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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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淼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归途了。
作为淮城最大的酒吧, 现在这个时间，晚饭刚过去了一会儿，正是出来喝酒聊天的时候, 归途里不管是卡座还是吧台，都围聚了不少的客人。
就算是没有乐队的拼盘, 归途每天也是会有演出的。演出的要么是一些乐队, 要么是一些歌手，酒吧里灯光昏暗, 氛围浓厚，最是喝酒聊天的好地方。
钱程在和唐淼过来的时候，就提前找了归途里认识的人订了卡座。像他这样的常客，是有固定的的服务生服务的。卡座订在了离着演出台不远的位置，两人去的时候，一个酒吧的驻唱歌手正在低声唱着情歌。
女人嗓音低沉磁性, 爵士音乐充满了故事感，让整个酒吧都蒙上了一种光怪陆离的色彩。
在钱程提出来归途喝酒的时候，就主动说过唐淼可以不用喝酒, 到了酒吧之后，钱程也没有给唐淼点酒, 直接让服务生上了饮料。
没多久, 饮料上来, 唐淼接过饮料杯, 和钱程碰了一下杯。而后，两人坐在各自的位置, 一边喝着东西，一边听着歌，一边还会聊一些事情。
两人在酒吧聊的话题, 和先前在烤肉店时聊的话题差不多，总归就是一些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些关于生活，学业，或者是工作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这样的话题聊起来实际上没什么营养。但是却也在无形中会加深一些对对方的了解，在了解后，也会加深一些两人之间的感情。
唐淼不抵触和钱程做朋友，所以两人聊天时，她也没有特意避讳去回避一些钱程问的一些问题，同时她也会在钱程问完她后，给予他问题的反馈，或者反问他一些什么。
这样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没有过尴尬，反而是轻松自在的。
来酒吧的时候，钱程说自己是酒瘾犯了。到了酒吧后，他也还真没客气，他点了几杯酒，在和唐淼聊着的功夫就喝完了。而他酒量似乎是不错，几杯酒喝下去，神情一直是清明的。
钱程喝完手上的那杯酒后，另外又要了两杯，唐淼看着服务生把酒送过来，钱程拿了酒杯喝了一口，喝完后，眉心往上一跳，显然是觉得不错。
“喜欢喝？”唐淼看着他的模样，这样问了一句。
“嗯。”在唐淼问完后，钱程抬眸看向她，确认了她的问题后，点了点头。
“这个是新品，以前没喝过，今天尝尝，果然还可以。”钱程这样评价完，道：“你以后有机会可以过来喝喝看。”
钱程这样说完，唐淼笑了笑。
提到喝酒的问题，钱程看着唐淼面前的饮料，道：“上次我们一块喝酒，我感觉你酒量不错，练出来的啊？”
上次一块玩儿游戏，唐淼喝了七八杯果酒。果酒后劲儿很大，但是到他们离开，唐淼好像都没有上头的意思，可见她酒量很不一般。
钱程这样问完，唐淼看了他一眼，摇头道。
“天生的。”
唐淼这样说完，她和钱程笑了笑，道：“我爸的酒量就很好，所以我自从开始喝酒，就很少醉过，除非刻意想要喝醉。”
酒量确实能练出来，但是天生的还是占一大部分。
唐淼这样说完，钱程笑了一下，道：“那你回家的话，会和你爸一起喝酒么。”
像是上一辈的人，如果酒量很好，年纪一上去，多少都会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小酌一杯的。钱程他爸从年轻时开始做生意，整天上酒场，对于酒深恶痛绝。现在生意上的事儿不咋管了，在家闲下来了，倒是自己吃饭的时候，会喝上那么一点了。
自己喝就算了，有时候还会拉着钱程一起。
一般孩子酒量好，回家后，家长都会拉着孩子喝一点，顺便聊聊天。
钱程问的这个问题，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寒暄。比如两人关系似好似不好的时候，你一个话题，她一个回答，然后她再抛出一个相关的话题，然后他回答。两人的天就是这样聊下去的。
但是钱程没想到的是，自己随便聊了这么一句，一下聊到了地雷上。在他问完后，唐淼和他说了一句。
“他去世了。”
唐淼说完，钱程抬头看了她一眼。
唐淼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神情并没有什么沉重感，倒是钱程，在听了唐淼的话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说了一句。
“抱歉。”
这毕竟是关于父母的问题，虽然唐淼父亲的去世跟他没啥关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扯出了对方的伤心事，钱程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看钱程一脸歉意的样子，唐淼倒笑了一下，她和钱程道：“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快记不得了。”
对于父亲去世这个话题，唐淼确实没有那种父母刚去世没多久，还没从悲痛中抽离出来的样子。钱程也不知道唐淼的父亲到底已经去世了多久，让她甚至都快记不清了。但是毕竟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钱程还是想把这个话题带来的一些情绪冲散一些。
“那你母亲……”
