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悍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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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棠城伫立于山巅，高岭入云，其间锦绣成堆，次第开遍；海棠铺满，妖艳欲燃。
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位于离棠城门口，掌心悬浮一菱形晶石，将男子及其后方景象纳入其中。
“到达应龙最高城——‘离棠’！”男子缓缓转身，令晶石将更多景象呈现其中，这些画面，会即时通过母极晶石，传递给所有通过子极晶石观看的观众。
这时，中年男子透过晶石反馈，发现侧后方出现一位约莫束发年华的胖子，此刻在晶石记录的画面中搔首弄姿。
“哟，这不王家败家子嘛！我们还是看看绝岭云间新发现的神秘古墓吧修士们。”中年男子神色顿时难看起来，迅速转换视角以避免拍到这胖子。
这胖子闻言，原本肉感十足的脸顿时垮下来，冲过去就是一脚将中年男子踹倒。
“还不快多给小爷点镜头！”
胖子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各色美人见到这一幕，不禁乐得花枝招展。胖子得意万分，对着母极晶石大秀肌肉，咧嘴挑眉。
而此时的王家府邸。
王家家主脸色漆黑，通过子极晶石投射的影像，他已将情况尽收眼底。
他高喝一声“混蛋！”便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而周围的下人皆垂首不语，瑟瑟发抖。
“那个孽畜怎么会在那里？鸾鸢学院那边的夫子不是说他在学堂吗？”王家家主虽须发尽白，但老态不显，神色中威严难当，“如果说这败家子真的在城外，那学院里的又是谁……”
……
“我们鸾鸢学院是离棠城百年历史的高级学院，培养了大批优秀学生，你们选择我们学院，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说不定你们之中，未来也会出现传说中的强者，光耀门楣，风光无限，呵呵。”羊须老者捋了捋胡子，呵呵道，“经过了初级学院的学习，相信你们大多数人在一重境已经纳灵、感玄，甚至突破到了二重境元旋。”
“你们在初级学院已经清楚，每一重境界都分为天、地、人三个小境界。比如气宗境对应一重人境，纳灵对应一重地境……能进入我们这所高级学院，证明你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没有那种从一重人境气宗直接突破到元旋的、自断前程的傻子。”老者来回踱步，“大伙，已经或是打算，以一重天境感玄突破至元旋的，举手示意！”
半数学生骄傲举手。
老者笑着颔首，拿出花名册，眯着眼睛阅过一个个名字。
终于，他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眼里放光，环顾一圈学堂众人后，扬声点名。
“王讳呈！”
“夫子！”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起身，他弯腰抱拳，恭敬应答。但若仔细看来，便会发现他神情中的懒散无谓。
“你来回答一下，灵气特性分为哪些档次？”
“平凡，稀有，绝巅，神话。”少年对答如流。
“不错，不错。”老者颇有深意的道，“你的灵气特性在哪个档次呢？”
“嘶——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是很平凡的那种。”少年思索一阵子后，颇为淡然的回答。
“你知道就好。”
言罢，哄堂大笑。
老者眯起眼睛，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道：“早就听说我院来了个插班生，是那鼎鼎大名的王家败家子，一身反骨桀骜不驯，看来也不过如此。”
“葛夫子，你被骗了。王讳呈那厮早就溜出去鬼混，留下个家仆搁这滥竽充数！”一名厚嘴唇的黝黑少年拱火起哄。
学堂再次被笑声充满。
葛夫子闻言脸色涨红，本想给这王家败家子来个下马威，未曾想直接被摆了一道！
强撑着半分薄面，葛夫子佯装成竹在胸，道：“传闻王败家子身材臃肿，你这假货一眼就能鉴定出来顶不顶真。”
想到自家少爷交代的任务，少年决定还是硬着头皮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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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严肃道：“我真是王讳呈啊，夫子，传闻不可信！”
哄笑声再次响起。
葛夫子到这时候哪能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怒从心起，指着少年：“你！出去！”
少年心中自语：少爷啊少爷，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谁让你如此臭名远扬呢？
这么想着，少年闲庭信步般走出学堂，淡然自得。
“看着还挺高傲。主子不在，一条狗装什么大尾巴狼！”有人厌恶道。
很快，有学院相关人士，将祝余这个假学生“请出”学院。
……
少年走出学院大门，抖了抖衣袖。
一身绫罗绸缎穿着怪不舒服，用点力估计就能扯断。也就是少爷意思给的够，他才拗着性子换上，否则穿着那身粗缯大布也不至于如此束手束脚。
“祝余——！”
迎面风风火火跑来一个驼背老汉，长袍马褂，嘴角还有颗醒目的大痣。
“陈伯！”被称作“祝余”的少年露出笑容，迎向老汉。
“王讳呈少爷已经被家主逮了回去，听说被打得皮开肉绽，数里外亦能听到惨叫声不绝于耳。”老陈道。
“少爷……太惨了。小仆恨不能代主受罚！”祝余还在说着风凉话。
老陈却严肃道：“别以为你逃得掉。这次家主很是气恼，你这次伙同少爷蒙蔽老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祝余闻言却没有丝毫恐惧，淡定耸了耸肩，与老陈一道返回。
