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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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雪里春信》的首映礼在周五，但周四下午，没有排课的颜懋就飞回了仪式举办的水城。
之所以说回，是因为这座城市是他长大的地方。
打上车，颜懋一路横穿市中心，从位于郊区的机场到了另一头郊区的别墅区。司机师傅脸上乐开了花，主动搭话：“小朋友，你在学校里是不是校草啊？我看你长得有明星相，眼睛长得跟年初贺岁片里的古代人一样。要不给我留个签名，没准哪天就值钱了。”
颜懋作为不知名小演员，从没卷进过是非，也不怕对方真认出他来，随口回：“明星我当不了，如果您看我有眼缘，我就给您写个名字。”
“小朋友还挺好说话，那你就帮我签一个，以后真要是在电影院外看见这名字，我肯定得买张票进去看。”
一路气氛轻松地到了目的地，下车后，颜懋和司机道过谢，拎着从白城带来的特产轻车熟路找到地方，按响了门铃。
这是他舅舅的家，也是他念大学前长住的地方。
颜懋不到三岁，父母就因为一场车祸意外身亡。姥爷被卷进同一场事故，重伤住进icu，姥姥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激得心脏病发作，同样被送进医院。
刚上大学的舅舅颜起文领养了颜懋，忍着悲痛料理完后事，就肩负起一家老小的重担。给老人疗伤治病几乎花光了这个大家庭的积蓄，休学忙碌一年过后，颜起文开始在念书之余写小说赚钱。
幸运的是他很有天赋，逐渐写出名气。熬过最开始的两年，他们的日子就好过起来。后来颜起文的钱越赚越多，带着颜懋搬进这栋别墅。对颜懋，他像对半个弟弟半个儿子，从小没缺过吃穿玩乐，也没给过坏脸色。
现在颜懋成年，工作再忙，也尽量在和舅舅保持着来往。每次因为工作原因回到水城，颜懋都会住在舅舅家里，这里也一直留着属于他的那个房间。
这么看，颜起文是个很重亲情的人，但在爱情上……
门开了，前来迎接颜懋的除了颜起文，还有一个气质温柔的男人。
颜起文快四十岁，平时不用受风吹日晒的苦，外表上很显年轻，气质上又有沉淀下来的成熟，正是英俊有魅力的年纪。他身旁的男人看着三十岁上下，应该早就走出校园，但还是一张干净秀气的学生脸。两人站在一起，完美诠释了般配两个字。
“瞧瞧谁回来了。”颜起文接过颜懋手上的东西，又对一旁的人说：“宝贝儿，我外甥还给你带了见面礼。”
颜懋笑着和两人打招呼，换上拖鞋进了客厅。电视上正放着剧，是颜起文一部大热小说的改编。对面沙发上有两个凹陷的印子，相距极近，显然，刚刚两个人还温馨地靠在一起看电视。
简单聊了两句工作生活，颜起文就进了厨房准备晚饭。他的男友端来果盘招待颜懋，“阿文平时总是提你，还带我看你演的电影，今天终于有机会见面。”
“谢谢。”颜懋接过小叉子，叉了一片水果，“舅舅也提过你很多次，还让我一定要见一见。”
男人眼里流露出笑意和爱意，“阿文都说我什么？”
“说你温柔但有活力，给他写小说提供了很多灵感。写小说有时候让人烦躁，但舅舅说，有你在他情绪就会平缓很多。”
男人很高兴，“他把我说得太好了，生活上其实是他支持我更多。我上班朝九晚五，虽然不忙，但和阿文比起来，在家的时间不多。每天的饭都是他在做，阿文从来没抱怨过。”
颜懋也笑，心里却在唏嘘。从十几年前起，颜起文就养成了给伴侣家人做饭的习惯，他对恋人确实一向体贴入微，从无怨言，这些都没改变过，包括他提起恋人时会说的那些话。唯一一直在变的，就是和颜起文谈恋爱的人。
自从那个人离开后，在这个角色上的人已经不知道换过几个了。
和眼前人聊着天，颜懋难免因为似曾相识的景象记起从前。在他念小学的时候，一个被他叫作安松哥哥的人也曾经像这样和舅舅在一起很多年。颜懋记得那个人好看又温柔，总是笼罩着一层神仙光环出现在他的回忆里。他还记得，舅舅当年对安松哥哥的深情爱护就像永远不会有尽头一样。
直到有一天，也是在这里，在这个客厅，那个人还是笑得温柔，却对小颜懋说：“再见了懋懋，学长他不要我了。”
那天开始，颜懋就知道了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伴侣组建怎样的家庭，他会找到一个属于他的，像安松哥哥这样纤细温柔的人去照顾一辈子，去成为一个给予者，源源不断地提供爱护，就像他曾经以为舅舅会做到的那样。
突然，一声手机提示音打断颜懋的思绪，也中止了他和舅舅现任男友的聊天。
“抱歉。”颜懋对人笑笑，拿出手机。
是陈将安的消息：「懋懋我到水城了，一起吃个晚饭吗？」
明明首映礼是在周五下午，此前和陈将安约的也是周五见，陈将安怎么会知道他现在就在水城？
但这个念头只在颜懋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在输入框里写：「不好意思，晚饭有约了。」又在发出去前左看右看，觉得有点生疏，删掉后先发了一个委屈猫猫头过去，才打字道：
「今天不行，要和舅舅吃饭。」
这样看着仍然有婉拒之嫌，颜懋想，如果不想对方误会，也许应该主动一步。但他试图继续输入的手指却停在半空中，因为某个原因纠结着。