“也去世了。”
“……”
钱程闭上了嘴。
卡座上，原本轻松的氛围，仿佛伴随着钱程这一个两个的话题，像是一下陷入了凝滞的迷雾里。钱程原本想要通过另外一个亲人来安慰唐淼，却没想到他又踩了另外一个雷。在唐淼说完她的母亲也去世了之后，钱程的眼神已经从抱歉，变为了无措和慌张。
“我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个的。”在无措和慌张后，钱程看着唐淼，这样解释了一句。
他这样解释着，唐淼看着他，笑着道：“我知道。”
她这样说完，钱程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些无措和抱歉的神情在，甚至还带了些许不太想要特意表露出来的悲悯。
看到钱程这个样子，唐淼说：“这些都没什么，因为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甚至我妈去世比我爸去世还早一些，我那时候很小，关于他们去世时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晰了。”
唐淼说完，钱程望着她的目光微微收紧，抿了抿唇。
父母去世对于孩子来说，是非常沉重的打击，更何况父母相继去世。而唐淼对于这件事情，确实表现出很淡的态度，甚至自己都说她对于父母去世的事情记忆都不太怎么清晰了。可见她的父母确实去世了很久了，可能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的。
“是生病吗？”钱程问。
在唐淼表示了不太介意这个话题后，钱程也继续着这个话题问了这么一句。
如果唐淼的父母在唐淼很小的时候去世，那时候她父母的年纪应该也不大，那只有可能是生病，或者是……
“意外。”唐淼看着钱程，简短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关于她父母去世的话题，唐淼或许确实不怎么在意，所以在钱程觉得抱歉的时候，甚至会反过来安慰他。而在关于父母如何去世的问题上，唐淼却又像是不想说太多。她简单地回答了她父母去世的原因，而她回答的简洁态度，也让钱程了解到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钱程也就没有去问是什么意外。
话题从唐淼的父母身上离开，重新回到了唐淼的身上，钱程看着唐淼，问道。
“那你后来是在哪儿生活？”
如果唐淼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那她无法照料自己的生活，必然会有另外的监护人，亦或是被往福利院。
但是一般来说，如果小孩的父母去世，都会有另外的亲人帮忙照料一下。
果然，钱程这样问完，唐淼道：“在亲戚家。”
“一直都是？”钱程问。
“也不算是。”唐淼说，“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没钱读书，我就辍学去南城打工了。我在南城待了十年，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回去过。”
两人像是寒暄一样，简短地问答着，而在唐淼说到这里后，钱程抬眸看了她一眼。
钱程和唐淼关系还算不上特别的亲密。但是从他认识唐淼，到两人的一些接触里，钱程不觉得唐淼是个知恩不报的人。
她的亲戚在她父母去世后，就收养了她，一直到她十六岁，不管如何，他们都是养大了她的。而按照唐淼的性格，自己父母去世，养大她的亲戚她自然也会当成自己的亲人对待。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她在十六岁辍学离开亲戚家后，就再也没回去。
这代表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在亲戚家的生活并不尽如人意，甚至说非常难堪，让她不想回去，不想再回想起那段记忆。
而现在仔细想想，唐淼是初中就辍学不读书了。她是一个从从来没有摸过钢琴的零基础，一年的时间考了钢琴的级，拿了钢琴的奖，成为钢琴老师的人。
她的品性，天赋和努力毋庸置疑。
而这样的唐淼，她学习不可能不好。
也就是说，她辍学并非是因为她学习不好，很有可能是她的亲戚不想再让她上学。而之所以让她上到初中毕业，是因为九年义务教育，上到初中并不用花钱。但是要是上高中，上大学，就要花钱去读了。
而对于亲戚们来说，唐淼并不值得他们付出这些，所以他们让唐淼辍学，去了城市打工。亦或者说是，唐淼在知道无法继续读书后，也不再忍让亲戚们对她的所做所为，从而离开了亲戚家出门去打工。
钱程坐在卡座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唐淼。这个女人，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都透露着一种平静淡然的气质。她是那种最普通的女人了，她就坐在酒吧里，往外看出，她和整个酒吧，整条街道，整个城市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是那种最不引人注目的女人。她像是从小生活在一个美满的家庭中，平凡地长大的女孩子。大学毕业后，找到了适合自己专业的工作，而后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对于丈夫的挑选，相对于喜欢更在意是否合适的那种听从父母安排的乖乖女。
如果只是这样看着唐淼，钱程不会把她和她现在所说的她的生活成长经历联系在一起。
