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醒在京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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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痛。”少年揉着额头从昏沉中苏醒。
金黄而清凉的晨光涌入眼帘。
随之先入耳的是熙熙攘攘的嘈杂。
再入眼的是高楼林立、商号对列车水马龙的繁华闹市风光。
由远而近、左东右西只见市道两侧两队皂色制服齐整、头戴乌纱冠、腰悬柳叶长刀的巡卫交错往来。
市集中间是三丈宽的青白石板道,行人行于市道两侧五尺宽步道上。
仅此一项比他记忆中任何一处城市都要豪气。
何况,这似乎并非城中主道,仅仅只是一条偏巷商区里仅供于车马往来的巷道罢了。
市中行人大都穿着着鲜艳华丽的服饰,极少能看到身穿粗衣,至于乞者更是鲜之又鲜。他们大多步履快而平稳,行色从容;不断有精装马车快速从市道中来往,达官显贵由此可知不知有多少。
“这里····是哪?”若不是阵阵头疼刺激着他,他几乎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因为可寻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关于这座城的信息。
这里,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帝京太羲啊。”身边右侧传来答案,清朗的声色也将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不枉我守了你一天一夜,你终于醒来了。”
那人离他只一个身位的距离,穿着一身洗到褪色的灰白长袍,那长袍上补丁和细小的破口多说也有几十处,整体大概也只是勉强到了可以蔽体的程度,他的身形瘦长倚坐在墙,右肩上靠着一根乌黑的木杖,木杖约六尺五长短头圆而尾尖,从杖头到杖身大半似乎雕着一些奇怪的纹路。
那人头发很长,长发披过肩膀,发色淡蓝有些杂乱,但出奇的并不脏。前边的头发斜斜盖住了大半张脸。那张脸也很干净,本应是眉目清秀样貌英俊,偏偏因为留着几寸长的络腮胡须、夹着饥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了许多,应该····是一个中年人。
除此之外,其余地方都是脏的。
脏的像一个乞者。
那人右手扣着那根木杖,左手从破旧的衣袖中探出,撩了撩脸上的乱发(大概是为了扩充下视野范围)看着往来的人流。
“除了帝京,哪里还敢有这么宽大的偏巷巷道;除了帝京,又哪里会有人对过往频繁的高官贵贾的车马无动于衷、习以为常。”
“中年人”接着左手向北指去,他循着望去------远远处有一座明晰可见高出此间的辉煌宫城。
-------那是此城的中心。
也是帝国的天元------帝宫城。
‘中年人’娓娓道:“我们现在在城南,离那个至高无上的地方有十里远。那里是天下士子武人都最渴望靠近的位置。而我,看不上。”
最后一句,说得极为轻巧和自信。
自信的,令他几乎都信了十分。
但这人形象和穿着,又将原话的可信度拉下去不少,不由令他报以官方式的回应:“呵呵。”
那人瞧出他话中的不屑,站起身来、挺直腰,竟似理直气壮、看似严肃正经地道:“你不应该质疑一位魔法师的骄傲。”
“那····那个是法杖?”他指着那人手中污垢满布、平平无奇的木杖疑问道,话里是分明忍俊不禁,“我以为···那是乞讨用的手杖,不···不他们用的都是竹杖,用木棍的确实少了些。”话下似也说了就差个破碗。
“它!”自诩为高贵魔法师的男人将手中的“法杖”高高举起,那高瘦的身影在晨光中熠熠生····秽,魔法师终是气馁的将“法杖”放了下来,但又极其认真的说道:“虽然···这可能脏了点,但勉强是吧?”
他怀疑的看着自诩为魔法师的男人。
魔法师先生似急切的辩解道:“我可以证明的!”
“证明?”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魔法师,那一定会些魔法吧?”
‘中年’男人闻言,昂首挺胸傲然道:“那是当然。”
他那蓝灰色的眸子在“魔法师”身上看似随意的转了一圈若有所思,随即道:“那····就来个比较寻常的大火球术吧。”
“呵····大火····”中年男人兴奋而不屑的几乎要站起来,但很快又败下阵,看着他:“你居然让一个堂堂风系大巫修在闹市施展火球术?简直是无赖!”
“哈哈哈哈···”他轻笑道,“大火球术不是低阶法术吗?你也没说你是风系巫师啊。就算是风系魔法师,难道跨系连低阶法术都释放不了吗?这也太弱了吧?”
