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行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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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大剑的目光扫过前方那片辽阔而密集的树身，“这怪物不蠢。”

“你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奥弗里尔很好奇，“就因为你说的那个什么……曼萨尔选择躲在这片难以通行的巨树里？任何一只老野兔都有这脑子。”

“因为那些树的特性。一片这种个头的树木，会释放出强烈的地、水元素的自然魔力，能提供魔力聚合体成长的最基本的温床。此外，橡木具有抗魔性，和罂粟与大麻类似，它的存在会让大多数人为的魔法咒语失去效力。看那儿，瞧见那些插在树根之间、长着秆儿的作物了吗？那些是蛇麻草——它们的花粉和汁液着有同样的效果。这不是什么巧合。那个怪物能感觉到魔力的流动，也知道它待在这儿是安全的——这里魔力丰厚，但德鲁伊或巫师们的法术在此却效用甚低。”

他们在一位沉默寡言的木精的带领下来到鹿林边陲的“巨树之林”。位于此处的那些树木——大都像是橡树、紫杉或白胡桃木——就如这片树林的名字所展示的那般，足有十几码粗，高度更是难以判断。光是蜿蜒有力的根须转变为树干的位置，便远高于他们的头顶。木精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提到，这些树木已经存在上百年了。

来到巨树之林的深处时，木精无需再为他们引路，径直离开。而他们也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前进了：庞大的树身间留下了一道开阔的空间，大多数草木在它们的阴影下无法存活，因此地上只有一层厚厚的腐叶。

前方畅通无阻，他们却放慢了脚步，沉默不语，半垂着头。在巨树之间，他们显得微不足道、无关紧要又无足重轻。就连叽叽喳喳的商人也保持安静，将近半个钟头没有讲话。

灰尔的目光穿透过树身的间隙，同时感知着空气中浓密的魔力的流向。奥弗里尔咳嗽一声，提了提裤子。

“我很好奇，”他挠挠布满汗水的额头，“灰尔，你打算怎么做？说来惭愧，但我从没见识过魔物猎人工作的样子。我想你应该知道些对付魔物的法子——就像民谣或寓言里传唱的那样。比如说，我知道有一首是关于鬼怪和女人的。有点儿粗俗，不过很有趣。你看，那女人——”

“饶了我吧，奥弗里尔。”

“如你所愿。我只想帮你的忙而已。你不应该轻视古老的传说故事，故事中有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智慧。有个寓言是讲一个名叫‘气怒怒’的地方贵族，他总是很生气，有次他找到一个魔物猎人——”

“别唠叨了。”灰尔扶着额头，“我需要集中精神。”

“你想做什么？”

“去树身松散，但根须密集的地方找找看。”

“很传统的方式，”商人哼了一声，“但不够聪明。”

“那换了你会怎么做？”

“开动脑子，”奥弗里尔吸了吸鼻子，“用巧劲儿。比方说，咱们可以去村里牵头马儿，或者干脆抓一只猫。我听说，猫和马可以感知到女巫和吸血鬼的存在，它们对魔法和怪物的味道很敏感……”

灰尔抹了把脸。奥弗里尔对于他所知的事情总是严谨而智慧，但提到他无从得知、无法触及的领域时——比如魔法或神秘学——他也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迷信、盲目和愚昧。

“……抓到猫后，我会让猫找到那个什么曼萨尔。”商人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之后，咱们把它赶出巨树之林，一直到开阔的田地里，然后我们就能骑马在开阔地追赶，

再用套索捆住它——你觉得如何？”

“有意思。如果有你帮忙，没准能成——谁知道呢——反正这事至少需要两个人。可我们不是去打猎的，你也不可能回村子里去，那儿现在全是青蓝帮。当务之急，我想先弄清楚这东西，或者说这个曼萨尔到底是什么……至少得搞清楚它能不能被你的绳索套住。所以我才想在接受委托之前，先来巨树之林里看看。”

“嘿！”商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你难道还没下定决心吗？”

“当然。我从没听说过曼萨尔这类魔物，就算是魔物猎人，也没法对付不清不楚的东西吧。”

“唔……”奥弗里尔四下看了看，他们这时候已经走到了一片由数百条根须缠绕的开阔区，“我们要挤到这块地的中间去？”

“你不用去，你可以回米德·杜奥等我。”

“哦，这可不行。”商人抗议说，“要我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瞒你说，我也想见识见识那怪物，瞧瞧魔物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可怕。我只是问，如果有路的话，我们是不是就不用钻到那些硕大的根须中间去？”

“说得对，”灰尔抬手拨开一条比蟒蛇还粗的藤蔓，“但这儿也是原始森林。木精们常走的路线会留下小道，但那种你想象里的马路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好吧。那如果我们找到了……呃，魔物移动留下的路径呢？”

“那就更好了。我们用不着走太远了。”

“知道吗，灰尔，”商人跟随着大剑踩在几条由巨树根须构成的崎岖小路上，含糊不清地说，“我一直以为曼萨尔只是个类比，是为了警醒后人才在神话故事里编出来的。你看，像‘恶意’、‘矛盾’还有‘冲突’什么的，都是人类社会常有的东西，那世界上应该到处都是曼萨尔才对。呃，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

奥弗里尔陷入沉默。

商人解开自己绣着羽毛的领子，扇了几下风，又擦了擦自己汗水淋漓的额头。充斥树林间的草木气息令空气显得更加闷热潮湿。灰尔停了下来，他看到前方出现了弯道，而在弯道旁，可供他们行走的道路在一小片没有根须的空地那儿到达了尽头。

“奥弗里尔，你看。”

在空地正中央，-有一块表面弧形、光滑平坦的大石头，就像反盖住的陶碗。一束几乎枯萎的槲寄生躺在石头表面。灰尔加快动作，在根须间轻巧地跳跃，来到那块石头跟前。他看到，石头的表面刻画着许多代表某种意味的符号。虽然他不清楚这些符号的意义，但他能感受到这块石头和那些符号的魔力。

他从衣服里拿出精灵女贤者交给他的青玉，放到石头上。青玉宛如呼吸般有节奏地闪着温和的光，魔力之间出现了感应的症状。

“不出所料，”大剑喃喃道，“是有人故意让所谓的‘曼萨尔’在这里生出的。这怪物根本不是自然产生……”

“看来是这么回事，”商人示意灰尔转到石头另一侧，在朝北的那一面，他们看到了石头下有一排燃烧到一半的火烛。“他们为这魔物点了好几根牛脂蜡烛……我明白了！听说召唤魔鬼都需要某种仪式，这个曼萨尔也是神话中的鬼怪，所以肯定是有人故意在召唤曼萨尔！可是会是谁呢？”

“曼萨尔靠恶意与争端为食，”灰尔咬着牙说，“如果有人在这儿制造魔物，又挑起水泽地区的争端和冲突……”

“活见鬼。”奥弗里尔按着自己的膝盖，连冷汗都忘记去擦了，“这儿只有德鲁伊和木精们会来……灰尔，咱们得快点离开这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商人接下来的话被一阵响亮而不祥的声音压了下去。巨木之后有东西在沙沙作响，伴随着沉重的吼叫声，接着灰尔所见过的最古怪、最不可名状的生物从重重根须中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