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绯红于夜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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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被强烈的刺痛感惊醒。
他勉力睁眼，风沙肆虐，夹杂森森鬼气，无情摧残着身体。其躯体转即千疮百孔，血洞累累。
祝余十分不解，此刻自己不应该在城主府中修炼吗？
低头看去，他发现脚踏之处，似乎仍旧是城主府的地砖，触感却像踩在沙粒上。
不，不对。他俯身摸去，手掌直接穿过地砖，摸到下面的沙粒。
难道只是幻象？
转身四下观望，唯有沙暴遮蔽视野，难窥究竟；祝余运转灵气形成防护，以减小诡界黄沙对身体的创伤。
突然一道流光直奔自己面门而来，祝余下意识格挡。
诡异的是，流光穿过了灵气防御，穿过了祝余的身体，而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祝余讶异之际，风沙中白无英的身影出现，她浑身浴血，朝祝余而来。但白无英好似并未看到祝余，直接近到祝余身前。
见此情形，祝余下意识伸手拦住，但白无英的身影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几经闪转腾挪，又消失于黄沙之中。
随后，祝余也发现了育沛和杜若秋，三人皆血迹满身，在与什么东西厮杀，情况状似极为危急。
“发生什么事了？”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措手不及。
一道黑影倏忽急逝，数次去离，令祝余看不清形状。不过看起来，这就是杜大哥等人正在鏖战的东西。
“无法恢复……无法重铸……无法愈合……”
模糊之中，祝余隐隐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并摆出战斗姿态。
“无法愈合……无法重铸……虚界……”那身影愈发接近，并不断重复着这些言语。
风沙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放大。
浑身黑色鬼气缭绕的身影，正是影傀。它从中断为两半，依靠数百道鬼气如胶水般粘合，藕断丝连，两半身体才没有彻底断开，跌落两边，即便在苦苦支持，可它的身体已然摇摇欲坠。
祝余眼里的仇恨喷薄而出，如这漫天风沙般汹涌。
“为什么……舍魄没有将你拉入虚界……因为你也快变成凶鬼、还是因为你太过弱小……”影傀眼神凶狠，断裂身体的粘合鬼气随风沙不断起伏颤动，极为骇人。
呼呼——
狂沙呼啸的声音突然完全静止，天地骤然无声。
祝余和影傀中间，突然多出一个奇怪的身影。
那身影难以名状，不断变换，前一秒看上去是无数躯壳串联成的骨质蜈蚣，下一刻就变成无数触手盘成的肉球，再一眨眼，又变为高耸瘦长的人形生物，密密麻麻的眼睛密布全身，令人头皮发麻。
短短几息时间，在祝余眼中，这种变化就发生的数百次，使他发毛，恐惧，精神恍惚。
耳鸣声充斥脑海，祝余头痛欲裂，光是直视就险些令他精神崩溃。
“舍魄！你竟将我视为蝼蚁！没有我们鬼族，你什么也不是！还我虚界、还我虚界啊啊啊——！”影傀声嘶欲裂。
被称作“舍魄”的怪物并未在此滞留，随着身旁火焰崩裂、剑气纵横、荆棘丛生，这些显然来自杜若秋三人的攻击、气魄宏伟，但舍魄却已灵巧避开，消失于祝余视野，与三人继续缠斗。
“这座城主府，成了虚界……吗？”祝余喃喃道。
近在眼前，却如隔阴阳，如虚入实，竟是如此。
“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影傀不断咆哮。舍魄却不再现身。
它兀地察觉四周风沙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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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紊乱无序，并向自己压迫而来。
于是影傀停止嚎叫，眼神死死盯着祝余，仇恨与讥讽无限放大。
“你想杀我？你居然敢对我出手？你这只……蚂蚁！”
祝余体内灵气盘桓涌动，与天地间沙暴浑然一体，伴随着呼吸起伏，他的气势愈发高涨。
他阖目站在原地。
天地似乎都寂静了，只听见微弱的心跳声。
天威浩荡，气象万千，地利结缚，玄之又玄。
灵气的积累，和杜若秋的传道受业，早已叩开祝余的感玄之门。
方才见到影傀，由于旧日阴影，仇恨之余，他的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恐惧。而此时，他将心境沉淀下来，恐惧也好，仇恨也罢，全部化为一种坚定，那种一往无前的决心。
当他睁开双眸时，气势陡然攀升，四周的风沙在他身外一丈处旋转，如屏障一般。而一丈之内风沙不侵，于方圆丈许内形成无尘之地。
像是角斗场。
“一定要杀了你，为大家报仇。”祝余眼神坚定，“即使赌上我的性命。”
影傀踏入这风沙隔绝的狭小场地。
“感玄又如何？再借你十分天威又如何？即使我虚界被夺、修为全无，你这蝼蚁，可笑不自量，亦只是蚍蜉撼树！”影傀狰狞道。
祝余并未回应，沉默着身处右臂，四周风沙便缠卷其上，势如狂澜，颇具气象。
影傀亦向祝余冲来，鬼族强横的肉体使它迅速靠近祝余，如雷急迸，拳威浩荡。
彭——！
风沙卷对厉鬼拳。半鬼人战半裂鬼。
这边黄沙霎时作蛟龙，直击中门，裹挟天威；