‘中年’男人急切争辩,那张沧桑的脸似乎也泛起了羞恼的微红,道:“大火球术是火系三阶法术,具备进阶特质,都勉强可以归类到中阶初级,可不算纯粹的低阶纯系法术!我的老师教育我术业要专精,所以旁系法术一概不涉猎!”
少年起身笑道:“不会就不会,还找这么多借口。”
‘中年’男人闻言沉闷了好一会儿,才争辩道:“谁说我不会!不就是火球术!”
接着,‘中年’魔法师站直了身,高举起那柄污垢满布的木杖,双目半闭半开,英俊的脸上瞬间消去所有虔诚之外所有的形色,冗长的咒言从他口中诵唱而出。
····“以吾之名,遍布此间的火之元灵啊,请为吾起舞····编织、融合····”伴随着他吟诵,空气中赤金色的光粒从四周集引而来,汇聚到那根乌木杖顶端的圆头上。
赤金色的光粒集聚愈密,数息之后凝聚成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球体。
红色的火焰随着光粒堆叠、压缩适时燃起。亦是此时,‘中年’魔法师的诵唱也到了完结时:“术成。飞舞吧,大火球术!”中年魔法师半闭的双眼亦同时睁开,那双瞳从清澈的蓝色在此时已变幻成了浓烈的赤色灿然生辉,似极了两团烈烈灼然的火焰!
那乌木杖顶端的焰之球体随他向前一指脱杖飞出。
但····仅仅飞了不过三四步步远,便迅速被晨间的凉风所汽化,散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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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哈哈哈····吟唱了那么久,就这样···哈哈哈····”少年的眼中从惊异到愕然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你这劣质的火球术···简直笑死我了。”
‘中年’魔法师尴尬的放下前额的长发,企图掩盖住那张脸(其实也没人注意到他)一脸认真、又不失羞惭地道:“好歹···它也飞了两米多。大小也勉强达到了大火球术的最低标准·····”
“你这种程度的火球术,魔法见习生也能做到吧。”少年笑的几乎脱力。
‘中年’魔法师想了想,认真无比的说道:“那得是火系魔法见习生才行。”
“哈哈·····”无视过扶额羞愧欲死的‘中年’魔法师,少年终于肆无忌惮的开怀畅笑。
笑了好一阵,少年也自觉似乎过了火,便停了下来。
而这时,‘中年’魔法师早已收敛神色,极其郑重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的观察力似乎挺敏锐。”中年巫修抬起左手向外翻下外袍的左领,正好露出内里相对整洁的淡青色法衣的领子,在那领口侧下的肩胛处的衣领下镶嵌着一枚二寸大小的紫罗兰铜质徽章,铜徽中心、也是那紫罗兰花的花心处,有青玉为蕊,蕊须有七。
------这正是帝国巫修公会的认证之物,大陆之内所有正职巫师的身份品阶证明。
巫修公会认证以徽章材质列分公会内供职的情况,分别是紫晶、紫金、紫玉、紫铜对应任职即为:长老、客卿、精英以及散修、平修(平修代表低阶修士)。前三者享受着巫修公会的供奉,但也必须高度服从巫修公会的调令。
以花心蕊须数量代表考量之后的评级,从一到九。一至三须为初级低阶巫修,四至六为中级中阶巫修以此类推。而紫罗兰花蕊的材质与色泽则代表被认证者的主修属性。
(而灵玄修者则是以兰花为徽、瓣数定位品阶;武道一脉则是以枫叶为徽,叶脉为品阶)
当下帝国之中主流巫修属性基本被囊括在地、水、风、火、光、暗六系,对应的玉色分别是橙玉、蓝玉、青玉、赤玉、白玉、墨玉。 中年巫修这枚花蕊为青玉,青色则是代表风。这枚紫罗兰铜徽即宣示着他的身份:七品高阶风系散修型巫修,不隶属于任何社团以及官方的供职。
“你既然知道我是风系七阶大巫修,但你又怎么敢断定我没有掌控火系的中阶魔法呢?”‘中年’巫修饶有兴致地问道。