陈将安不给颜懋更多犹豫的时间，很快回过来一条消息：「那明天，首映礼结束？」
颜懋这次没有迟疑，干脆回道：「好。」
《雪里春信》的首映反响不错。
这是部温情片，几个生活在同一时空却面对着不同人生的主角们在微末之处产生着直接或间接的小交集，他们并不两两相识，却阴差阳错又润物无声地救赎着彼此。
颜懋也是第一次看成片，视角在不同主角间转换，但导演对衔接和节奏把握得精妙，每个人的故事也讲得清楚明白，配合上镜头色彩的精湛运用，带给观众的是一次舒适的观影体验。落幕，观众席响起长久的掌声。
回到后台，导演的好心情肉眼可见。他把主要演员们聚在一起说了几句，临别还一一强调有机会要再合作。
“颜懋，我合作过很多新生代演员，和你共事起来最舒服。你在大荧幕上很能抓人，前途无量。以后我再给你递剧本的时候，恐怕就是你要给我个面子多看两眼了。”
这样的话颜懋已经听得习以为常，他笑着回道：“能让您看中的一定是好剧本，有机会再合作。”
散场后大家各自离开，颜懋和陈将安终于可以履行晚饭的约定。问过陈将安的口味，颜懋带他去了自己最爱的湘菜馆。
“陈老师，今天我请，下次可以听你安排。”
陈将安不太满意，但不是因为颜懋要请客，“懋懋，怎么还在叫我陈老师？”
他的质疑很合理。
礼尚往来，颜懋让陈将安改了口，自己还在一口一个老师，确实不公平。
颜懋：“那……将安？”
陈将安心满意足。
既然是自己请客安排，颜懋也没有矫情地非要陈将安点单。仔细问了陈将安想吃的食材、口味，颜懋按照对方的回答，在符合条件的菜里点了几道自己觉得最好吃的。
点完后再从头捋了一遍，颜懋发现这些菜里竟然囊括了他的最爱，不禁笑道：“将安，你口味和我还挺像的。鱼肉、鸡肉、喜欢辣，我们能吃到一起去。”
陈将安帮颜懋烫着餐具，“那我有机会经常和懋懋一起吃饭吗？”
朋友之间提约饭不奇怪，颜懋没有多想，“看你的时间。我平常在白城，你在哪？”
“大部分时候我也在白城。”
“真巧，不拍戏的时候我都不忙，想找我的话随时发消息。”
陈将安完全不和颜懋客气，“我会的。”
从点菜前交流口味时，颜懋就知道陈将安一定会喜欢这顿饭。菜上来之后，陈将安果然像他想的一样，全程都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和陈将安确实投缘。
颜懋更打开了话匣子，聊起自己和这家湘菜馆的缘起：“那时候是高考完的暑假，我路过这里发现多了这么一家店就想进来尝尝，没想到吃一口就爱上了。这个石锅鱼特别鲜，你多吃点。”
“后来呢？懋懋的大学是在白城念的吧？”
“对，你看了我的百科？”颜懋随口一问，不等回答就接着说下去，“后来大学我去了白城，只有假期可以回来，但寒暑假加在一起时间也不短呢，我就总来这吃饭。是到了开始拍戏以后，回来水城的时间不多，我才来得少了。”
“我记得懋懋比我小一届，前年毕的业？”
“你真的很了解我，不会是我的粉丝吧。”颜懋开起玩笑，“被我经纪人知道就该如临大敌了，她一直希望所有人都能关注我的角色，忽略我这个人。”
陈将安也笑，“那她一定很辛苦。”
“怎么说？”
“你这么耀眼，很难不被人看到。”
说的人看起来坦然，颜懋却因为这句话耳根泛红，他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我是前年毕业的，但开始拍戏是在那之前一年。说起来，那一年才是我来这家店最少的时候，学校片场两头跑，还有签公司的事，实在没时间过来。”
没想到这一句用来转移话题的话却让陈将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顿饭很快吃到最后，陈将安询问颜懋之后几天的安排。
颜懋：“周二有个试戏在这边，就不来回飞了。将安呢？”
“后天有节目录制，明天早上要飞去苍城彩排。”
“节目？”颜懋讶异，他还以为会是幕后配音工作，“配音的节目？”
陈将安却是一顿，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我还以为上次分开后，懋懋会搜搜我的名字。”
话讲得没道理，语气却说得颜懋莫名心虚。
“我现在就搜。”颜懋摸向自己的手机。
“别急。”陈将安却虚按住颜懋的手腕，“晚上回家再搜，最好把我的前世今生都搜得清清楚楚。”
陈将安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偶尔会营造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颜懋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制，他立刻把手抽回到身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将安身上的气场好像也随着他的动作收敛了很多。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陈将安关切地问。
颜懋摇摇头，“吃饭吧，我……我回去好好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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