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迷雾散尽心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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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黑夜，总显得分外短暂，仿佛午夜的宴席刚刚散场，天色却已大亮。
恍恍惚惚中，似有一只大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温度，是那般熟悉。
头疼欲裂的花好，吃力地睁开眼，模糊的眼帘中，映入一张早已刻在心深处的如玉脸庞。
“我，是在做梦吗？”望着近在咫尺的，满眼心疼与关切的月朗，花好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声呢喃着。
“不是做梦，当然不是做梦。”月朗轻轻俯下身，在花好额角印上一吻，柔声道。他湿漉漉的俊眸中，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是我，真的是我。”
“你，怎会在这里？”感受到月朗唇上的微凉，花好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本能地伸回手，欲推开他。
“你别怕，这里没有别人。”月朗重新抓住花好的手，温润她点点头。
“锦珂格格呢……”花好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睁大眼睛向四周张望着。
“他们，都去城郊送别夕染郡主和阿穆隆王子了。”月朗轻轻将花好拥入怀中，温柔地为她理顺凌乱的青丝，“我，原也是要同去的。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便谎称酒后身体不适，留了下来。”
“夫君，我……我好怕。”花好将头深深埋在月朗怀中，听着那无比熟悉的心跳，柔声说道。此时此刻，她的小腹中，似有细小的针在一下一下地扎着。那隐隐的疼痛，并不强烈，却让人胆战心惊。
月朗不知花好心中的恐惧，只是爱怜地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他们的团圆时光，太过珍贵，他真的害怕错过哪怕一丝一缕……
这时，房门忽然被轻轻扣响。
花好被惊得一哆嗦，下意识地自月朗怀中抬起头，抓起旁边的薄被裹紧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由于动作太急，她忽而感到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满眼都是纷飞的星星。
“进来吧。”月朗对门外的人说着，安慰地拍了拍花好已薄汗轻衣透的后背。
“格格莫怕，是奴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芸儿端着一个淡绿色的托盘走到床边，轻轻福了福身子。那托盘中，是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三色碎玉羹”。
“是你啊。”见是芸儿，花好长长地舒了口气，劫后余生般地用帕子轻抚巨剧烈起伏的胸口。
“呵呵，额驸早早地就让奴婢把这碎玉羹熬上了。奴婢也忧心那酒会伤到小少爷，听见格格醒了，便立马送了过来。”芸儿有些无奈地笑笑，将托盘放到床边的小几上，轻手轻脚地转身退出了房间，重新将房门关好。
房里又只剩下朝思暮念的一双人儿。花好抬头望望环绕的淡粉色纱幔，感受着久违的幸福，只觉恍然若梦。
月朗宠溺地捏了捏花好微露娇羞的小脸儿，端起小几上的三色碎玉羹，用白瓷勺舀起一小勺，放到唇边吹凉，轻轻喂到她口中。
宿醉后醒来的花好，本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乖乖地一勺接一勺喝下了沾染着月朗气息的清甜碎玉羹。她是真的好害怕，那三杯马奶酒，会伤到自己腹中这个无比珍贵的小生命。无奈，昨夜那般情形，又能如何……
“怎么了？这碎玉羹，不好喝吗？”月朗放下已被花好喝了一半的三色碎玉羹，用手背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温柔地问道。
“是啊，难喝死了。”花好说着，还故意苦兮兮地蹙起了眉头。
“竟敢说我娘子配的碎玉羹难喝，看我如何惩罚你？”月朗故作生气地说着，伸出手作势要挠花好的痒痒。
“不要啊！夫君饶命，妾身不敢了！”看着月朗眸中晶莹的笑意，花好的心，又一次温热地欢跳起来。
月朗笑着，顺势将花好揽入怀中，温热地唇吻上她微凉的唇瓣。他的手在她的身上不安分地摸索着，当手指触到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时，缓缓停住了。