“天下巫、武、灵等等之道,只要修行必然会和某一种或者数种元素之灵产生亲近的联系,亲近了自然会携带残余的气息。而在你身上,我除了感受到了风的灵动飘逸以及水的柔和之外并没有感应到别的气息。况且水系元灵最是排斥火系,所以我想你应该不擅长火系的魔法,而我认知有限,也仅仅知道大火球术是属于靠近中阶的魔法。不好意思戏弄了你。”他察知了这一点,方才以大火球术作为试探,只是谁知道真如他所想,这人不但身上没有一点烟火之息,竟也完全没有掌握火系的魔法。
“观察力满分。”‘中年’魔法师毫不在意他的戏弄,口中反是颇为赞赏,他又仔细的打量了少年一番,似略有所得,沉吟少许才又说道:“既然你把我度量地如此细致入微,我堂堂一代法神怎么能在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和渊博无比的人生阅历上输人一筹?你让我猜猜你的真实身份和传承所在。”
‘中年’魔法师将接下来的第一眼、第一笔放在了少年的穿着上:“粗衣,蓝布还是拼制。哎,地摊货色,平民配置,略过。”
摇了摇头 ,又将视线放在少年的五官上。少年的五官清秀,剑眉星目偏又添了几分江湖侠气的英武,瞳色浅蓝隐隐中还藏着一点清冷的银灰色,帝国凤氏一族以湛蓝瞳色为正,圣战一族(此处圣战一族并非是圣战王一族,而是凤氏自诩为太羲氏,太羲氏所传下的人种因与天地战、与外域外族战,战尽世间是故自诩为圣战一族)亦是如此,深蓝为次、蓝白更次,若是夹杂了别的颜色,便被定为非纯血统的杂民。
‘中年’巫修暗暗惊叹于那一双蓝瞳的清冽,又忍不住为银灰的杂色而叹息惋惜。
不必说,从明面上看少年在血脉上毫无尊贵可言。嗯,咸鱼传承。
“哎···”他低低叹了口气,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少年从睡到醒怀里一直都紧紧抱着的那柄剑上。
剑被一个灰麻袋子包着,只露出一段剑柄。
“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这个吗?”少年低下头,看着怀里紧抱的剑,脸上竟满是疑惑:我是什么时候抱着这把剑的?我为什么会有这把剑?这剑又是什么样子的?
少年在疑惑中伸手缓缓从鞘中拔出了剑。帝京的清晨光气很冷,而少年怀中一寸一寸绽露出的剑光只会更冷。
那把剑终于全身脱出,剑身总长二尺五,剑刃狭长而直如一片兰叶,而剑身又等分八面,以中线划分一半碧绿如翡、一半赤红如金,绿面如晶玉而剔透,赤面则如金铁。
玉刃温润柔和,金锋锋锐夺魄。
端得是杀戾与祥瑞同体、圣者与恶魔共生。
无疑,这是一柄极好的剑。
一柄,他浪迹天下十数年所见极少可与之对比的好剑。
“这剑虽然比不上凌家供奉的圣剑‘断羽流音’那般通玄圣武,也足以算得这世间一等一的稀世好剑。”‘中年’魔法师眼中异彩连连、赞叹不已道,“这剑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少年挠首苦索,竟对手中剑的一切一无所获,“我不知道,或许我忘了····”
“你不知道?!!”‘中年’魔法师惊疑,满是疑惑地瞧着他:“该不会是你的偷的吧····”
“不!”少年笃定道,“我能感受到它和我从来便是一体的,冥冥中存在联系。”
“看来···这剑还真是你的。”毫无理由‘中年’魔法师居然轻易的信了,又加了解释般道:“也是···这样的好剑,单凭你的修为也不可能偷的到手。”
----信归信了,心中的疑惑却是更重了,少年忘了怀中剑的来历,不会也连自传承所系、姓甚名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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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吧?
完了,这一身平平无奇,连唯一可以寻查的剑也是见所未见,他已经完全没了猜测的方向,唯独能确认的只有少年眼中未散尽的疲乏-----那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留下的痕迹,说明少年并非帝京原住民,所来之处和帝京应该不会太近,异族么?
