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晨雾散尽心亦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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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轻笼的蒙古草原，在羊群的咩咩声中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还残存着淡淡酒气的华丽蒙古包中。
躺在并蒂牡丹枕上的锦珂格格缓缓睁开迷蒙的睡眼。
“蔻丹，蔻丹。”哑着嗓子喊了两声，口中干涩得似要冒烟，锦珂下意识地掀开被子，拖着酸痛的身子艰难地坐起身，却忽然在凌乱的丝绸床单上，看到一朵触目惊心的“花”！
锦珂的身子如遭雷击般重重地一抖，连忙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衣衫。她隐隐记得，昨夜自己一直未脱下身上的旗装，而此时此刻，微微颤抖着的玉体上却只裹着一件薄薄的苏绣睡袍……
这时，蒙古包的帘子被人自外面撩开，纳兰月辉端着冒着袅袅热气的茶盏走到床前。
锦珂惊慌地睁大眼睛，心，疯狂地跳了起来。
昨夜的画面，一幕幕快速地在眼前闪现：月朗转身离去的背影，自己狼狈的哭泣，纳兰月辉陪着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迷迷糊糊中，自己曾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吐得翻江倒海，然后……
“啊！”锦珂抱着头凄厉地大喊一声，颤抖着指着床单上那一抹红沙哑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是格格让微臣留下来作伴的。”月辉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小几上，低头抱拳轻声道。
“纳兰月辉！我要杀了你！”心碎的泪水滚滚而落，锦珂声音颤抖着哭喊道，瞪大眼睛狠狠地将并蒂牡丹枕砸到月辉身上。
“微臣该死，请格格降罪。”月辉说着，曲膝跪到锦珂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不卑不亢认真地道。
“你滚！给我滚！”锦珂羞怒交加得眼睛都似要喷出火来，她恨恨地呼喊着，抓起小几上的茶盏朝月辉砸去，“滚！”
月辉任茶盏在自己的左肩上撞成碎片，任滚烫的茶水顺着自己的深蓝色衣衫滑落。当那温热的水汽蔓延到胸膛，心跳，忽而莫名地狂乱起来。
月辉抿着唇站起身，意味深长地望了锦珂一眼，转身大步向蒙古包外走去。
“等一下！”月辉的手方触碰到蒙古包的帘子，锦珂沙哑的声音突然又在身后响起，他身子一抖，下意识地回头。
“昨夜的事，不许声张出去。”锦珂瞪着月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
“微臣知道。”月辉用力点点头，转身撩开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纳兰月辉刚走，醉眼迷离的蔻丹就慌张地跑了进来。
“格格，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和她们喝酒的。”看到锦珂满脸是泪眼神空洞的模样，蔻丹吓得连忙下跪认错。
而锦珂，似是没看到蔻丹般，只是自顾自地流着泪。
“格格，到底怎么了嘛，月辉公子……”蔻丹起身，刚要帮主子拭泪，忽而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又想到纳兰月辉刚刚看到自己时那慌乱的神色，心下立刻了然。她用帕子捂住欲脱口而出的惊呼，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这时，锦珂才反应迟迟地看到蔻丹，连忙如见到救命浮木般紧紧抱住她，绝望地痛哭出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何苦要离开北京，来到这荒凉的大草原？
如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此时此刻，锦珂心里好想念那远在北京的家，想念家里的额娘……
???
正值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而流水潺潺的圆明园中，却分外凉爽。
曲院风荷的凉亭内。宁妃娘娘轻轻将宫女端来的精致果盘推到冷凝霜面前。
“霜儿，这些都是西域进贡的珍贵瓜果，味儿美又解暑，你皇阿玛特意让人给咱们送来的。”宁妃满眼温柔地说着，心里依然对这个遗失多年的女儿有着深深的愧意。
“谢额娘。”凝霜淡淡地说着，伸手拿起一枚荔枝，有些笨拙地剥开。这种外表粗糙而内心莹白的水果，她在南方时经常见别人吃，自己却从未尝过一滴汁水。
“哎，若是你锦珂姐姐在北京就好了，她最爱吃这些西域贡果了。”宁妃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去了这么久了，也不知他们何时能回来？”
“额娘，你很爱锦珂姐姐吧？”凝霜看着宁妃的脸，忽然很认真地道，“能做您的女儿，真幸福。”
“傻孩子，你不也是我女儿吗？”宁妃说着，宠溺地理了理凝霜头上的流苏。
美丽的眸子凝望着宁妃温和的笑脸，凝霜口中甜甜的荔枝，却渐渐变得苦涩无比。
“哎，还有那个花好姑娘，也不知人究竟在何处？”想起花好，宁妃的心上忽而一疼，眼中亦氤氲起浅浅水雾，“那孩子那么瘦，理应多吃点儿甜的水果才是。”
风儿轻卷起碧绿荷叶的边儿。宁妃含泪的目光顺着圆明园弯弯的湖水望向远方……
???
