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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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弦陪黑域走过无数的山，看得最多的是他坐在山上照的见阳光的地方，就那么由日出到日落。在陪伴他的几百年里，黑域不吃东西，没有温度，不会哭不会笑，除了会走会说话，和块石头也差不了许多。漫长的岁月，他不知道黑域是活成了石头，还是生来就是这般模样，但是在他看来由内到外黑域始终冷的不像个活物。
而此时那个黑色的身形边又多了白色的一大团，这一黑一白看似融不到一起的颜色却又安静的如此和谐。
看着卧在自己身边的白狼，黑域将手指深入它脖颈处厚实的皮毛，温暖的感觉由指尖传来，白狼顺势将头凑过来放在黑域腿上，小心翼翼的嗅着他的味道，安静的撒着娇。
黑域可以听到山神们的呼唤，听到树的声音，可是他却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生物，它才那么小年纪，为什么连同类族群也肯放弃，选择执着于不远万里追随着自己。甚至第一次有动物似乎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他，一切都好像走向不可思议的微妙方向。
不远处树梢上的听弦就那么瞅着他们，看得他直打瞌睡，就快要从树上掉下来了。
他决定去转转，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猎物，这样待下去实在太无聊了。
楚宣倾尽灵力努力守护的山，就算没有了信徒也依旧准时活出春天的样子，而此时因为黑域的停留，山间草木更加旺盛了，听弦漫无目的走着转到了山谷处，这里开满野花，微风吹动，花香扑鼻。
听弦看着身边飞舞着几只蝴蝶，走了几步却感到野花越来越高，再意识过来都快没过了胸口，花香似乎也越加黏腻了。随手压下一片野花，瞬间那些高高的花又好像消失不见，蝴蝶也多了起来。花丛中不断传出些许女子的笑声，怪异的很。
这明明是着了道儿啊，听弦无奈叹气。这迷境困不住他，但是解开也颇费工夫，听弦暗骂一句，真是烦上加烦。
这时花丛中闪出一道珍珠霞光，光芒流转，听弦看出是一只银喉长尾山雀，白白小小的，抖动的小小翅膀像掉落了些许星星亮闪闪的，听弦欣喜的忍不住想伸手去碰触，小山雀却围着他转了一个圈就消失不见，随后山谷间的空气似乎也清澈许多。
听弦刚要惊讶，正在想这难道也是幻觉，花丛中又走出一个熟悉身影。
“春天有这么热吗？你冬天时也拿个什么扇子摆什么造型啊。”听弦见了墨白就忍不住上来就怼，虽然他觉得通常这个情况此时此刻更适合抱着他哭一会。
墨白没有生气，边走边笑着合上折扇说了声：“破！”身边幻境残影一点点消失。在他看来，解救听弦也是件有趣的事。
“哈哈听弦，你……”
不等墨白说完，听弦一手揽过墨白的肩头说道：“走，喝酒去！”
被推着走的墨白显然也有最后的倔强：“啊？我不喝酒，而且你又不能喝……”
友谊的小船真是翻过去不够又要转个圈。
听弦转过头看着墨白，琥珀色的杏核眼瞪得老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又想起自己前几天断片不知怎么把白狼弄回来的事，抿着嘴唇闭上眼，拍着墨白肩膀，重重的点了点头。
墨白感觉被听弦拍的生疼，轻轻拍拍他的手拉下来说：“那个听弦啊，不远处山下人类住所那里，有个叫茶馆的地方，可以喝茶坐坐。”
听弦向来厌恶人类的气味，对喝茶也十分没兴趣，但是此时的却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便随墨白下了山。
一手托腮，一手摆弄着手里的茶碗，看着墨白熟悉而惬意的样子听弦一言不发。
和墨白安安静静对坐许久，对于听弦来说也是难得。
“有心事就说吧。”墨白先开口道。
“枯木逢春会是好兆头吗？”听弦看着茶碗里淡青色的茶汤说道。
“啊？”墨白一愣实在不明白这句所指何事，想了想答：“有希望总是好的吧。”说罢细细品了一口茶。
沉思良久，听弦眼睛遛来遛去突然说道：“不对劲不对劲！”
墨白见他难受的不行便问到：“什么不对劲？到底是何事啊？”
听弦伸长了脖子激动的说道：“黑域他，他居然会手下留情！你说他自己都那样儿了，还分了一部分灵力救这山顶上的老树是不是有病？”
“哦？”墨白抿了口茶，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说这一路一心寻死就是要找神冢，每个月毒发越来越严重！这一次又大伤元气，又快要到新月看他这次怎么抗！”听弦越说越愤慨。
墨白喝着茶看着听弦眼神示意点点头。
听弦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拉过墨白端着茶碗的腕子。吓得墨白直盯着手中，好在茶刚喝完，赶紧将茶碗放在桌上，看着听弦。
