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花月诗情雨夜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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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宴肥鱼清酒,
开门迎福寿喜财。
白鹤飞朵朵云烟,
碧水映繁花霞影。
玉氏世子念完最后一句诗的最后一个字时,殿中的王孙贵族和文武百官都不由得笑出了声,有几位甚至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皇上更是乐得喷出了口中茶。
在满堂的笑声中,唯有纳兰月朗和被誉为大才子的纪学士依旧不动声色地观望着。
“哈哈哈哈,朕写的诗就有两万首了。”皇上捂着笑疼的肚子,大声对立于殿堂中央的玉氏世子道,“你这诗,也太……”
“皇帝陛下,外臣今年刚满二十,自是比不上您们这些才高八斗的长者。因此,对我这首诗的,必须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人。”玉氏世子站在皇上面前,镇定自若地朗声道,对于周遭的嘲笑声,全然充耳不闻。
“这有何难。”皇上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纳兰月朗,“月朗啊,来,让世子殿下见识见识咱们大清才子的风采!”
“皇阿玛,这……、”月朗起身行到皇上面前,看了看身旁的玉氏世子,面露微微难色。
“怎么了?你的诗情,不是小辈中最出众的吗?朕限你一炷香之内对出世子的诗。”皇上看着长身玉立的月朗,满眼期待。
“世子才华超然,此乃一首回文诗!”月朗转头望向玉氏世子,恭敬地抱拳拱手。
“早闻纳兰额驸才华出众,果然不凡!”玉式世子敬佩地朝纳兰月朗施了一礼,遂面对皇上,浅笑着朗声道:“来客宴肥鱼清酒,开门迎福寿喜财。白鹤飞朵朵云烟,碧水映繁花霞彩。
彩霞花繁映水碧,
烟云朵朵飞鹤白。
财喜寿福迎门开,
酒清鱼肥宴客来。”
“什么?回文诗?”玉式世子话音未落,皇上就瞪大了双眼。而满殿的朝臣,更是瞬间鸦雀无声。
所谓回文诗,就是每一句诗,无论正念反念,都是一句通顺的话。而句中的词,亦前后念来都是顺口的词语。要写出这样的诗,难度极大。因此,回文诗古往今来都十分罕见。就连那些唐宋诗词大家,也鲜有极佳的回文诗传世。
若要在短时间内写出意境深远的回文诗,真可谓难如上青天。
???
宫墙深深,可紫禁城中的消息,却总如生了翅膀般,传得飞快。
纳兰恒硕父子俩回到纳兰府时,已是子时三刻,品兰苑中,犹灯火通明。而那摇曳的烛光中,却无半分暖色。
纳兰父子步入花厅时,福晋正坐在那一盆依旧开得旺盛的龙吐珠旁,用丝帕抹着眼泪儿。
看到月朗进门,原本趴在福晋腿上的月然,如见到救星般,立刻起身扑了过来。
“哥,月然不要和那个世子去玉氏,你救救月然啊!”月然抓着月朗的衣袖,满眼无助地望着他。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已红肿成了两个小桃子,“哥,你一定一定要对出那首诗啊……”
“好然而,你放心,我一定会写出来的。”月朗握住妹妹哭得冰冷的小手,认真地点头承诺道,“你哥的才情,你还不相信吗?”
“然儿不是不信你。只是,时间太短了……”月然说着,又落下两串晶莹的泪珠。
“来得及的,你先安心待着,哥哥这就去写。”月朗温柔地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努力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遂冲阿玛和额娘拱了拱手,转身快步离开了品兰轩。
看着月朗的背影消失在木门之外的深深夜色中,月然重新回到福晋身边,靠着额娘轻声地啜泣着。
此时此刻,月然真切地体会到了夕染郡主在得知自己即将去和亲时悲痛欲绝的心情。可是,夕染那时并不知阿穆隆就是她要等的人。而自己的心中,早已深深烙印上了某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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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上,玉氏世子的那一首回文诗,震动了京师。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不只是纳兰府的四位公子,京城的青年才俊们,都悄悄地开始挑灯夜战。谁不想抓住这样的机会,为大清争光,得到圣上的赏识,从此一步登天。
大多数青年,是为盛宠而跃跃欲试,但也有那么几人,是真心真意为了纳兰府的六姑娘而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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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一场盛宴的繁华落尽。而如玉宫中,六阿哥的书房依旧灯火如昼。
六阿哥一本一本地翻出与诗词相关的古籍,快速而又仔细地阅着。此时此刻,他真的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三头六臂。那样,就能有更多的力量,去挽留住那个精灵般的姑娘……
???
瑞亲王府的小花园中,皓轩贝勒伴着凉亭中宫灯的昏黄光芒,潇洒地舞着手中的长剑。他的动作很流畅,心情却很是沉重。
自乾清宫的夜宴归来后,他的心情就特别烦乱。无比渴望想要对出世子那首诗,却半点头绪也无。于是,只能来到花园中练剑,一边宣泄胸中的怒意,一边寻找灵感。
剑身在浓浓夜色中画出一道道银色的光芒。恍惚中,皓轩似乎感觉到,月然灵动美丽的大眼睛,正含着点点泪花,期盼地望着自己……
???
