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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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的上海已经十分炎热，位于写字楼32层的会议室正对着西晒太阳。
即使中央空调被设定到惊人的18度，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后背依旧狂飙着汗。更不巧的是，肖逸竺正坐在对着空调风口的位置。前面受着针刺般的冷风，后背感受着西晒太阳沸热蒸腾。她在座位上挪移半天，难受极了。终于忍受不了，站起身将身后的百褶帘拉了下来。
室内立时暗了一角，站在进门处对着大屏幕上红色数据大骂特骂的市场部总监江丹晴脸色也跟着暗了一分。
她将手上一份文件夹大力掼在会议室的桌上，呵道：“马上要到出季度销售报告的时候了，你们看看这种程度的数据到底怎么向公司交代！”
肖逸竺毕业之后进入的这家大型快销公司是一家老牌外企，隶属于望津国际集团。她们部门主要负责一款男士护理品牌的市场运营。
现在已经进入夏天了，q1花大功夫投下的广告植入、明星代言、跨界带货一样不少，但一线销售数据依旧不乐观。算上这个月的销售额，搞不好就是连续3个季度的销售下滑，她们部门已经收到了集团层面的内部敲打警告。
会议自然不欢而散。
众人作鸟兽散离开了满是怒气的会议室，在走廊上陆荟就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大环境不好也是没办法的，谁不知道集团想把江魔头开掉。她倒把怒气撒倒我们这些小毛头身上，刚才我真怕她把文件砸你头上。啪，那么响，太吓人了。”
肖逸竺回头看了几眼走廊上其他同事的背影，确定没人回头，才贴着陆荟耳边小声叮嘱：“别乱说。”
陆荟是她的大学同学，毕业的时候两个人投了同一家公司的简历。联手在校招中厮杀，从管培生做起又留在了同一个部门，既是缘分也是革命友谊。因此说起话来丝毫没有顾虑。
心里藏着大秘密，回到工位上，陆荟忍不住又凑头过来八卦道：“总裁办的小林不是在追我么，前天吃饭的时候我听说的。说要从海外市场再调一位vp（副总裁）过来，顺便再把江魔头给踢了。干脆来个改朝换代，内部整顿。”
说完又嘘了一声。这消息绝不可外传，还没定下来呢。
肖逸竺刚从冰火两重天的会议室里逃出来，正端着一杯咖啡缓神。她右手拖着鼠标又把销售报告翻了一遍，不由跟着叹气。营销费用都投出去了，除非他们投的那位小鲜肉明星突然爆火，不然这数据肯定会一如既往难看到月底。肖逸竺耳朵听着，眼睛并未离开屏幕，随口答道：“既然是不确定的消息，就不要再传了。我们也跟了江总监几年了，她人不差。”
陆荟嘴角一撇道：“她人是不差，就是脾气太差。比我高中班主任脾气还差，把我们当作小孩子训。”
说完话锋一转折，换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口气道：“不过我说的不确定，不是指江魔头调职这件事，她的调职邮件总裁办早就拟好了，板上钉钉，不然她今天也不会不顾脸面地发疯。是那位大牛vp还不确定要不要过来接管，只要那边松口，江魔头的调职邮件立刻下发。”
这个烂摊子确实是没人乐意接，肖逸竺随即道：“真的？那总监位置谁接，李总吗？”
李金圆是她们部门的副总监，在集团兢兢业业十几年，是个近40岁秃头大肚的悍将。头秃是熬夜做方案熬出来的，大肚是喝酒应酬出来的，苦劳早已高过功劳。这几年一直巴望着江丹晴升vp，他顺理成章直接转正。
陆荟：“没听说，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个结果。”
意外？集团做事老派，业务部门的管理层一向是内部培养，内部选拔，内部晋升。所有人都是从管培生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转助理，转经理，转资深一年年熬过来的。每年的review晋升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好歹都是内部竞争。
这里很少有空降兵，也最反感空降兵。一个空降来了就意味着下面一串人无处安插，白白熬命。
下午5点的时候，oa上又通知开会，换李总主持。估计还是要把各区域销售数据重新拎一边，该调整的地方再挽救一下。陆荟拿起会议笔记一声哀呼：“数据使我头秃，加班让我早衰。压力太大了，逸竺我们下班后去邵哥的小酒馆玩玩吧。”
“不去”，肖逸竺嫌吵，她酒量浅，体会不到喝酒的乐趣。