那边鬼拳如天敲雷鼓，碎沙灭蛟，一往无前。
祝余不断变招，或以风沙拳击，或做沙暴席卷，或已灵气缠绕，却无一不被影傀拳拳蛮力破除。
“就这样、而已吗？”影傀貌似游刃有余。
似乎在回应影傀的不屑，祝余右手的风沙不断暴涨，勾连天地黄沙，一拳即出，龙卷风暴便肆虐旋向影傀。
龙卷沙暴瞬间淹没影傀，但在沙暴中，这道黑影似巍然不动。
片刻后影傀陡然跃出，突破风暴，眼里冒着凶光：“玩够了吗？”
祝余同样一拳挥出，拳拳相撞！
噗——
风沙溃散，祝余倒飞出去，血雾瞬间弥漫开来：先是右拳右臂，然后是右肩膀，最后整个右上半身体都陡然炸开。
原本在右臂的封禁环也因此炸飞出去，落入风沙再难寻。
躺倒在地的祝余，不断咳血，短短时间内便已是垂危之境。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原本怠惰的诡异心脏高速搏动，使得祝余破损的内脏飞速修复，致命的创伤急速愈合。
影傀近到祝余身前，啧啧道：“真是可怜啊。瞧瞧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眼窝深凹，浑身发青，皮肤皱褶，凶面獠牙——啧啧，哪个正常人不会怕你呢？不过你那三个老好人同伴，恐怕还瞒着你的相貌变化，免得你半夜偷偷哭鼻子，哈哈哈哈哈哈！”
伤势很快修补完毕，祝余浑身浴血，但状态已恢复如初。
他站了起来，灵气再度凝聚。
“还要继续打吗？”影傀摊开手，桀桀道，“这邪门的肉块虽能愈伤，但同时也会加快由人变鬼的转化。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徒劳无功。倒不如做一只没有思想的凶鬼，好过现在当个可怜虫。”
祝余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沉默着，继续借取满天黄沙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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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时地利，何妨多承几分？即使这股力量超过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有些事，非做不可。
漫天黄沙不断向祝余汇集，在其四周形成可怕的沙暴。
他的灵气不要命的运转，早已超过感玄所能承载的极限。身体膨胀开来，时不时有血雾喷薄而出，而后被诡异心脏修复。
何须惜此身，愿教恶鬼哭！
“啊——！”祝余以身为沙暴，怒吼这冲向影傀。
“没有用的！”影傀轻蔑道，同时奋力挥拳，击溃沙暴。
血液四溅，零星几滴落在影傀脚下。
剧痛感再度袭来，诡异心脏急速跳动，杜若秋等人施加的封印被一一挣脱。
意识模糊，思绪全无，祝余的眼里，只剩下那可憎的身影。
他不断起身挥拳，疯狂借助天威，灵气早已超越限度，执念却驱使他不断挥拳。
彭——
“都说了没用的！”
彭——
“蝼蚁你在自寻死路！”
彭——
“住手！你活腻歪了吗！”
一拳拳永无止境，祝余不知被重创多少次，却在诡异心脏的作用下再度起身。
皮肤皱褶渐成青鳞，凶面魍魉爪牙更锋。
祝余的形象越来越贴近狰狞的厉鬼，但他已失去意识。全靠那复仇的执念在支撑着。
身下的血滴，从滴滴点点，汇成涓流，再成血泊。
影傀的神情，也从不屑，到愤怒，再到……
彭——
眼前不成人样的狰狞身影再度被击溃，鲜血四溢。
但影傀，破天荒地的，被震的后推了一步。
它的眼里出现了新的情绪。
那是恐惧。
所谓的不屑是假的，语言攻势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和劝退祝余，它现在不过外强中干，连躯干都无法愈合，只能勉强续命。
“吼——”眼前这个反复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少年，此刻彻底变为獠牙凶狠的怪物，发出不同人人类的嘶吼。
黄沙肆虐，疯狂向其涌去，这仿佛不止疲惫的怪物再度裹挟风暴而来！
“去死……啊啊啊！！”影傀与风暴再度对撞。
这次它后退更多。
原本就快要断成两半的躯体，此时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裂缝越来越大、缺口越来越深，黏连躯体的鬼气一条条断裂。
再次被击退的祝余，很快便再度起身，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液也如同倒流般流回身体。
噗通噗通噗通——
诡异心脏的跳动愈演愈烈，在影傀耳中那如同催命符一般。
“不可能……那肉块不可能有这种源源不竭的功效的！开什么玩笑！”影傀开始歇斯底里。现在的它，如同跳梁小丑，那种把人命肆意玩弄的残暴形象已然支离破碎。
“我要掏出你的心脏……我要将你扒皮抽筋啊啊啊——！”它的身体已然开始颤抖。
“吼——”
……
不知多少次重创后起身，不知发动了多少次攻势，也不知过了多久。
祝余眼前越来越模糊，耳边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一道身影，从中断为两半，狠狠摔落在地上。
他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血泊中，倒映出那狰狞可怖的凶鬼面庞。
“值了。”祝余笑着缓缓闭目，失去意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