“对了墨白，你吃过多少黑域的梦魇？之前在他梦里都看到过什么？”听弦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墨白说道。
墨白赶紧拉开听弦的手：“他的梦哪那么容易进？上次只是讹兽作祟我碰巧进了他身处的幻境而已。”
“那两百年前那次生灵万物的大劫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线索没？在那之后我找了他百年，深潭下发现到他时，他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都消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弦困扰不已的说道。
墨白又为自己斟上一碗茶：“你再想也想不出结果的，人类那边不是传说魔神降世引天灾吗？”
“人类那些东西怎么能信？！你这天天在人类周围混有什么好？！”听弦感到隐隐约约似乎听到间断的狼嚎声有些奇怪。
墨白没有说话，默默喝完最后一碗茶，怀中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没有抬头轻声说道：“走吧。”
听弦也正有此意：“嗯，我也该回去了。”喘了一口粗气，起身拿起茶一饮而尽：“啊！这什么东西好难喝！”
墨白看着他又差点笑出声来：“银杏茶，舒心脉的。”
又是银杏，听弦一愣：“啊？”
离开茶馆，听弦和墨白回到天目山，并肩在林里走着。
“听弦啊，你是怕他再毒发控制不住会入魔吗……”
听弦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墨白认真的说道：“有我在，不会让他堕为魔神的！”
墨白试探着说道：“那，你可知二百年前乱世的魔神传说……”
还没说完就被听弦打断：“打住，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你到底看到过什么啊？说话总不清不楚的。”
墨白拍了拍听弦的肩膀说道：“梦里见到什么不重要，梦境似是而非，并非全部真实。”
“你说黑域的失忆会不会是天帝干的？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封住他的记忆。”
墨白最惊叹于听弦思维的跳跃，但他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于是赶忙直接摇了摇头，看他的表情还在钻牛角尖想不通，墨白又说道：“虽说他现在的状态可能灵力都不足此前三成，但纵使是天帝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封住他的记忆啊。”
“不是天帝还能是谁？你在他梦中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我能暂时吃掉他的噩梦，但是消不灭他的心魔，有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谁又能做到呢？”
就那么走着走着，直到天色将暗，两人竟走回之前听弦远处守着黑域的地方，听弦无奈说道：“唉，什么时候他能活的像个活物？有情感，有牵挂是不是就不会总想着去找神冢了？”追随黑域，却始终不能认同他一心赴死的听弦，始终想不明白。
“但是对于他来说，拥有情感真的是件好事吗……”墨白小声说道。
听弦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墨白看向远方。
“对了墨白，你那茶再细细回味也不赖，改天再去多喝几杯。”听弦说道。
墨白摇了摇扇子回应道：“下次去我那里请你，自己不要乱喝，银杏叶炒制火候不够是有毒的。”
听弦笑了：“哪有那么夸张？”边说边伸出翅膀飞回黑域身边。
他见到黑域正靠在白狼身上熟睡，地上却蔓延出无数蓝色的藤蔓围在他身边，心里一惊大吼道：“墨白，你刚说什么？”
“我做东请你喝茶？”墨白不解的应声道。
“不是，银杏叶！坏了！”听弦急的不行。
墨白闻声赶紧过来查看。
“都怪我疏忽，明明闻到一股异香没有察觉，这味道和你的茶很像但是却多了一股特殊的清香，不会就是……”听弦一边说一边看着黑域身下卧着的白狼。
墨白示意听弦别急，拉过黑域的手腕搭脉后说道：“这次你猜对了，是生银杏叶，但是并无大碍，似乎就是想让他留在此处。”
“留他在此处？！又是作死的！这老树精是妄想着借黑域之力保她血脉不尽，他短暂停留是会让山上枝叶繁茂，时间久了会出大乱的！”听弦一边扯着黑域身边的藤蔓一边说道。
等他将藤蔓扯得差不多，听弦拉起黑域的手臂，另一只手探到他肩膀下，刚一用力，突然又反应过来，松开手大喊道：“你以为这世间没了你是会变更好吗？”
没有回应……
此刻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听弦重重的呼吸声。
黑域墨色的长发披散在白狼白色的皮毛上，周身围绕的蓝色藤蔓仿若得到指令般温驯的褪去，他缓缓睁开眼睛，下弦月映在他黑色的眸子里，像坠入深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