“亲爱的yolanda女士，你要珍惜我哦。说不定我哪天一高兴让小林转正。你就彻底落单了。”
“落单刚好，我做你伴娘。”
“哎不行，我们说好一起办婚礼的。你那么漂亮，大把人追，说不定今晚就遇上真命天子了。”
肖逸竺懒得理她，径直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7点，并没有太晚。江魔头踩着下班点走了，李总无辜顶班，敢怒不敢言。由于是临时会议，就没有叫行政订工作餐。众人饥肠辘辘，怨气直冲云霄。
会议结束后，陆荟迫不及待冲回工位。一手拎起她的黑色手包，一手拉着肖逸竺冲到前台打卡，接着又冲到停车场。两个人都穿着高跟鞋，吧哒吧哒的敲地声像是庆祝自由的鼓点。
陆荟道：“我们先去老面坊吃一碗黄鱼面，我快饿死了。吃完了再去淮海路的luwee小酒馆，刚好赶上第一场。”
肖逸竺被折腾了一天，从善如流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肖逸竺并没有车，她住的离地铁站很近，平时地铁更方便。陆荟住的远，于是去年买了一辆代步车。好在今天内环通畅，她们顺着南北高架不到半小时就到达老面坊。
坐到店里约等了15分钟，两碗黄鱼面就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这家店鱼肉处理的很干净，没有腥味，料酒残留的味道也几乎闻不到。一碗面里足有6条小黄鱼，嫩到没办法用筷子夹。
肖逸竺只能用汤勺挑起来吃，又夹了雪菜来佐，很快一碗面见了底。春天的时候她们最爱吃三虾面，不过现在这个季节更适合吃黄鱼煨面。一碗面汤色乳白，滚烫鲜香，足以抚慰因忙碌了一天而受委屈的肠胃。
吃完面，她们步行到淮海路。今天是周三，luwee小酒馆里的人也不多。由于是清吧，老板还在店外搭了棚子，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闲聊。小风微凉，夏天的气息已浓重到散不开。
陆荟带着肖逸竺轻车熟路蹿到店里，朝吧台里一位大约30岁的男人道：“邵哥，两杯特调，今晚我要不醉不归。我马上就要换新老板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下个季度得忙死。”
邵哥是这里的老板，跟陆荟很熟。他留着中长发，打理的飘逸妥帖，气质潇洒，多金又健谈。肖逸竺虽然只来过几次，但跟邵哥也能聊上几句。
邵哥同自己面前的几位客人打完招呼就来到陆荟这边。
肖逸竺提醒道：“我们开车来的，你待会还要叫代驾，少喝一点。”
肖逸竺和陆荟住在这个城市的两个方向，并不顺路。
陆荟哎哟一声，朝邵哥挤了一下眼睛，手指了指肖逸竺道：“这个时候要是有个帅哥送我们回家就好了。”
邵哥笑说：“两个女孩子是不安全，你们别叫代驾。把车泊到后院，我给你们物色一位护花使者过来。”
肖逸竺道：“来这里的哪个不喝酒的，护花使者自己再叫个代驾，送完这个再送那个。我还不如自己打车回去。”
陆荟见肖逸竺也没反感，气氛轻松，于是打岔道：“谁说我要上车了，我睡我自己车上，明天一早直接上班。”
肖逸竺道：“小林知道你在车上委屈一夜还不心疼死，你打电话他肯定来。我不介意落单，成全你们两个双宿双飞。”
说话间，邵哥已经调好了两杯酒放到吧台上：“敬两位美丽的女士，五月玫瑰，请享用。”
陆荟端起水晶杯子饮了一口，道：“嗯，入口好滑，是有玫瑰味。”邵哥答：“用了日本甘薯烧酒作底，山楂饮，玫瑰茶，蜂蜜，都是顺口的。后劲小，喜欢的话可以再点一杯。”
10点到12点是店里最忙的时候，邵哥招呼完她们立马又去招待其他客人。
吧台前是一面墙的酒柜，头顶上的射灯发出暖黄色的光，折射出一个霓虹闪烁的小空间。墙上印着“speakeasy”的标语，顾客三两个凑成一团小声说着话，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寻着自在。
不多时候一个白衬衫的年轻人，端着盘鹅肝麻婆豆腐披萨转了过来，放到了陆荟和肖逸竺面前。笑着说：“陆姐，隔壁桌点单多下了一份披萨，客人请你们。”
这个年轻人是店里的侍应生叫做小朱。陆荟顺着小朱的视线转过去，果然见到邵哥和另一位男士在朝这边看。
她拍了拍肖逸竺的手臂道：“你快看邵哥身边那个男人。你看他身上的西装紧致贴身，平时锻炼得不错。还戴着眼镜，说不定是搞金融的，经济条件一定不差。人家对你有意思呢，要不要聊一聊？”
披萨是店内招牌，很好吃，基本每桌必点。说是多点其实是客气，不是特意的那种故意接近，分寸也很好。
经过小姐妹的默许，陆荟跟小朱吩咐道：“帮我去谢邵哥，也顺便谢一下那位帅哥。”
果然，5分钟后那位帅哥端着杯子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