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少年的生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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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把八十枚琉璃子捂热乎的王秋明,很快便从心痛中回过神来,因为叶龙内那堆砌的黄白之物很是喜庆,少年此时很清楚,自己若是依世俗而言,虽说不是富可敌国,但肯定算得上是富家翁。
不过少年如今已然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山上道路,那往日梦想的实现,就显得不是那么值得激动了。
常心修我道,我道修常心。
但是少年还是很开心啊,因为有了这些白银黄金之后,自己就可以把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事情都给实现了……比如好好修缮一番自家宅子,破洞的屋顶自然是要补的,甚至还能一并换个新瓦;每间房屋的门板都可以换个新的,大门那个就不用了,毕竟李叔的手艺好得很;院子里可以种上些让人心情怡然的树植,不是附庸风雅,就是希望院子里以后能多些鸟叫声……
当然,还有最最最重要的——向阳铺子里的那些发簪、发绳和漂亮衣服!小姑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天底下哪有不爱让自己更漂亮些的小姑娘?
少年想着小姑娘那高兴的合不拢嘴的笑脸,去往迎福巷的脚步就快了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
王秋明途经怀仁巷时,与那间碎玉铺子擦肩而过。
心中想到一事,便折返回去。
王秋明自然记得,李叔是把碎玉铺子的刘老头和张老头划为等列的,但少年如见兜里连一枚琉璃子都没有,再想想甘来铺子那边自己的一掷千金,所以少年是不太敢上前开口做生意的。
然而少年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世俗间的生意照样也是生意啊,自己兜里的神仙钱虽然不多,可世俗钱俩不少哩。
碎玉铺子里,装满了少年一直很喜欢的话本小说。
铺子门边,刘老头如往常一般,缩在小板凳上酣睡。
王秋明蹑手蹑脚地从老人面前经过,生怕惊醒了身边的老人,倒有些做贼的潜质。
一顿精挑细选,好生观摩一番,少年便眉开眼笑地捧着七本书走出铺子。
七本书观其标价,加起来总共不过二百文钱。
但王秋明犹豫一番,竟是从叶龙中取出一枚白瑕子,轻轻放在老人身旁的案牍上。
临走前少年还俯身一拜,算是对老人表达敬意。
“拜个球啊拜?”只听一道有些恼火的声音从王秋明背后传来,正是那位似睡非睡的刘老头,“我还没死呢!”
转过身的王秋明一脸的尴尬不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后少做这些卖弄聪明的小把戏!”睁开眼睛的刘老头一番吹胡子瞪眼,“小娃子年纪轻轻的,学这些乌烟瘴气的手段作甚?”
王秋明没想到老人会对自己的举止如此生气,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老先生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挺感激你这么多年肯让我在铺子里蹭书看,老先生你不知道,守禄巷上的卖书铺子里的书虽然精美得多,但那些店掌柜可凶了,每次一见我穿着草鞋短衫,就不让我进……其实我有一天是真想进去买书哩。”
其实王秋明买下的,都是那些自己蹭完的书。
这番解释似乎打动了老人,刘老头闻言也平静下来,而后突然想到一事,眯眼问道:“守禄巷上的书比我的精美许多?”
“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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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皮是要精美一些,而且错别字……少一些。”王秋明没想到老人耳朵这么灵,一时间变得结结巴巴的。
王秋明的确没进过守禄巷的书店,但顾守池的一些书就是从守禄巷上买的。
朋友之间借本书看,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观你小子还算淳朴,有几分赤子之心,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刘老头哼声道,听得王秋明额头流出汗水,心想老先生你还打算要计较啊?
“记住!”刘老头又是一道呵声,让少年下意识地提起精神来,“修道之人切莫沾染商贾的铜臭气!做点小买卖可以,但不要把世间人情都看做买卖,那样是修不出什么鸟的!”
“晚辈受教了!”王秋明似有所悟,恭敬道。
只不过如今双手放不开,无法抱拳,所以少年只能俯身。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刘老头点点头,而后轻轻一抬手,王秋明脑海中便多出了一片清明,“那本书你既然买了,那就是你的缘分……”
“回去再看一遍那本《观湖志》。”
王秋明很快便想起了那本自己好生珍藏的话本小说,立即点点头。
少年还要再问,却看见老人已经重新低下头去,便只好再次俯身一拜,静静离开了此地。
怀仁巷上,低垂着头的老人好似在梦呓:
“一群有眼无珠的过江之鲫,口口声声说要追寻机缘法宝,殊不知你们苦苦哀求的剑经拳法,都摆放在这间不起眼的小铺子里……”
——
迎福巷上的一处别致小院。
微微蹙眉的李开来轻叹一声,往棋盘上丢出手中一枚白子,就算是投子认输了。
棋盘上两军势均力敌,因此只能说是棋差一招。
可恰恰因为如此,李开来才会忍不住哀叹,因为他每次与自己这位师兄下棋,便总是棋差一招。
坐于李开来对面的苟信芳神情不变,只是拿起茶杯轻轻一抿。
“师兄啊……”李开来又摆出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嬉皮笑脸道,“下次让我一子呗?”