落花别苑。
花好坐在小池边雅致的亭子里，一边绣着花儿一边哼着一首婉转的相思曲。
忽然，一只漂亮的杜鹃鸟，一声声啼叫着在亭子外飞过。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花好放下手中绣的花儿，起身走出亭子，欣喜地笑着大声道，“月朗快要回来了！他一定马上就要回来了！”
花好的欢呼声惊得树上的叶儿沙沙作响。那只杜鹃在院子里盘旋了两圈就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花好悠悠地望着杜鹃鸟飞去的方向，笑得弯弯的眼睛里，闪烁着湿淋淋的思念，亦闪烁着亮晶晶的期盼……
???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可今夜草原上的一轮满月却躲进了云后面。
月朗慢慢走到华丽的蒙古包前，却被迎上来的蔻丹拦住了路。
“额驸，格格还在沐浴。”蔻丹规矩地福了福身子，轻声对月朗道。
“啊？”月朗错愕地扬了扬俊眉。在北京时也没见这锦珂有多爱干净啊？怎么在这茫茫大草原的凉夜中竟洗了这么久？方才自己离开时她就在沐浴，而此时自己已同阿穆隆下了两盘棋回来，她居然还未出浴？
月朗也没心思理会许多，干脆躺在草地上仰望起草原上的星空来。
因为云儿遮住满月，漫天的星辰反而显得愈加璀璨。那些闪烁的光点，看起来离人间那么近，仿佛一闭眼，就会坠入梦里。却永远，也不会懂得世间的相思意……
???
明媚的日光下，圆明园如诗如画的亭台楼阁上都被粼粼波光映上了摇曳的亮点。
纳兰恒硕领着小女儿月然穿过长长的水上回廊，来到了曲院风荷前。
“阿玛，然儿先进去了。您快去碧桐书院吧，别让皇上等急了。”月然微笑着冲纳兰恒硕福了福身子，转身向曲院风荷内大步走去。
“然儿慢点，别忘了规矩。”纳兰恒硕大声嘱咐着，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向碧桐书院的方向走去……
月然沿着雨花石小径步入曲院风荷，正往水边的花厅走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端庄女子从后面跟了上来。
“富察小姐好，你也是来陪锦玥格格的吗？”月然停下脚步，笑着冲那姑娘招呼道。
“嗯，听我阿玛说，锦玥格格刚回京不习惯。”富察纤羽浅笑着轻言轻语道。
富察家的这位二小姐，只比月然大一岁，在这京城的皇亲贵女之中，却是出了名的娴静温雅。
两个姑娘并肩走到临水的花厅内，乖巧地给宁妃娘娘和她身边格格装扮的漂亮姑娘请了安。
在铺着冰丝凉席的锦椅上落座后，月然开始偷偷地打量起那位传说中的锦玥格格来。怪不得皇上和宁妃娘娘朝思暮念了那么多年，这位格格，竟比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嫂嫂还要貌美几分。只是，她那双美丽的眼眸，太过深邃，而那深邃中，又透出丝丝凉意。
“月然、纤羽，锦玥格格刚回京不久，因水土不服，情绪有些低落。你们两个与她年龄相仿，就在园子里多住几日，好好地陪她说说话儿，玩玩女孩子喜欢的游戏吧。”看着眼前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宁妃慈爱地笑着道。
“是。”月然和纤羽乖顺地点点头。
“不用麻烦二位小姐了。”这时，冷凝霜忽然幽幽地开了口，“霜儿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不需要谁作伴。”
“这，霜儿啊，你现在已经是格格了，总要习惯宫里的热闹的。”宁妃尴尬地冲月然和纤羽笑笑，遂温柔地对凝霜道。
冷凝霜看了两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姑娘一眼，不再言语，低头一颗接一颗地剥起荔枝来。
月然吹了吹刘海，强忍下欲脱口而出的话。她有些不悦地看着冷凝霜。说实话，这位锦玥格格真的很美，可她却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她眸中的冰冷，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宁妃娘娘那么随和温婉，怎么生出来的两个女儿却一点儿不像她呢？一个死皮赖脸地扰乱别人的爱情，一个又冷得像块千年寒冰。
月然悄悄冲着婆娑的树影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