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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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蝎心念一动，御空术无声施展开来，不理会身后众人，顾自飞上了崖顶。

他垫足轻跃，轻飘飘落在一小棵古树树冠上，也不知在想什么，微叹息着，眺望最后一缕夕阳的余辉消失在巨大的黑夜帷幕边沿。

崖洞内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这古怪的反应从何得来。青儿纤手更是不安揉搓衣角，心里一阵慌乱，低头想了许久，却还是踏出步子追飞上去。

晚风悠悠，带走空寂的时光。月上中天，向苍茫大地撒下皎洁朦胧的光华，如水倾洒进森林内纵横交错的树枝丫，留下斑驳的黑影，继而带羞似怯躲进轻匀如娟的云朵。

宁静而祥和。

凌蝎逆着月光，影子被拉的很长，往事如梦似幻，未至二十年岁的少年，从浑浑噩噩到如今的清晰明朗，其实他的生命并未经过多少人，但几乎每一个走进心里的都是那般刻苦铭心，难以忘却。而现在站在这里，周边尽是陌生而真实存在的风景，回想过一幕幕，总觉得很多事无法释怀。

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说不出悲哀的所以然。

青儿玉足一点，身如蝶影，划过优美弧线，落在凌蝎背后，没有说话，只静静注视眼前沉默的男子，似乎成了习惯。

他还是那个愚钝的少年，被撇弃的孤儿，默然呆坐在一旁被小妖们拿碎石子丟打，雪地里艰难独行，却还只知傻笑，夜深人静时潸然泪下。

那个不想让娘亲担忧，而独自哭泣的少年。

他那么傻，又那般善良，即便魂印不全痛不欲生，却只知道跑到角落不让人发现……他亦也不知晓，有只小蝴蝶一直在身后有心无力看清着一切。

凌蝎缓缓转过头，在黑夜之中淹没的轮廓渐渐现了出来，目光比月色更寂寞，而女子眼波似水温柔，倒映在眼中，微风拂过她瀑布般青丝，空气也似乎有了淡淡发香。

月一轮，人一对，影一双，仿佛不离不弃。

“原来你便是一路随我而来的么……”凌蝎嘴角抹去一缕苦笑，低言低语道：“我果真是后知后觉。”

青儿默默垂下头，不知该作何反应，心底不安的情绪悄然滋生，可无论如何也迈不来步子来。在他的面前，她本想就此逃离，可柔和的月光把她的心映得太过坦诚。

小火堆旁。

凌蝎与青儿相继出洞后，洞内陷入一阵难熬的沉默，只有火焰仍不知疲倦滋滋燃烧，温热的火光照耀每个人的脸。

“嗯哼……那个，我出去方便稍会儿。”

了空干咳一声，起身道，然后身子有点僵硬走向洞外。

待他出去，洞中只剩邪月、小莹，以及紫烈三人。不消半刻，邪月望了望洞外，给小莹使了使眼色，不太自然道：“小莹，外边月色正好，良辰美景。你陪我走走罢。咳咳……”

小莹俏脸微红，美目白了他一眼，却是几乎不可闻“嗯”一声答应下来。

紫烈没说什么，等他们走出去，洞中只剩他一人，眼神游动，犹豫神色一闪而过，终究出了崖洞，绕过正上方向依旧往崖顶升去。

“你是如何得知？”

青儿并未正面回答，反而轻声问道

“我出谷时身旁只有一只小蝴蝶，出谷后结识之人，除了空大哥，并无太多。”凌蝎道：“蛮镇寒洞内，你凭空出现，而小蝴蝶却不知去向，而此后，你们出现时间差离，说是巧合未免太过。”

“我觉着那般熟悉的，又从未有照面的印象。”凌蝎无声苦笑了一下：“无缘无故的，真正对我不离不弃的，也只有它了。”

听他如此说道，青儿俏脸微偏了过去，月光下侧脸熠熠生辉，如深夜盛放的丁香，凌蝎禁不住呆了呆。

他不知如何思索，手却不由自主伸出，撩起她柔顺青丝：“为何对我如此。”

青儿脸红没有回答，凌蝎错愕的神情下，她人族之身越来越淡，最终在一团青色光亮中，青蝶之身咋现……绕着他飞了几圈，停留在他左肩。

不远的地方，茂密的树冠突然耸动起来，随即沉静如常。只是凌蝎一心被青蝶吸引，也没注意到那边。

“为何如此呢？”

凌蝎中指点了点浑身清光的蝴蝶，喃喃自语。

青儿转眼一变，又化出人身来，看着凌蝎樱唇微启，若有所失。

“见过你一人受苦，看过你一个人疼得流泪却不肯伤害别人。你说，你只是弃婴，连父母都遗弃了的你没有资格伤害别人的一切。”

“我只是一只青蝶，向来活着都是一种艰难，即便逃离了残蛹，飞不过沧海，飞不尽天涯。我喜欢明月谷环境多变后偶尔的阳光，喜欢青山绿水的恬静，喜欢那儿鲜花的芬芳，更离不开留在谷中的对娘亲的回忆。可是那天，明月湖畔，你不顾孱弱为渡劫成功却险些冻死的我疗伤，步履蹒跚匆匆离去，我早已决定在你的身旁……如此微弱的我第一次觉得若有可能，能让一个人有所相伴也是好的。”

可以吗，你可以斩钉截铁陪着他吗，哪怕前路曲折，哪怕要面对无尽而未知的狰狞，你愿意就这样陪着眼前的男子风雨兼程，不离不弃么？

她轻轻扣问自己的内心，手靠近了，怕触破一般，轻轻攀上他的脸庞。

周围似乎连同记忆都变得很模糊，眼前的女子真诚的话语萦绕耳边，凌蝎一时失语，身体绷紧，思绪也随着吹拂不停的风儿，连同皎洁的月光碎成一片晶莹的白。

他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白兰与她的俏脸竟有了几分隐隐的相似，不知不觉，两张容颜如暗夜绽放的兰花与百合，深深扎进了心土。

凌蝎逆光着面朝月华，悄悄握紧了拳头。

温柔的夜里，两道被拉长的影子，青儿渐渐靠近了他……

看来青儿姑娘却是芳心暗许了。了空心道，一动不动躲在树冠之中，生怕被发觉，不敢有冗杂的动作，几乎与树身融为一体。

见远处，两张轮廓不断靠近的凌蝎和青儿，心下一边狂念非礼勿视，一边为凌蝎欢喜。

“凌蝎是吗……”

一声低低的哼吟在耳边毫无预兆响起，了空赫然吓了一跳，却还是拼命控制身子，不发出动静。

竟然是邪月和小莹姑娘，虽说黑窝窝的看不太清楚明朗，但绝对是他们无疑了。莫不是方才他们一直藏在身后，只是我看的太入迷不成。想到此，他脸色不禁红了。

“你们人族都是这般吗。”

！！

紫烈突然出现在后边说话，此般吓住的不仅是了空，邪月和小莹也几乎把持不住要坠落。

心志不稳，几人立足之地又只是一小截枝丫，若是平时可用轻空应付，现在却是不行。

终于“嘎吱”一声，树枝折断，他们重重往下落去。

紧急之下，几人各施本领，将下落的力道消去。只是这般，却是完全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