“才三个月，肚子怎么就这般大了？”月朗温柔地掀开花好身上的薄被，痴痴凝望着她的小腹，柔声道，“这里，不会有两个孩子吧？”
“想得美！你有那本事吗？”花好说着，娇羞地笑着垂下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有喜以来这三个月，她并未长胖多少，可肚子却似乎比其他孕妇长得更快。才三个月，就已开始显怀了。
“我有没有那本事，娘子还不清楚吗？”月朗说着，紧紧抱住花好，暧昧地吻了吻她微红的耳朵。感受到月朗唇瓣的湿润与温热，花好粉嫩如桃花的脸瞬间被这久别重逢的甜蜜染成了红蔷薇。
被心爱的男子温柔地抱着，缱绻地吻着，花好只觉连日来的苦楚，悠悠酿成了蜜。一颗心，宛若沉浸在美梦中，痴痴地害怕醒来……
“哎呦！”一双将思念压抑得太久的痴心人，含泪拥吻着，已忘记今夕是何夕。可花好的小腹却突然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她疼得闷哼一声，惊慌地推开月朗。
“怎么了？”月朗被花好的举动惊得愣了愣，伸出手欲抓住她苍白的手，却看到她素色的睡裙上，缓缓绽放出血色的花朵。
“夫君，你快去请梁大夫来，救我们的孩儿！”花好脸上的红云，如被骤风吹散般迅速褪去，她手指哆嗦着轻抚自己疼痛的小腹，带着哭腔对月朗喊道。眼泪，一滴接着一滴顺着颤抖的睫毛滚落。
此时此刻，花好的心被从未有过的不安紧紧裹住，害怕得几乎不敢呼吸。她真的好怕，失去这个无比珍贵的孩子！这可是他们的花好月圆啊……
看着花好虚弱而慌乱的模样，月朗只想静静守护她，为她挡住命运的疾风骤雨，可此刻，为了保住他们的骨肉，他必须起身，万般不舍地离开这令自己魂牵梦萦的房间。
月朗快步走出西厢房的大门，却不想和辞别夕染回来的锦珂格格撞了个正着。
锦珂一双美目中的暖意，刹那凝成冰霜。她瞪大湿漉漉的眼睛冷冷地望着满眼焦急的月朗。看到他从西厢房里走出来的那一刻，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片片疑云，瞬间散去，而云后面藏着的真相，深深地刺痛了她高贵而骄傲的心。
所有的委屈与期盼，在锦珂心中剧烈地翻涌着，慢慢沉淀成浓得化不开的刻骨恨意。
锦珂努力仰起头，强忍着心中欲喷涌而出的怒气，想要说些什么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受伤，却颤抖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跟在锦珂身边的蔻丹，被眼前的画面惊得小脸煞白。记忆中关于花好的某些画面，在脑中一点点拼凑完整。
“锦珂，我……”月朗努力平复下狂乱的心跳，似要解释，却忽地抬起头，直视着锦珂瞪得圆圆的泪眸，幽幽地道：“对不起！”
月朗紧紧地攥起拳头，在心底长长地舒了口气。事已至此，亦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这三年的遮遮掩掩，他早已疲倦不堪。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再也不忍委屈自己的心，更不忍再委屈深爱的花好……
“额驸大人，吴公公来了，皇上急召您入宫，说是有要事商议。”就在锦珂满眼怒火地举起手中的团扇要挥向月朗时，小春子忽然自院门外跑了进来，急匆匆地大声禀告道。
月朗抱歉地望了锦珂一眼，抖了抖长袍的下摆，带着小春子转身向月蕊轩外行去。
“纳兰月朗！你给我记着！”看着月朗转身决然而去的背影，向来高贵骄傲的锦珂格格，终于止不住泪雨滂沱。她大声呼喊着，语调尖细而凄楚，“负了本格格，总有一天你会泪流成河！”
树上的一双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几片翠绿的叶儿，亦如受到了惊吓般，旋转着飘落……
???
月蕊轩小院中发生的这一幕，已落入了西厢房内那一双弯弯的眼眸中。
月朗离去时，花好忽而感到心中一阵慌乱。她不安地起身，吃力地扶着桌子一步步挪到窗边。
用尽全力隐藏的秘密，终于还是暴露在了明晃晃的日光下。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花好含着泪，无比珍爱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似乎已能感觉到，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微弱的心跳。
腹部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花好只觉得眼前一黑，虚弱地晕了过去
都说母子连心。或许，孩儿真的听到了娘亲心碎的声音。小小的他，知道自己不该来到这人世间，不愿再让爹娘为难，于是决定回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