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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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域唤一声：“耀灵。”
白狼闻声从树丛里钻出来，开心的围着他转。黑域被赤殇遮住双眼，却准确的用手抚摸着耀灵的头，而耀灵也用头蹭着黑域冰冷修长的手指，回应着他。
“我们走吧。”黑域说道。
一座又一座山，从未停歇的脚步。不知何时开始，亦不知到何时终结。
耀灵紧紧贴在黑域身边走着，寸步不离。
离开天目山之前，听弦问黑域：“楚宣那老银杏树敬给你的茶里有毒，就不追责了吗？”
黑域轻轻摇头道：“喝之前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对我来说和水也没有分别。除此之外她也未伤及他人……”
听弦还是气不过说道：“是是是，人家给你下毒。你还要发善心救她！”
“她的树灵虽弱，但是命数未尽。能否保住族群命脉，剩下的就靠她自己了。”黑域道。
他们离开后，千年银杏树中楚宣的意识恢复。她发现自己树灵还在，而自己也并未消失。感受到黑域灵力在体内的力量，楚宣跪下来，伏地大哭。
黑域似乎没有因遮住眼睛有太多不便，而先不适应的竟是听弦。以前黑域不应他时，他还能从黑域眼神中寻找到蛛丝马迹，看出他的态度。现在只能全凭自己猜。而有的时候听弦甚至发觉，黑域竟然在睡觉。
傍晚时分，黑域靠坐在树下，而耀灵在他身边磨蹭一会，转个圈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紧贴着黑域趴在他身边。
听弦唤黑域，见他没应声，轻拍下也没有反应。细听呼吸稍平缓些，心想难不成真睡着了？他看着黑域身边的耀灵心想，这小崽子真是稀奇，且不说世间普通生灵都不能见到黑域，就是一般的山灵精怪遇到黑域也只是敬畏，不敢造次，眼前这不过一岁多的异化白狼竟如此亲近待在他身边。
它看似普通，却如此特殊。
春天山里的夜是湿冷的，但是听弦方才触碰到黑域肩膀的时候，却感觉他的身体是有温度的。
耀灵紧靠着黑域，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听弦闲得发慌，索性再飞去转转。
本来靠着黑域睡的很踏实的耀灵，或许是太害怕再次被抛弃，下意识的越睡越向黑域怀里扎。紧紧的贴着他才肯放心。
而现在的它毕竟不是那时依偎在黑域怀中的小狼崽了，睡梦中轻轻侧身一靠竟把坐着的黑域倚倒在地，大大的头压在黑域胸口上。
黑域感到胸口一沉，听声音耀灵睡的正香，又不忍唤它起来，便摩挲着耀灵头上的毛发。耀灵的毛比一般狼的毛要软一些，黑域感受着指尖贴近耀灵皮肤的温度，那熟悉的触感竟让他感到如此安心。
或许是趴着抻着脖子不舒服，耀灵晃了晃耳朵，把头抽回去，又由黑域脖间蹭过去，一个转身，背对着黑域，枕在他左臂上，继续大睡。
而黑域得以喘一口气，等了一会又转过身用右手抚摸着耀灵侧身的皮毛，顺势脸贴在它身后。
透过白色的狼毛，呼吸着有耀灵体温的空气，他感到它身上有一种阳光的味道。
渐渐的黑域搂着耀灵，也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听弦坐在树上发呆，他看向天边日出的方向，等着远处那颗蛋黄蹦出来。
周围很安静，背后却突然传出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回头看看耀灵的大爪子搭在黑域身上，那货还睡的很踏实。
皱皱眉刚转过身，又听到了，是很微弱的鸟叫声，他听出来那鸟叫的声音意思是——
“1234,1234……”
像在喊着号子，可回头还是什么也找不到。随即化隼飞了下去，落在黑域不远处的石头上。
他看到耀灵尾巴上有一块毛竟然一晃一晃，再看简直快要惊掉下巴，一个白色球球似的小鸟卖力的薅着狼尾巴的毛！
小鸟呢是很努力，狼呢说睡得跟死猪似的也不为过。但是，那短短的黑色小嘴就光拔一个地方的毛啊！
场面着实好笑，听弦本不忍打断，但犹豫了下还是看不下去了：“那个……”
小鸟吓得黑色的小短腿一蹦，回过头看到听弦它瞪圆了小眼睛，又飞快地转过头，以更快的速度薅薅薅薅……
