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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不如归去终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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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冬已浓。

纳兰府中,水也寂寂,人也寂寂。

月蕊轩,华丽的卧房内。锦珂格格躺在未笼幔帐的床上,睡眼迷离地凝望着微微被晨光染亮的窗纸。

虽然明知不可能,锦珂还是痴痴地做着梦。盼着,某一日睁开眼,那人便会长身玉立于窗前,轻轻回眸,给自己一个真切而温暖的笑容……

???

秋晨山间,霜雾弥漫。

月朗自一棵粗壮的大树上跳下来,抖了抖潮湿的长衫,叹息着庆幸自己未被这山中野兽当了美味。。

饥肠辘辘,四野茫茫。

月朗牵起玉兔马,试着往前走。

不远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月朗凝神,下意识地低头,只见一条五尺多长的青蛇已窜到脚边。

“蛇!”月朗不由得惊呼,可那蛇却一点儿不怕他,趾高气扬地吐着血红的信子,向前靠近。

月朗欲翻身上马,却因饥饿和惊惧而使不上力气

眼见着蛇信子已要触到自己的鞋尖儿,月朗绝望地屏住呼吸……

千钧一发之际,寒雾中忽而出现一只纤细的手臂,将青蛇提了起来……

“嘿嘿,那日,你救了我,今日,也算还了你的救命之恩了!”浓雾中,缓缓现出一张娇俏的小脸儿。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她举着青蛇,眼睛亮亮地望着月朗。

“啊?”惊魂未定的月朗,蹙眉想了想,只觉得面前这姑娘眼熟,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北京城门外,那个混蛋要欺负我,是你救了我啊!”见月朗认不出自己,女孩似乎有些失望,努努嘴,解释道。

“哦,原来是你啊!”月朗恍然,眼中闪出一丝喜色,“你怎会在这里?”

“这可是好药材呢。”女孩并未立刻回答月朗的话,她将青蛇放到一个大布袋中,带着他走到附近的一条小溪边。她用溪水洗了洗手,自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干粮,递给月朗。

晨雾渐渐散去,两人并肩坐在小溪边,一边吃干粮,一边聊起天。

女孩名唤许馨妍,是杭州医药世家许家的三女儿。上次去北京走亲戚,一个人偷溜出去玩儿,却被王云昊看上,幸而遇见月朗……

“你,怎会在这深山之中?”月朗看着小小的馨妍,不解地问道。

“哎,还不是因为杭州的疫情。”馨妍垂眸看看手边的竹篮,撇撇嘴道,“这个季节,药材本就短缺,又遇上这样的天灾。没办法,我只能来这山里碰碰运气……”

“难为你了,小小年纪,这般大义凛然。”月朗看着馨妍,赞赏地点点头。

“哎,我这算什么,那位医女姐姐才真是大义凛然呢。”馨妍说着,眼中闪出星辉般的光彩。

“什么医女姐姐?”听闻“医女”二字,月朗心尖莫名一颤。

“就是在杭州梨花镇上开医馆医治灾民的医女姐姐啊!”馨妍忽闪着大眼睛道,忽而又无奈地垂下头,“哎,太不容易了,医女姐姐,还怀着身孕。”

“什么?你见过那位医女姐姐吗?”听闻馨妍的话,月朗眸光一闪,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她的小手。

“啊?”馨妍显然被吓了一跳,不悦地抽回手,向旁边挪了挪身子,“我没见过那医女姐姐,我从北京回来,爹爹就让我出来采药了。”

“不瞒你说,我山一程水一程地从北京赶来,就是为了你口中的医女姐姐。”见自己的举动惊到了馨妍,月朗忙和声解释道,“她,是我娘子。”

“哦,是这样啊?你吓死我了。”馨妍说着,故意抚了抚胸口。

“你知道她那边情况如何吗?”月朗努力控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急切地问道。

“哎,这疫情太凶险。听说,医女姐姐也被感染了……”馨妍轻声说着,幽幽地长叹口气。

一瞬间,天塌地陷!