“啧，早知道不收少爷那几锭金子了——财帛动人心呐！”
一老一少一路有说有笑，仿佛等待他们的是康庄大道朝天而设。
“怎么样？这几个月来有想起什么吗？”老陈问道。
“模模糊糊想起一些……沙子？很多沙子。”祝余皱眉苦苦思索着。
“沙子？或许是沙漠？”
“也许吧……记忆一团糟，稍微回想便头痛不已。”祝余低声道。有些失落。
“会好起来的。”老陈拍了拍祝余的肩膀。
祝余收拾好低沉情绪，笑道：“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
二人兜兜转转串街穿巷，最终回到王氏府邸。
他们的欢颜笑语也在这时候骤然收敛，变成一片愁云惨淡的神情，看起来诚惶诚恐、坐立不安。
王家家主负手于后，立于庭院闭目不动。旁边跪着那王家败家子，裸着上身，背后鞭创累累，此刻疼的龇牙咧嘴，直冒冷汗。
祝余和老陈弯腰作揖，神色恭敬。
王家家主方待开口，这边败家胖子王讳呈已是憋不出满腔怒火，死死盯着祝余，咬牙切齿。
“废物！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我要打断你的狗腿！”
王家家主满头黑线，从家仆手中接过长鞭，又是几鞭伺候。
啪！啪！啪！
惨叫声连绵起伏，王讳呈身上又添几道血口。
“老夫先打断你的腿！”
其余人强忍笑容，屏息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边收拾完王讳呈，王家家主呼吸有些不顺，咳嗽了几声渐渐缓过神来，又径直指向祝余：“你！过来！好大的胆，区区家仆居然做出此等僭越之事！”
未等祝余行动，老陈先动了。
只见老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替祝余喊起冤：“老爷！请您明鉴呐！少爷的吩咐，岂是我们下人可以忤逆的！请您开恩啊！”
王家家主无奈地摆摆手：“老陈！你好歹是我王家三代老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带过来的这少年平常精明能干，我都看在眼里。最近把他安排在这败家子身边，也是看看是否能让这孽畜浪子回头，未曾想闹出这等事情！”
祝余闻言，恭敬道：“家主大人，能否听我一言。”
“哦？”王家家主盯着少年，示意他继续。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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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颓废不堪，花天酒地，放纵无度，小人虽并不了解少爷为何如此荒淫，但至于如何‘规劝’……还是有几分眉目。”祝余道。
“接着说。”
“若只是言语劝诫，如何服人？祝余斗胆，若家主大人能予小人几分僭越之权，必要时或许会动武——祝余必于一年之内给家主一个满意的结果，如若不成，甘愿受罚！”
老陈急了，想拉住祝余，劝阻他继续说下去。但祝余全当不见。
王家家主似笑非笑：“这孽畜虽然极为不堪，但到底也是王家少爷，身份尊贵，你一个下人如此行径，让我如何信得过？更何况，诸多名师高手都没能矫正过来的败家子，你又凭什么能做到？”
“名师也好，高手也罢，身份不等，难以究竟。少爷需要一个身份平等对象……以友论之。当然，下猛药也是必要的！”祝余正色道。
“你敢！”王讳呈跪不住了，仆人噬主，这还了得？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名扬烟霞郡诸城的名头是摆设？
王讳呈勃然大怒，骤然起身，周身灵气迸发，径直冲向祝余。
王家家主并未阻拦，显然也是想试试祝余的成色。
灵气汇聚成蓝色蜿蜒火龙，伴随王讳呈手掌推出，这火龙便直直冲向祝余。同时，王讳呈另一只手中灵气凝聚为巨锤，意在迅速靠近祝余并凶悍砸下。
见此情形，祝余所做极为简洁。
他握拳，纯白朴实的灵气便包裹其上。迎着那火龙，祝余不过略一侧身，并一拳砸下！
呼——火焰消散，火龙瞬间堙灭。
此刻王讳呈已然近身，但祝余早有预料，甚至并未直视他，在其奋力挥锤正欲砸下之时，便已然将灵气汇聚于左腿，一个转身摆腿踢到王讳呈屁股上。
王讳呈重重飞出去，落在花圃中，吃了满嘴花草。
祝余颇为闲适地晃了晃手掌，上面缠绕的火焰便被轻易熄灭。
温度极低的火焰……难道是极为冲突的灵气特性……祝余有些诧异。
王讳呈艰难爬起，很是不服，方欲再战，却被王家家主拦住。
“好，从今天开始，你便负责归正这孽畜的行为。”王家家主点头，神色严肃，“记住你说的话。如果只是为了投机取巧，后果你是知晓的。”
“爷爷！一个卑贱家仆凭什么……”王讳呈急了，冲到王家家主面前理论。
啪！
王家家主一个巴掌过去。
“你们父子，一个邋遢样，真是要气死老夫——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王家家主的眼神中充满失望，接着交代完些许事宜后，便转身离去。
“真是王家的耻辱……就不能学学你弟弟……咳咳咳……”王家家主的声音渐渐模糊、虚弱，逐渐远去。
王讳呈盯着王家家主离开的方向，外表看起来不以为意。
但祝余却捕捉到他眼里深埋的情绪。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老陈摇晃着祝余，焦声道。
烟霞郡离棠城顶级败家子王讳呈，臭名昭著，无可救药。
王家的实力在离棠城数一数二，可放眼整个烟霞郡便排不上名号。而这个败家子，屡屡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凭借一己之力将离棠王家的声望抬升到了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
在老陈看来，祝余此举仅仅为了攥取好处，实乃火中取栗。
“放心，老陈，我知道我在干嘛。”祝余笑道。
祝余哪想揽这种烂摊子，无事一身轻，岂不逍遥自在？
只是……他曾见过，这胖少年卸下浪里浪荡的伪装之后，难与人言的失落和悲伤。也曾于檐上望月时，隐隐听见这纨绔少年睡梦中的呓语。
那神情，仿佛存在于记忆中，有些熟悉，有些伤感，有些……感同身受。
或许，这样做能想起什么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