“两子都没问题。”苟信芳喝下一口热茶,说道。
“真的?不过两子有点多啊……一子就好了嘻嘻嘻。”
“都没问题。”苟信芳点点头道,“下次都算你赢。”
“啊?”李开来闻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哀声道,“师兄你这莫得劲儿了啊!”
说着李开来便拉长袖子,就要往脖子上捆去,一副女子哀戚自缢的模样。
苟信芳对自己这位师弟的表演可谓是熟门熟路,半点不放在心上,换了个话题道:
“那大磐皇子究竟与那……女子做了什么生意?养鹂楼可能查出消息?”
谈及正事,李开来便变回了那不怒自威的大徽皇子,只见他摇摇头说道:“死了十二只青嘴黄鹂,才查到这笔生意与那小姑娘有关,其余细节一概不知。”
说完话后李开来忍不住一阵心痛,毕竟那十二只青嘴黄鹂可是一笔一笔神仙钱喂养出来的。
“小姑娘?”苟信芳闻言思索一番,而后说道,“是那个王姓少年的妹妹?也就是你那新交的朋友,晋王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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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确与王秋明亲如兄妹,感情真挚不似作假。”李开来点点头道,而后语气有些讥讽,“不过那家伙可有些了不得,恐怕他并未把我当作真正的朋友……也未必把自己当作我四叔的弟子。”
“心中有执拗的人,往往比较难以相处。”苟信芳徐徐说道,而后望向李开来,“但如果能和这种人真正成为朋友,可是会很值得高兴的。”
“我做不来。”李开来摇头笑道,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人,“我已经习惯了权衡利弊,我这种人做不到与人真正交心,我怕所谓朋友卖了我,也怕我把所谓朋友给卖了……说实话,若不是他与四叔有一层关系在,恐怕在得知刘弘德得手后,我就已经忍不住要对小姑娘动手了。”
“大磐能得到的,我大徽也必须要得到,此大势不能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话毕,李开来便开始沉默不语,静静收拾着棋盘上纷乱的棋子。
黑白交错,杂乱无章。
犹如帝王家的生意经。
然而李开来没有听到自己师兄的那声叹息:
“仅仅是这样,也足够了啊。”
——
醒春巷。
手腕上缠绕着绷带的小姑娘,给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做好饭菜后,战战兢兢地坐在凳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妇人吃饭的模样从来都不好看,只有两人时更是毫无顾忌,囫囵吞枣如同野兽。
“娘……我能出去么?”小姑娘怯生生道,脸色和语气都有些苍白。
“出去做什么?”妇人闻言立马抬起塞满肉的嘴巴,厉声道,“又去找那个小子?”
“不准去!在跟我回去之前,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学堂也不用去了!”
小姑娘明显被妇人的尖利声音给吓到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说道:“可是连学堂都不去的话,徐先生会怪罪的。”
妇人闻言立马大笑起来,一些饭菜从嘴中流出,只见那妇人大笑道:“徐先生?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还有空管咱母子的事情?”
说着妇人的眼神便温柔起来,倒像一个关爱子女的娘亲,只见她说道:“你可知为了让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为娘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你这辈子都要好好孝敬娘亲,你的命就是我的……”
“知不知道!”妇人的声音顿时锐利起来,只见她狠狠抓紧小姑娘缠绕着绷带的手握,恶声道,“但你却转而对那个小子掏心掏肺的!难道是娘亲对你不好吗?学堂上的那个老不死没有教你什么叫‘生养之恩不得不报’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一些血气分给了那个小子!如今只是要你流些血液给为娘谋些利益,便哭哭啼啼的……”
“你要是不听话……”妇人收敛一番尖利,转而轻笑起来,“我就把那小子给活活吞了!”
说到最后妇人终于松开了小姑娘的手腕,只见那白色绷带上已经淌出血渍。
颤抖着身子的小姑娘咬了咬嘴唇,点点头道:
“娘亲你放心,我会听话的……”
“还算知晓恩情!”妇人闻言冷笑道。
世间何人最听话?
心如死灰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