所以在唐淼说完后，钱程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唐淼，眼神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而相比钱程的神情，唐淼则平淡得多。她在说着自己的事情的事情，有点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而在看到钱程不知道说什么后，她倒是笑了一下，道。
“是不是有点白眼狼？”她甚至跟他开了一句玩笑。
“没有。”她说完后，钱程摇头否认。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钱程也回过神来，他看着唐淼，想了一会儿后，真诚地说。
“只是觉得这个经历和你对不太上。”
听了钱程的评价，唐淼笑了一下。
“也许吧。”唐淼低头拿了吸管在饮料杯里搅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一瞬也不曾消失过，她搅了一下饮料后，抬头对钱程道。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去说。”
没必要沉浸在自己的经历里，更没必要对自己的人生妥协。
唐淼把一把烂牌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有这样的能力，自然也有这样的心态和心理素质。
唐淼说完，钱程看着她，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钱程心中对于唐淼的认知里，多了一层敬佩出来。
他以前也敬佩唐淼能够自学钢琴，给自己搏了一条更好的职业道路。
但是现在听了唐淼的话，她完全是给自己搏了一条更好的人生之路出来。
别说是唐淼，就算是经历比她好一些的人，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这种敬佩，真是清晰的像是篆刻在石碑上的文字一样，先前只是看看，现在是摸到了，感受到了石刻上的纹路，这样的感觉让人觉得更为清晰直观得多。
钱程望着唐淼，他一双眼睛里，也不知道糅杂了什么情绪。一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在看着唐淼后，膨胀放大，到最后都满溢了出来。
但是唐淼低头喝饮料去了，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满溢出来的情绪。
而等唐淼喝完一口饮料抬头时，钱程已经差不多将情绪平复下来了。
“厉害。”
对于唐淼对他说的话，钱程又这样评价了一句。听了他的评价，唐淼眼角弯下，淡淡地又笑了一下。
其实唐淼并不算是那种大美女的长相。她的五官很柔和，给人的感觉舒服大于漂亮。而她每次笑起来时，那种给人的舒服的感觉都能放大至最大，甚至让人生出一些想一直看着她这样笑着的冲动出来。
钱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笑，看了一会儿后，钱程收回目光，拿了酒杯喝了一口后，对唐淼道。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唐淼：“什么？”
“就是你在南城待了十年，为什么突然来淮城啊？”钱程问。
这个问题钱程一直没有问过唐淼，甚至说当时唐淼来应聘的时候，钱程也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那时候钱程只当招了一个钢琴老师，钢琴老师嘛，只要能力够硬就可以，至于其他的一些私人方面的事情，他不想去问太多。
但是现在，两人也算是一起工作过了一段时间，也能算半个朋友了，所以钱程这才问了这个问题出来。
而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钱程大致能猜测得出来。
唐淼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亲戚们和她也在十六岁那年就断了联系，也就是说，在亲情方面，唐淼已经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而她在南城待了十年，南城相当于她的第二个故乡，她在那里收获了事业，站稳了脚跟，前途一片大好。
但十年后，她却抛弃了她大好的前途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城。
那很可能是在南城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逃避，亦或者是与南城彻底决裂的痛苦的往事。
而造成这种痛苦的往事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爱情。
女人在感情方面，往往更为善良和感性，她们不会太过理性的去把感情衡量成为一种物质，这也让她们更容易在感情中受伤，也更容易在受伤后抛弃一切割裂与逃离。
钱程在问完这句话后，唐淼就抬眼看向了他。
女人的手指握在装着饮料的玻璃杯上，玻璃杯里的冰镇饮料让玻璃杯上沾染了一层水汽，她的手指温暖柔软，让水汽汇聚在一起，成了一小股，最后沿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流落了下来。
手指被流落的水滴沾湿，唐淼平静地看着钱程，看了一会儿后，她冲着钱程一笑，道。
“因为我和我前男友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