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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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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将簪子收了回去,怔怔地盯了半晌,不言不语。

顾蓉原以为他会问自己什么,哪知道他却一声不吭。

她等不及,又怕错过这个机会,便主动开口道:“王爷,这发簪……原本是妾身的,不成想,机缘巧合竟被王爷捡了去。”

淮王这才缓缓抬头,道:“你说……这簪子是你的?”

“是,”顾蓉点头道,“这簪子是妾身年少时佩戴的,丢了有些年头了,妾身也没想到……竟会在王爷手里。”

她说话时有意觑着淮王的脸色,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惜淮王神色淡淡,并没有露出惊喜或是感激的神情,而是问道:“可这簪子明明是本王多年前在京城附近捡到的,此地距离京城数百里,你又怎么会把簪子丢在那里?”

顾蓉一听京城二字,就知道和当初的事对上了,笑道:“妾身虽然并不住在京城,但是却有门亲戚在那里,当年是进京探亲,才不慎将这簪子遗失了。”

淮王:“……你是在哪里遗失的?”

“未凉山!”

顾蓉忙道,还仔细说了当时发现淮王的位置,正是那处山坳附近。

淮王的脸色却仍旧不见欢喜,反而愈发阴沉,看着那簪子又不说话了,让顾蓉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顾母见气氛僵了下来,觉得自己女儿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

奈何顾蓉根本没看懂,她只得自己说道:“我女儿当时去未凉山游玩,在山上看到一个头破血流的年轻人晕在路边,眼看就要死了。”

“她自小就心地善良,赶忙让人将那年轻人带去送医,不想自己却无意间丢失了最心爱的簪子,为此难过了好几天呢。”

说完又看自己的女儿:“是不是?”

顾蓉忙点头:“对对对,不过人命关天,跟一条性命比起来,簪子就算不得什么了。”

淮王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但他低着头,顾氏母女只看到他笑了,没看到他眼中汹涌的暗潮,还以为对方总算相信顾蓉就是他当年的救命恩人了。

哪知淮王下一刻却道:“可我刚从京城过来,这次进京时候无意听说这簪子是唐大小姐的,怎么现在……又成了你的?”

顾氏母女面色一僵,一时间谁都没敢说话。

但那件事已经过去多年了,而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此刻她们也不好再反口说出当年的事实,便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试图蒙混过关。

顾母嗨了一声道:“我们刚才说的那门亲戚就是唐家!”

顾蓉在旁应声:“是啊,王爷所说的唐大小姐正是我的表妹,她娘是我的姑母,早年间嫁去了京城,生下表妹之后便去了。”

“姑母膝下只有表妹这么一个女儿,唐家那位老夫人又是唐老太爷的续弦,不是她的亲祖母,我们担心表妹在唐家过不好,便经常去探望她。”

“表妹与我关系极好,亲如一家人,时常送我些东西,这簪子就是她当初送我的,谁知我才戴了一天就弄丢了,浪费了表妹的一番心意,很是过意不去呢。”

“她送你的?”

淮王轻笑。

顾蓉怕他不信,又指了指自己头上正戴着的一支簪子:“是啊,不止那支,我头上这支也是她送的。还有这耳坠子,都是表妹送的。”

“我记着我们姐妹的情谊,这么些年一直没舍得将这些东西丢掉,时常取出来戴呢。”

淮王看着她手上的发簪和耳朵上的耳坠,脸上笑意渐渐消失,沉声道:“摘下来。”

“啊?”

顾蓉一怔,没反应过来。

淮王见她不动,唤了自己的下人。

下人领命,立刻上前要将顾蓉头上的簪子和耳坠取下。

顾蓉一惊,下意识反抗起来。

顾母也吓了一跳,上前想要护住自己的女儿,却被人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卸下了头上的首饰,一件没留,鬓发散乱,狼狈异常。

等那些下人卸下首饰离开之后,她才得以靠近,将已经懵怔的女儿抱进怀里。

“王爷,您这是何意?我们母女若是有得罪之处您直说就是了,何必如此羞辱于人!”

她抱着顾蓉说道。

淮王却并未理会她,而是看着那些钗环。

“哪些是她的?”

顾母不解,面露茫然,就听淮王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们,哪些是芙儿的!”

声音里已是掩饰不住的恼怒,面色沉冷,青筋浮动。

顾蓉吓得一哆嗦,忙道:“就那两样,就那两样是她的,没有别的了!”

淮王这才收回目光,将她刚刚所说那两样从桌上拿了起来,掏出帕子仔细擦拭,边擦边道:“你不配戴她的东西。”

顾蓉险些哭出来,哆哆嗦嗦地道:“这都是表妹送给我的,我……”

“送你?”