但少年一口官普还算正宗,说明他自小便用,即便容貌也不像圣战族之外的族民。
“你是不是连自己叫什么也忘了?”‘中年’魔法师问道。
“你是猜不出才转移方向来套我话么?”少年轻易的戳穿了他的行径。
‘中年’魔法师双手一摊,大大方方承认了失败:“你表象上太过平庸,我确实无从猜测。”
又耸耸肩,正色道:“认识一下,我叫沐海云,七阶风系大巫,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大魔法师。”
“炙手可热?”少年看着一身破败长袍、兼之不知有多久没有好好打理的披肩长发的‘中年’人满口不信。
----炙手可热能混迹到这么一个乞者模样?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中年’魔法师道。
“不过七阶确实足以算作大巫修。不说屈指可数,于这茫茫天下至少也是十万里无一。”少年倒是极为诚正的认可了‘中年’魔法师的实力,“我叫·····”
少年接着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脑海里突兀的一滞,他-----似乎真得记不得自己的传承来历了。
沐海云听他一顿,看他面上苦思冥想的神态,也不由暗暗苦笑----心底大概了解了七八分。
这少年似乎失了记忆。
许久,大抵是心中残存的声色余印告知了他不够真切的答案
-------那是一片灰白至明的光幕笼罩住了他的身体,依稀见到天上有明月孤悬,而灰白光幕中传来了一老一少两道飘渺的声色。
“大道如青天,道义如行云。云无长形,道无常性。太上忘情、至名无名。大仁不仁,大爱无欲。以后,你便叫‘云无欲’吧。”老者道。
“他怀中剑非玉?”
“咳····怀中有玉,心中无欲。”老者似乎极力勉强的阐述着属于他的道理。
“那还不如叫‘无玉’。”
“欸?无玉不错,就叫无玉。”
“可真是随性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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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束残忆,少年回味着老者口中那一句‘太上忘情,至名无名;怀中有玉,心中无欲’,道:“叫‘云无玉’吧。”
“云无玉?”‘中年’魔法师细细嚼了嚼,才颔首道:“虽然我读书不多,但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好名字。”
读书不多??七阶大魔法师?巫修类职业不是最需要博学吗?云无玉满脸黑线的看着他。
沐海云大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从小就跟着师父修行,确实没上过学,也没看过什么多余的书。”
“好吧,我相信了···”云无玉眼中分明是一副-----‘我信你有鬼’的神情。
自然善于感知的‘中年巫修’是察觉的到的(毕竟太明显了),只做尴尬一笑:“你相信就好。”
“话说回来,你我萍水相逢,为什么会守了我一天一夜。”云无玉疑问道 。
沐海云清了清嗓,大义凛然般道:“我辈高洁巫修中人,安能见弃儿于当街而不顾!”
“说人话!”云无玉自然并不是不信这等说辞,只是单纯不信说话的人。
‘中年’魔法师顿时泄了气,眼巴巴望着他怀中的玉(金)剑:“昨日黄昏我看你怀里熠熠生辉,想来一定是值钱的东西,而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这东西···很值钱吗?”云无玉看了看手中的剑。
“嗯嗯!”沐海云拼命点了点头,双唇虽然紧紧闭着,但口水还是毫不争气的溢出了嘴角。
“那不卖了。”云无玉将剑收回鞘中重新包好。
“唉····”沐海云作可惜之色,无奈摇了摇头。
因此,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云无玉也不知该说什么,
许是从遗憾中脱身,‘中年’魔法师抚了抚饥饿的几乎瘪到向内里凹陷的小腹,抬起来呢沐浴在晨曦燃到最烈处的天穹辉光,企图从中得到慰藉。
但显然,并不能。
“那么,少年。”‘中年’魔法师将半张脸从晨辉中转下,俯视着云无玉。
云无玉眼中竟有一阵恍惚,眼中的魔法师八尺的身量在晨辉中被放映的无比高大伟岸,名为神圣的东西似乎在这一瞬间展露无遗。
“这大概是魔法师与生俱来的高贵吧。”
----如果不是魔法师本尊自我的夸赞,带着些许猖狂笑意的话语,或许他真就信了眼中的伟岸、光明与神圣。
‘中年’魔法师继续以长着的语气道:“既然已醒,子欲何往?”
“呃?”云无玉一怔,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如何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嘿,”‘中年’魔法师丝毫不在意少年眼底的迷茫与忧愁,唇角的笑意越加明显,“但我知道我接下来要去哪。既然你没有去处,就不如跟我同行吧?”
‘中年’魔法师伸出右手,放在他面前,那掌面出奇的净白,一尘不染;就像此刻魔法师眼中的诚挚无比纯粹,至少在云无玉看来是的。
云无玉迟疑少许,展颜一笑,接住了他的手起了身。
“虽然你看起来并不靠谱,但似乎并非不可信。”
沐海云微笑:“明智之选。”
----传奇的展开,往往都在经不起推敲的选择;但没人可以确定自己的命运完全不会有变数;命运最奇妙之处在于此,最美妙之处也在于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