……
就这么想着，痴痴的笑着，躺在雪中的耀灵失去了意识，却唯独不肯放开手。
狼儿，醒一醒，是我……
“主人！主人！”耀灵喊着，惊醒过来：“主人在哪里？我听到他在唤我！”
“嚯，醒啦？”一个沉重浑厚的声音说道。
“谁！谁在那儿？”耀灵惊恐的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之中，看不见说话的人，却只见山洞深处有两只明亮的金色光圈。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本以为是什么山中猛兽，可走出来的是一个圆滚滚皮毛厚实，一脸凶样的怪猫？！
见那胖猫叼出一只山鸡来，耀灵呆呆的望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胖猫白了一眼叹了口气，一把将口中猎物甩到耀灵面前道：“吃吧。”
耀灵向来没有防备之心，又实在太饿，一把抓过山鸡上来就啃，半妖的身体吃的狼狈，却也忘了化形。
对面胖猫却不紧不慢的一边用爪子剔着牙，一边说道：“这大雪天的，看你都快冻硬了。本来打算捡回来当存粮的，没想到你还真是命大。”
耀灵听到差点没噎到，不好意思的看着胖猫，咽下一大口肉。
胖猫又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活过来的话，打折腿留在这里，也能当存粮的。”
耀灵直接吃不下去了，被一口血呛得猛咳。
胖猫却说道：“我开玩笑的。”然而面部表情却沉重的没有一丝笑意，甩了甩那粗壮的尾巴，又在爪子上舔了舔，随即擦了擦头上的小耳朵。
手撑在地不停咳血的耀灵终于缓上来气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在我的地盘问我是谁？先说说你这小东西有名字吗？”胖猫随口怼道。
耀灵坐下来，大口喘息，缓缓道：“我有名字，主人唤我耀灵……”却越说越小声。
“哦？名字倒是不错。”胖猫道。
“你……既然会说话，也是神仙吧，求求你告我这是哪里？”耀灵说道，又勾起了思绪。
“这是亶爰山，我是这里的山神慕歌。”胖猫走过来说道。
“亶爰山啊……”耀灵小声重复道：“谢谢慕歌大人，外面雪停了，我也要走了。”说罢便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小心拿着袍子，站起身来。
慕歌看着他吃力的样子说道：“吃饱了就想走吗？”
耀灵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道：“慕歌大人，耀灵身上无以为报……待我出去也为大人打只猎物回来吧。”耀灵道。
“我不要猎物，把你们手上那衣服留下来就好。”慕歌淡淡道。
“不。不行！”耀灵说着，搂紧了黑袍。
“哦？那你留下来还债。”慕歌瞥了一眼耀灵道。
明明体型比白狼要小许多，气场却胜过狮子老虎，耀灵看着慕歌慵懒的样子道：“可是，我……”
“你什么你？你要急着去哪吗？”慕歌问道。
耀灵低下头黯然的摇了摇头。
“放心，不会留你太久，待我满意了就让你离开。”慕歌道。
虽不太情愿，但也别无他法，耀灵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而慕歌要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下冰河里抓鱼！以往听弦教过耀灵捉羊逮兔，甚至上树捉鸟，唯独没有抓过鱼，甚至印象里听弦压根就没下过水。来时耀灵心里还是没什么把握，可想想捕鱼无非也换个地方捕猎，想来也不会太难的。
虽然暴雪停了，但是山里雪并未开化，几经辗转，耀灵随慕歌来到河边。
看着带着冰碴的河水，慕歌只道：“到河里去。”
耀灵内心挣扎了一番，咬咬牙一脚踏了进去。入水的那一刻，脚腕还是被冰划破，好在被冰水泡着不觉得疼。血液的腥味竟引来了几条大鱼，耀灵赶忙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他又尝试更轻的动作，依旧不行，竟然是鱼预判了他的动作，先游开来。耀灵不服气，再来，却又是扑了个空，反反复复，越急越乱，最后气的他大叫：“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抓都抓不到？！”