淮王手上动作一顿,再次抬头,拿起最开始他们在河边见到的那支簪子。

“别的也就算了,这是唐老太爷特地买来送给芙儿的,她珍视异常,自己宝贝着还来不及,又岂会送给你?”

顾蓉听他连这簪子的来历都知道,心下一沉,愈发不敢说话了。

淮王冷笑一声:“私藏芙儿的东西,污蔑我是贼人,如今还敢以恩人的身份自居,你好大的胆啊!”

顾蓉面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爷!我当初不认得您,才一时糊涂趁您昏迷时候说了那些胡话,若是……若是知道您的身份的话,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边说边给他磕头,生怕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顾母见当年事情已经全部被淮王知晓,瞒不下去了,只能跟着磕头认罪,同时心里一个劲的埋怨唐芙,怪她成了亲还和外男不清不楚,把这淮王勾的魂都没了,如今竟为了多年前的事大发雷霆。

淮王不想再跟她们母女说话,对身旁下人道:“带下去,处理干净。”

顾氏母女大惊,顾蓉挣扎哭喊道:“王爷!当初若不是我发现了您,您说不定已经死了!我冤枉您纵然不对,但也算是救了您的性命啊!”

淮王冷声道:“当时芙儿要找这簪子,诸人都在四处寻找,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发现本王,而别人……不会污蔑本王为贼。”

说完再不给她们解释的机会,让人把她们带了下去。

下人把这母女俩带走之后,淮王又在亭中坐了一会儿,看着原属于唐芙的发簪和耳坠出神。

他伸手在那几样首饰上抚了抚,喃喃道:“芙儿,我的救命恩人必须是你,只能是你,不然……我这些年的情意,岂不真成了一场笑话?”

亭外一阵微风拂过,片片雪花悠然而落,淮王将这些东西收好,贴身放入怀中,再次启程。

当日,顾氏母女于朝露山上“偶遇”劫匪,被人抢走了身上的钱财和首饰,身中数刀,最终惨死,尸体被丢入山崖之下,又被大雪遮盖,一个月后才被人发现。

而那队劫匪早已不知所踪,遍查不到,久而久之,官府也就将这桩案子放下了,没人再提起。

唐芙因为身怀有孕,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出过门。

傅毅洺原想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这日带她去逛灯会,但因为淮王在京城,唐芙心有顾虑,便没有去。

还好淮王这次没在京城待多久,三四天就走了。

正月十八,距离上元节已经过去三天,淮王昨日前脚刚走,傅毅洺今日后脚就要带唐芙出去玩。

唐芙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道:“改天吧,今日都这么晚了,就别出去了。”

白日里傅毅洺有事出门了,晚饭时分才回来,现在又说要带她出去,太辛苦了。

傅毅洺却摇了摇头:“就是要晚上出去才好,如今上元节刚过完没多久,晚上时不时还有人放灯,等再过几日可就真没有了。”

唐芙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想带她赏灯,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便与他一起出门了。

如今唐芙是双身子的人,傅毅洺格外谨慎,没像以往那样带着三两护卫出门,而是带了大队人马,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那马车也和以往不同,四角都挂了精致的琉璃灯,车顶上垂下层层珠帘,也不知是用什么珠子穿成,将马车围成一圈,灯光折射在上面,流光溢彩,看上去就像整架车就是一盏会行走的灯一般。

唐芙有些诧异的看向傅毅洺:“这是……”

傅毅洺咧嘴一笑:“特地为你准备的,喜不喜欢?”

唐芙轻笑,点了点头。

如此精美的车架,还是夫君为自己特地准备的,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她在傅毅洺的搀扶下上了车,一路向城中驶去。

奢华的车架,严密的护卫,引得路人频频围观。

有人认出马车上武安侯府的徽记,便猜出了车中是谁,议论纷纷。

唐芙嫁给傅毅洺后,许多人都不看好,而两人成亲后在京城待的时间又少,也无从让人探究他们夫妻感情到底如何。

不少人都觉得傅毅洺只是看上了唐芙的容貌,新鲜劲过去了也就腻了,他日必定三妻四妾,将唐芙当成个摆设。

特别是这几个月唐芙关在府中都没出门,连上元节的灯会都没参加,就更让人觉得她是受到了冷落,日子不好过了。

但谁想到,今日武安侯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地带她出来了,还准备了这精美的车架,把她小心翼翼地护在车中,像个玉人儿似的捧在手心里。

“说不定里面坐的不是武安侯夫人呢。”

有人猜测道。

“武安侯与侯夫人都成亲近一年了,要是真这么宠爱她,怎么平日里不见如何,今日却这般宝贝了?”

“不可能,”立刻有人反驳,“我亲眼看着这车架直接从武安侯府出来的,近日可没听说武安侯纳了什么妾室,抬进去什么新人,除了武安侯夫人还能有谁?”