宰相府。装饰华丽的书房内。
王云昊皱眉趴在桌子上,咬着狼毫的笔杆子沉思着。
“小月然啊,小月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就能乖乖地嫁给本少爷了呢?”王云昊贼兮兮地想着,油光满面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得意的笑。而后,他提笔沾墨,歪歪扭扭地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
一二三四五六七,
起风起风起风起。
大头大头大头大,
屁臭屁臭屁臭屁。
???
多云的夜空,缓缓织起厚重的雨云,淅淅沥沥地落起了冷雨。
月蕊轩,雅致的书房中。明亮的灯光下,纳兰月朗俊眉深锁地凝望着一本书页已泛黄的古诗集。忽而,他将书搁到一边,在桌案上铺开一张素笺,自笔筒中拿出一支笔,蘸了浓黑的墨汁。
沙漏中的细沙慢悠悠地下落。不知过了多久,月朗握笔的右手因太过用力,指骨已是刺目的青白色,可雪白的纸上,却依然未落下一个字。
“夜都这么深了,既然写不出,何苦在这里为难自己呢?”月朗正沉思着,身后忽然传来娇柔而又高傲的女声。
月朗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身着桃红色薄丝睡袍的锦珂格格正脸颊微红地笑望着自己。他刚刚想诗想得太过入神,竟全然不知她是何时进来的。
“你怎么来了?”看到锦珂,月朗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此时此刻,他真的无暇更无心与她周旋。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锦珂说着,干脆绕过书案,坐到了月朗身旁的锦椅里,笑盈盈地握住他的手,“我是你的妻子,难道进你的书房还需要特许吗?”
“夜已深,你先回去歇息吧。”月朗淡淡地说着,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重新拿起桌上的古诗集。
“是啊,夜已深,你也同我去安寝吧。”锦珂说着,将头靠在了月朗的肩上。她的长发轻轻掠过他的手背,搅扰得心里一阵烦乱。
“你快回房去吧,今夜,我真的没有时间与你多言。”月朗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诗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你何时与我多言过?”听到月朗这句话,锦珂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般,瞬间瞪大了眼睛,“再说了,作不出来就别作了,何苦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说什么?”听闻锦珂竟然这样说,月朗惊得身子一抖,一股怒火瞬间在胸中熊熊燃起。要知道,此事,不光关乎到大清的国威与尊严,更关乎到月然终生的幸福!
身为皇家的格格,怎会如此冷漠?如此自私?
“我是说,你不必自己在这里绞尽脑汁,大可以派小春子去请纪大学士帮着写一首啊。”锦珂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说了不该说的话,语气微微软了下来。
“我堂堂纳兰月朗!无论做任何事,都要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月朗一字一顿地大声说罢,愤然起身,看都没看锦珂一眼,大步离开了书房。
“纳兰月朗!你给本格格回来!”透过大敞开的书房门,看到月朗修长的背影在如丝的细雨中缓缓走向西厢房,锦珂愤然拿起桌上的古诗集,用力扔到门外的冷雨中。
既然自己的婚姻注定要如这漆黑的雨夜般暗无天日,凭什么要成全别人的美满姻缘,郎情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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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的雨珠,一滴滴落在古旧的诗集上,敞开那一页,正是李商隐的《锦瑟》。缠绵而华美的文字,在雨泪中缓缓氤氲成一片模糊的印痕……
月朗轻手轻脚地推开西厢房的木门。微微潮湿的房间里,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而那个令他思念到心碎的女子,正伴着灯儿,俯在小桌上写着什么。
看着花好身上单薄的衣衫,月朗心疼地走到她身后,伸手紧紧地拥住她的身子。
花好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身子一抖,但在感受到月朗身上熟悉的气息后,狂乱的心跳瞬间变得温柔。
“夜这样深了,你怎么会过来?”花好回眸看见月朗,惊喜而又不敢相信地道,“我不会,又产生幻觉了吧?”
“不是幻觉,是真的我。”月朗轻声说着,将花好紧紧搂入怀中,“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花好说着,亦反手抱住月朗,将头靠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声,仿佛有融化所有悲伤的力量。
听着雨打窗纸的沙沙声,月朗看到他们面前的小桌上,铺着一张素笺,上面写着:雨夜叹。
“你也听说了吗?”看着花好披散着长发却衣着整齐地坐在小桌前,又看到这纸上未干的墨迹,月朗瞬间了然她的心意。
“是啊,这宫里的消息,素来就传得飞快。芸儿告诉我了,我就想着试一试。”花好自月朗怀中抬起头,望着他的星眸轻轻道,那弯弯的眼睛里,盈满了认真。“此事,不光关乎到大清的国威与尊严,更关乎到月然妹妹终生的幸福!”
“娘子辛苦了。”想着花好还有孕在身,竟要为了国威与月然彻夜不眠,月朗心疼地揉了揉她的长发,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纵然时间仓促,凭你我的才情,也定能写出来的。”花好说着,握紧月朗的手,温柔而坚定地鼓励道。
“谢谢娘子。”月朗微笑说着,在花好额角的花形胎记上柔柔地印上一吻。
夜空中挂着晶莹的雨帘。西厢房的窗纸,被灯儿照成温暖的橙色。在那温柔的亮橙色光影中,映出执子之手共写诗的一双人儿。
那一笔一划间,绕着太多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忧伤而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