听弦简直惊呆了！张着嘴愣了三秒，直飞过去一把抓起小鸟落在树上。小鸟吓得张嘴结果嘴里含的毛都掉了。
“喂，小东西你适可而止啊！”听弦对着爪子里的小白球球说道。
因为小鸟太小了他压根不敢太用力握，而小鸟根本不理他说的，挣扎着挣脱他的爪子，气鼓鼓的飞走了。而期间听弦感到什么在胸前一闪而过，它竟然顺带拔了一根自己胸口的羽毛带走了！
“这小东西真记仇啊，薅毛薅到我身上了！”这一大早的听弦很是无奈，化成人形狠揉了揉胸口。
见黑域坐起身来，听弦近前笑着问他：“睡的挺好的？”
可话音刚落又见黑域指按太阳穴，似乎面有难色，听弦着急的说：“哪里不得劲？”
左右观瞧了下突然意识到：“赤殇……难道是墨白的药有问题？我找他去！”
刚要离开，被黑域一把准确的握住手腕：“不许去。”黑域道。
“可你这……”听弦要拉下黑域抓着他的手，“我找他算账去！他为何要害你！”
“墨白配的药都是相生相克，有补有伤。我的毒非常理能解，用他的法子能压制自然也有损伤。”黑域道。
“可这到底是……”听弦依旧不解。
“这浸过赤殇的药里有七叶莲，对他人来说只是清热解毒，凉肝定惊，但于我……”黑域迟疑了片刻：“暂时不会有事的。”黑域松开手拍了拍听弦的手臂。
刚才的对话吵醒了耀灵，它坐在一边等了半天，见两边都不再说话了，便将头凑过去对着黑域呜呜叫了两声。
黑域回应道：“好，去吧。”轻轻一拍，耀灵一溜烟钻到附近的林子里。
心想我这费半天劲不让，它这叫两声就让走了？“它说啥了？”听弦问。
“要去觅食。”黑域答。
总感觉这是个对他不太友好的早晨，听弦抿着嘴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又赌气道：“我不去找墨白，也可以走了吗？”
黑域轻点了下头。
听弦看着他遮着眼的样子又难受的不行，伸出翅膀飞到几米开外的树枝上又落下，其实哪敢往远处飞。
耀灵拖了只刚咬死的黄猄拉到了黑域面前，在它看来黑域眼睛看不到东西，捕食自然是不便。虽然它自己也还饿着肚子，但是猎物一点没舍得吃。它冲黑域叫了声，又将头凑过去用黑色的鼻尖蹭黑域的手。
黑域顺着白狼的鼻梁摸着它浸满血液的吻部。血液的腥味，湿黏的手感，面前猎物渐渐冷掉的躯体，对于现在的黑域来说各种叠加的感受是那么敏感清晰。
轻拍着耀灵的头，先以示表扬，黑域随后说道：“我不吃，你去吃吧。”
耀灵看着黑域，虽然充满疑惑和担心但是仍服从命令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耀灵撕咬着肉的样子，从它身边走过的听弦突然听到呲牙的声音，随即转过身一个拳头敲在狼头上：“你个小崽子，光想着你主人了啊！我当初喂大你也没见你孝敬我一次，还跟我护食？”
听弦没使什么劲，耀灵低着头，抬着眼睛瞅着听弦，思考着什么。许久，在它吃的不剩什么的黄猄上咬下尾巴，然后走到听弦面前，小心的放下，再看着他。
听弦捡起那条带血的白底橙色尾巴，用比耀灵更加疑惑的眼神回望着它：“你小子……对付我是吧。”嘴上说着手上还是不忍心的摸着耀灵的头，心想傻就傻吧，自家养大的崽子能怎么样呢。
或许是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没有见过黑域进食的耀灵以为他不要吃肉。随后摘回来一串枇杷兴匆匆的回来。又怕他不方便吃，轻轻叼了一颗下来直送到黑域嘴边，想让他吃下。
黑域一惊，取下送到唇边的那颗枇杷，拿在手中问它：“狼儿给我吃的？”
耀灵叫了一声，满怀期待的看着黑域。
或许是不忍再看它失望，黑域拿起那颗枇杷放在口中，直吞了进去。
“喂……黑域，你俩……绝了！”听弦感叹自己一个没看住，永远是操不完的心：“老大，这个不是吞的，要咬着吃，咬开来吃。”一边说着一边又摘了一颗拉起黑域的手放在他手心上。
黑域试探着再次把枇杷拿起，轻轻咬下一口。枇杷的香味，甘甜的汁水。耀灵摘回来的果子如此之甜。
原来黑域不尝世间烟火，竟也尝得到这甜的滋味。
“该走了。”黑域说道，“狼儿，我们走吧。”
他起身，伸出手感受微风。一朵木棉花落在黑域手上。
花虽落，仍□□不败。
他闻到木棉花淡淡的清香。
他未看到，身后是山里万千木棉树里，唯一开白色花朵的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