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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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涅尔说得对，事情并不总是糟糕的——当灰尔擦拭着母马的毛发时，他不禁如此想道。
是啊，谁能想到呢——陪伴着他多年的泽阙斯居然没有在喀瑞的战乱中走失。不仅如此，它还找到了他，跟着难民群一起来到了艾努伯格。虽然母马身上的行李和鞍袋不知被哪个家伙拾走了，但爱马的失而复得还是让他感到振奋不少。
他和爱丽丝在艾努伯格逗留了将近一个月。在过完矮人们的五月节庆典后，灰尔权衡了一下，写了一封信寄了出去。
三周之后，回信到来。阅读过信件内容后，灰尔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在矮人的院子中，灰尔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马镫，调整了马镫的皮带。矮人给他带了套新的马具，上面散发着崭新皮革的味道，很难扣上。他整理好全新的马鞍、鞍袋，马鞍后卷起的毛毯，以及捆在上面的圣银长剑。
他最后清点了行李，确保该带的东西一件不漏。矮人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双手交叉在胸前。
“也就是说，”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用的是陈述事实的语气。“你们确实打算离开了。”
“很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殷勤好客。”灰尔致意道，“也感谢您对我们的照顾。我们原本就打算时机恰当的时候离开，不会给您多添劳心。”
“真的不再多留几日？”矮人搔了搔下巴，“现在大道上可不安全……到处都是战火的味道。在艾努伯格，俺们还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但要是离开这里的话……”
他们环顾四周。不大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矮人一家、灰尔和爱丽丝一大群人。大胡子矮人表情遗憾，他的老婆死死地抓住爱丽丝的双手，正在不停地唠叨些什么，而他们的三个儿子则各自眼含泪水，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教会了俺们孩子如何使用武器。”矮人继续说，“那个金头发的小娃子也很讨俺家婆娘开心。俺们并不介意你们多留一段时间……喔，就算留到来年过冬结束也没问题。”
“我们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灰尔笑笑，“何况我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唉！”矮人的老婆大声叹气，“这小娃子，这么小就要遭受这样的苦难。真叫俺心疼！”
“我们会想念你们的。”爱丽丝不舍地说。她努力地用这段时间学到的矮人习语向矮人们表达，她很感激矮人一家对她的关心。矮人们走上前来，爱丽丝和他们一个个拥抱。矮人老婆把她搂进怀里，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她们的眼中泛出泪花。
灰尔默默看着这一切。爱丽丝，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的确承担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面对的事情。在艾努伯格的最初几天，她每晚都会在噩梦中醒来，发出轻微的啜泣。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悲伤，决定勇敢地面对这一切了。
她和灰尔都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而这条路不允许他们抱有更多的天真和幼稚。
风吹落了一片叶子，落在庭院的沙地上。
“别了，霍珀。”灰尔说道，霍珀是矮人的姓氏。“希望未来有机会还能见到你们。”
“愿欧泊卡兰为你们铺开坦途。”霍珀说。欧泊卡兰是十二神信仰中司掌“建筑与工艺”的神，也是许多和人类亲近的矮人信仰的神灵。“再见了，二位小小的旅人。”
“照顾好自己，小家伙。”矮人的老婆轻轻拍了拍爱丽丝的手背。
“我们会想你们的！”矮人的三个儿子大声说道。
“保重。”霍珀说，“艰难的时代正在来临呢。艾尼维娅的预言也许是真的，俺能感觉到，火与血的时代正在到来。轻廉和蔑视的时代……照顾好这孩子，灰尔。”
“我会的。”灰尔爬上马背。
“我们会再见的！”爱丽丝也跳上马鞍，挥手道，“一定会！不会很久！”
矮人们朝他们挥手告别。灰尔让爱丽丝坐好，甩动缰绳。泽阙斯发出一声轻快的鸣叫，向着村外小跑离去。矮人们的房屋离他们渐行渐远，直到那片鱼塘和松树全都消失在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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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日出前出发，因为再过一会儿，从克劳维尔山峰顶部刺来的阳光就会耀眼到无法直视。等太阳露出山头，他们已经赶了很久的路。
天空布满了白色的云彩。他们骑马穿过森林，越过一条条小溪。他们朝东北方向的波特维亚首都莫·卡扎莱前行，途中避开了大道。从树木种类的变化可以看出，地势已越来越高。赤杨和角树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山毛榉。山毛榉林寂静无声，好像大多数鸟都已迁走，只有乌鸦嘶哑的啼叫在丛林边缘回荡。
他们聆听着这片寂静，越来越频繁地踏上荒芜的山岗和山脊，每到这时，风就会扑面而来。亚尔棕河的数条支流陪伴着他们的旅途，起伏不定，泛起白色的浮沫。尽管不久前刚下过雨，河水却清澈见底。他们在林间补充着水源，采摘着果实饱腹。
勒斯堡的旗帜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离他们越来越近。
太阳从最高处落下，穿过一片片云层，期间曾一度为他们指明前方的路，但也没能照耀太久。很快，太阳就绕到他们背后，消失在西方的群山之间，让天空被金色和紫色的霞光照亮。
旅途的第一个夜晚即将来临。二人知道，他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也必将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灰尔？”
“我在。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单纯想喊你名字。”
“喔！”
“……灰尔？”
“嗯。”
“灰尔！”
“我在，爱丽丝。不论你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呼唤我……我都会在。”
二人背着夕阳前行。他们身后是逐渐昏暗的山谷，乌鸦在树梢上鸣叫，幽谷传响；他们身后是数道溪流，哗哗声不绝于耳；他们曾路过了一片湖泊，那片湖泊蔚蓝而光滑，仿佛一块打磨过的青玉；他们身后是散落在河畔的巨石，还有山坡上的林木。
他们——北方大剑灰尔，以及魔女爱丽丝——目光一刻也未在这些事物上停留。
这些都被他们留在了身后。
前方则是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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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