“花好!”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月朗一点点失去了呼吸与心跳。

唯有:那个花好在悬崖边翩然起舞的梦境,一遍遍在眼前翻转、闪现……

???

晨雾渐散,日光犹浅。

“月朗……”因门窗紧闭而略显昏暗的房间内,花好惊呼着睁开湿漉漉的睡眼,蝶翼般轻颤的睫毛上,染着莹莹水雾。

梦,终究还是要醒的……

花好虚弱地重新合上眼帘。任泪珠滚滚而落。她好想再回到方才的梦境中。纵然是站在悬崖边起舞,但能那般真真切切地看见他,纵然粉身碎骨,她亦无怨无悔……

“小姐,你醒了吗?我熬了红枣小米粥。”花好正无声地啜泣着,门外忽而传来芸儿的轻声呼唤。

“嗯,你先放门口儿吧,等下我……咳咳咳……”花好轻轻抬起头,话还未说完,却忽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姐,小姐,你觉得怎么样?没事吧?”门外的芸儿,一边用力叩着门板,一边焦急地问道。

“我……我,没事,好芸儿,你快……回去吧……”花好强压着咳嗽,喘息着冲芸儿道。

“小姐,你这样怎么可以?你快开开门啊!”芸儿不住地叩门,声音里已透出止不住的更咽。

“不,芸儿,你快回去。”花好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而清晰,“万一你也被感染了,那些病人怎么办?”

“小姐,小姐……”芸儿还在门口喃喃呼唤着,花好已难受得无力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当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花好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花好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扶着桌椅缓缓走到门边,开门将石阶上已近凉透的汤药和粥端进屋里。

花好忍着喉咙的刺痛,想为了孩儿尽量多吃一点儿,可还未吃几口,胸口突然闷闷地疼痛起来。

随着胸痛的加剧,窒息般的恐惧,铺天盖地的向花好袭来。身为医女,她比谁都明白,这病有多凶险……

花好捂着胸口,绝望地看着映在窗纸上的白亮日光。没有月朗的日子,一日如三秋,每一分每一秒都那般无助、那般煎熬、那般凄楚,真的,不如归去。

可是,倘若自己就这样去了,腹中的孩儿岂不是太无辜、太可怜了?那可是自己与月朗血脉相融的鲜活生命啊……

大波病人乌泱泱向小小的医馆涌来。

芸儿自花好的院子中出来,关上院门,蹲下身子无助地哭出了声。

小春子蹲到芸儿旁边,想要开口安慰她,却只是叹了口气。

“该怎么办?小姐,她太可怜了!”芸儿啜泣着抓住小春子的胳膊,抽抽搭搭地哭道。

面对这样的情形,小春子又怎能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摇着头,任芸儿呜呜地哭着将鼻涕、眼泪蹭到自己的衣袖上。

“快去医馆吧,那些病人,还等着你呢。”待芸儿的哭声渐渐住了,小春子慢慢将她扶起来,拍拍她的头,鼓励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这场灾难面前,每一个人都感到无助与彷徨,却又努力学着坚强……

花好将自己隔离起来后,芸儿不得不勇敢地挑起医馆的大梁。

幸而,对于医术,这小丫头天赋极高。凭着花好教她的望闻问切和研究的几副药方,就能像模像样地给人诊治一番。

可毕竟只是个小姑娘,面对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的病人,芸儿心中的恐惧,也一刻比一刻更浓。

这日,医馆里来了好几位小病人。孩子们的一声声哭闹,使这拥挤的院落显得更加嘈杂。

芸儿正心烦意乱地给一个不停吵嚷的小男孩诊脉,那孩子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自娘亲怀中坐起来,而他翻起来的那一瞬间,刚巧抓掉了芸儿脸上的小方巾。

男孩不停地咳嗽,他娘亲不住地道歉。被惊得脸色惨白的芸儿,已颤抖得快站不稳身子。

老天啊,他们已近乎走投无路,难道还要再雪上加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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