“你心不静。”慕歌趴在树上打了个哈欠道。
“心……静？”耀灵苦笑，自言自语道：“没有心……如何静？”
慕歌未言，撇了他一眼。
耀灵气的要上岸，被慕歌拦住：“抓不到鱼，不许上来。”
耀灵轻笑道：“我不玩了。”出手想要把慕歌推到一边，没想到却被它狠狠抓了一把。手臂上顿时几个鲜红的血痕。“啊！你……”耀灵看着手上的伤口怒视慕歌，上手要去抓它，却被它灵活闪过。几个回合下来，耀灵已是伤痕累累，他看向慕歌那看起来浑圆憨厚的身材，实则凶狠灵巧异常。
又急又气的耀灵甩开慕歌，往山洞跑去，蜷缩在山洞一侧。
“打不过我，不开心了？”慕歌道。
耀灵转过身体，不肯做声。
“比你弱的我见得多了。”慕歌白着眼说道。
耀灵回头瞅了慕歌一眼。
“但是他们至少还很好吃，也算是个优点。”慕歌又用爪子剔了剔牙，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耀灵听得更抓狂，头就要扎进墙里。
“小子，你有擅长的东西吗？”慕歌又问道。
耀灵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没有人问过他，他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我看来，你倒执着的很，认定的东西坚持下去也算是一个优点吧。”慕歌捋了捋微卷的胡须道。
“……那算什么优点。”耀灵似乎有些失望的说。
“你不信？那可是很厉害的本领咧。”慕歌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很想见的人呢？”随即看向耀灵。
而耀灵却只低下头呆呆的看黑域留下的袍子。
“如果你在见到那人之前就冻死饿死，那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可倘若你一直坚信，就总有一天可以见到他的。”慕歌说完，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
“还想再见他，就要活下去……”耀灵默默重复着，想起曾几何时，听弦也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对了，山神……你是山神！”耀灵突然想起什么，跑到慕歌面前跪下来，用颤抖的声音着说道：“主人可以感受到每一位山神的存在，那山神们是不是可以感受到他在哪？他是不是还活着？”
慕歌没有回应，只是似笑非的看了耀灵一眼。
“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再去给我抓鱼。”慕歌道。
天黑了，山里更冷了。
冷风不停的吹着，慕歌冻的把脚脚放在毛绒绒的尾巴上，看看天空的圆月对耀灵说道：“变回你的真身让我瞧瞧。”
“不，我现在不想变。”耀灵依旧搂着黑域的袍子靠在洞穴边说道。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是不是想我撕了你手里那衣服？”慕歌厉声道。
耀灵打不过慕歌，只得隐忍着把袍子在一边小心放好，化身为白狼。
慕歌回首，看到毛发蓬松体型巨大的白狼，感觉眼睛都瞬间睁大了许多。它愉快的跑回洞穴，一脚把耀灵踹翻，随即跳上他的皮毛，高兴的在上面滚来滚去，嘴里还念叨着：“不错，不错，真是暖和呀。”
“够了。我可以变回来了吗？”耀灵侧身躺着抬起头问道。
这寒冷的冬夜，放弃这么舒服的毯子慕歌自然是一万个不答应：“不行！别废话，这几天冻死大爷了，早知道你毛这么厚我直接扒了你的皮做成毯子算了！”
慕歌虽然比耀灵小很多，但是圆滚滚的一团压在他身上，竟有千钧之力，让他根本无法起身。耀灵又恼又气，只得又乖乖躺了回去。
夜里耀灵将慕歌围在身下，二人暖暖和和睡了一夜。
“说真的，你这身毛枕着睡觉真是舒服，你唤作主人的那个人是不是也爱搂着你的真身睡觉啊？”慕歌道，这次隔着那斑点毛发也看的出它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啊？不，不知道……”耀灵紧张的答道。
慕歌看着他羞红了的脸便没有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