众人猜测着,马车却并未停留,也未掀起帘子,一路直接来到了城中一座三层高的酒楼。

这家酒楼紧挨着玉成河,是有名的观景楼,上元灯会时一桌难求,尤其是靠近河岸的一面,因为大家都爱在这里看河灯。

可眼下上元灯会都已经过了,就算来了也只能看看河水而已,晚上还没有白日里好看,也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来到此处。

马车停稳,傅毅洺先行下车,将唐芙抱了下来。

唐芙本就生的貌美,怀孕后不仅没有憔悴,还更添了几分妩媚,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更加光彩照人,艳丽夺目,与傅毅洺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让路上许多围观之人都晃了眼,只觉得不可逼视。

沈世安早已等在了这里,见两人下车,迎了上来,恭敬施礼:“嫂子。”

唐芙回礼,看看沈世安,又看看眼前的高楼,心中越发觉得今天这趟行程不简单,不然傅毅洺带她出来,没必要叫上沈世安一起,也没必要来这里。

她茫茫然地跟着上了楼,在三层位置最好的一间包间里坐了下来。

“阿珺,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

她坐下后问道。

傅毅洺笑着对她眨了眨眼:“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着让人上了茶点,沈世安则在将他们带上来之后就又消失了。

两人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任凭唐芙怎么问,傅毅洺就是不告诉她。

直到沈世安再次出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这才站起身,拉着唐芙走到窗边。

几乎就在唐芙站到窗边的同时,玉成河的上游忽然炸起了一朵烟花,远远的,如同夜空中转瞬即逝的一颗星星。

大周虽富足安定,但烟花的产量并不高,寻常百姓唯有逢年过节时才能趁着豪门大户放烟火的时候看一看。

如今年节已过,连正月十五也都过去了,百姓哪想到还会再看到烟花。

街上短暂的发出了一声惊呼,随着第二多烟花升空,这惊呼声越来越多。

那烟花一路未停,从玉成河的上游一路放了过来,由远及近,又由近至远。

唐芙脸上满是惊喜,唇角不自觉地漫上了一股笑意,眼中映照着烟花的璀璨光芒。

“阿珺……”

她喃喃地唤了一声,想靠到他的怀里,又因站在窗边,唯恐被外面的人看到,只能悄悄拉了拉他的手,告诉他自己的欢喜。

就在这时,窗外又是一阵喧闹。

唐芙循声望去,只见烟花渐渐消失之后,一条灯河却顺着玉成河的河水蜿蜒而下,如同从天幕倾泻而来。

这些河灯共有七色,不知为何竟在河面上有序的排列着,并未掺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起初远看还不显,当河灯越来越多,渐渐拉出一条长线的时候,便如同一道霓虹在眼前铺展开来,由高处望去更是美不胜收,仿佛置身仙境。

唐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抬手捂住了唇,眼中渐渐漫上了泪光。

这是傅毅洺为她准备的,原来他消失了一天,就是去做这些事了……

他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府里憋坏了,为了让她开心,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就精心准备了这些。

傅毅洺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到女孩的脸上,在她耳边小声问道:“芙儿可还喜欢?”

唐芙点头,鼻音浓浓:“你怎么做到的?”

傅毅洺笑了笑,指了指河面。

“我让人在河里每隔一段距离就钉一根桩子,然后拉上绳子,将河面分为七道,再让人在上游按照不同颜色将这些河灯放下去,它们自然就不会乱了。”

说着捏了捏她的掌心:“我是不是很聪明?”

唐芙失笑,嗯了一声:“阿珺是天底下最聪明的!”

说话时眼眶微红,瓮声瓮气的。

傅毅洺趁着外面的人都在看那条灯河,飞快的在唐芙面颊上吻了一下。

“我做这些是为了让芙儿高兴的,芙儿可千万别哭,不然我就白费力气了。”

唐芙知道,将眼泪憋了回去,重重地点头:“我很开心!”

傅毅洺摸了摸她的头,带她继续观赏河灯。

灯河很长,几乎布满了视线所及的整个河道,当最初顺流而下的河灯漂至视线尽头的时候,又有几盏孔明灯从远处缓缓升空。

起初只是一两盏,后来越来越多,且也是七种颜色,看上去就像是这条落于凡间的霓虹又化作点点繁星,回到了天上似的。

这一晚,玉成河岸边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京城的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河岸两旁比上元灯会时还要热闹。

唐芙站在窗边失了神,久久未曾眨眼。

她知道,今晚的璀璨烟花,霓虹灯河,漫天繁星,将会牢牢地刻在她的心里,成为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美好回忆。

而她心爱的丈夫,更是这回忆的源头,将会伴她一生,白首到老,恩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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