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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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风是非常强烈的，尤其是在夜里，则更为疯狂寒冷，只要放纵自己，便会被风带着飞起来，然后漂浮在空中，像是变成了一只鸟。
曾经的莹初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她总是坐在高高的悬崖边缘，将自己暴露在狂风之中，脚下是无尽的虚无。
自由的时候，会张开自己的翅膀，让每一根羽毛都沐浴在风的吹拂下，感受着律动，和自然的脉搏。
今日她也站在魔教旁边的某一个山顶上，但却连张开翅膀，随风飞舞都做不到了。
自由已经从她身上被人剥夺，以往，唯有飞翔与坠落能使她感到平静，但现在她只感到不安，以及被裹挟在无法反抗的狂风中，被迫返回的强大无助感。
她张开手臂，衣衫被风用力的往后拉扯，因虚弱而略显驼背的躯体，顶着强风往前倾斜。
苍白无力的脸，深邃而无奈的眸子，在月光的刺激下，缩起瞳孔，然后拉上眼帘，遮挡住自己。
赤着脚，解开外套的扣子，张开手臂，衣服被风吹得飞了起来，然后飘到山底。
肌肤被风触摸，她仰着脖子，像一位牺牲者，站在崖边，平静地坠落下去。
风在耳边呼啸的很大声，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断加速地往下坠落，眼前的雾被飞快驱散，紧跟着露出下面的植被，鸟儿在身边扑腾翅膀远离，有一种逃离现实的感觉，正好适合现在的她。
她仰着身子，风在底下托着，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上空的月亮前，飞舞着几只自由的游龙，游龙的舞姿宛若惊鸿，如梦似幻的美丽。
她感受着一切，心里想，再这么坠落下去，恐怕会摔个粉身碎骨吧。想到这里，却又感到可笑，死亡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她唯一会害怕死亡的原因，只有绁芊罢了。
而就在她来到这里坠崖的一天前，未曾想到，山崖底会有别人的出现。
余寒江与昼仙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天色已晚。
昼仙已然爬上来时的通道，回头伸手正要将余寒江拉进来的时候，余寒江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她转过头去，所看到的一幕，让她顿时错愕无比，更是惊讶万分——
她看见，原本空荡荡的草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少年。
那个少年，举着一把同样半透明的剑，在月光的照射下，挥舞起身体，剑如风一般轻盈美妙，他的身体在月光里如鱼得水一般欢快优雅，他闭着双眸，舞剑时的动作充满力量，同时也充满优雅与美感！
剑在他的舞动下在世界里留下幽蓝色的划痕，然后又缓缓消失，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丝头发，都那么地完美，优雅，他就像是一件会动的艺术品，在朦胧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美轮美奂。
余寒江之所以愣在这里错愕无比，不仅仅因为这个鬼魂如此美丽，也因为，他的脸——与天九一模一样！
昼仙长久不见余寒江动静，便也探头下来查看，他也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也是震惊无言，可更令他感到奇特的是，这鬼魂一样飞舞飘飞的人，却一点鬼魂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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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邪之气都没有，反而纯洁如圣水，神圣不可侵犯。
他手里的剑，就好像是世界的画笔，挥动间便留下了一副畅快美妙的画作，他的步伐，像是步步走在世界的灵魂上，与天地相融，与自然相配，他如世界的中心，在自娱自乐。
或许是意外，他们的心里同时响起了一道陌生却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却让人感到由衷的优雅美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手中剑，心中情·····叹无痕。”
他说着，舞动的身姿缓缓收场，他背手将剑抵在后背，然后沉默地望着头顶的月光，温柔地伸出修长的手来，抚摸月光。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只让余寒江感到了无尽的悲哀，有一层难以言喻，无法避免的强大孤独感从她心底展开，深深地将她整个拉入其中，窒息，痛苦。
不知不觉间，月亮渐渐绕开了这里，山洞里不再有月光的照拂，那少年便如一阵风，从脚到头地，随着月光流逝的速度一起，缓缓消失。
余寒江看到少年的消失，心里忽然涌上来一种十分强烈的不舍，她用自己都未曾设想过的激烈语气，用力朝着少年奔跑过去！
“不要走！！”
她的眼泪在夜色里显得晶莹剔透，如一颗颗宝石的闪耀着。
但是少年并未为此停留丝毫，在余寒江的拥抱来临之前，便已经完全消失。
她抓到了一丝荧光，却丢掉了大部分的光芒，她一时跪坐下来，然后将手里荧光紧握着，放在心口，她低下头，蜷缩身体哭泣：
“芊哥哥····！！”
昼仙看着崩溃的余寒江，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现在的状态，他们是走不了了。
于是昼仙走到余寒江身边，半蹲下来，用宽厚的手掌给余寒江顺气：“师妹，冷静一点吧。”
余寒江抱着自己的脑袋，眼睛紧闭着，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疯狂流淌，声音更咽着，说话吐词不清：“···我的心好痛啊，好痛，像是被刺穿了一样，脑子里有好多我没有看过的场景在闪动，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到难过····”
昼仙无奈叹罢：“今天还是不走了吧，你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于是乎，他们就又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
等到第二天，好容易使余寒江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他们便再次准备上路。
也就在这时，忽然间，天空不知从何处飘下来一件单薄的外套，正正好好就盖住了昼仙的头。
昼仙慌忙将衣服扯下来后，抬头一看，竟发现高空之处有什么东西跳了下来！
随着那东西越来越大，昼仙才猛地发现，那竟然是个人！
“不好！”
他惊叫一声，正要上前去接，而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之处，有一道熟悉的白光从身边飞速经过。
昼仙惊愕一看，才发现昨夜的透明少年竟然再次现身，并且用意料不到的举动，飞到半空，在昼仙之前赶到那人身边，然后张开双臂，接住那名坠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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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奇怪，本该生死两隔的两个世界的人，却能够在这时触碰到对方！
那神异的场景实在太过震撼人心，就连昼仙都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顾着傻乎乎地望着···
月光朦胧下····
少年怀抱女子，如微风之中的一根柳叶，轻飘飘，软绵绵地缓缓坠落而下。
怀里的银发女子，原本散发出浓烈死亡味道，可却在这时睁开眼，看清少年面庞后，将死气一瞬间净化完毕。
少年轻轻微笑着，女子缓缓抬起手，将颤抖的指尖放在少年的脸颊上，然后停留不动，更是害怕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导致少年消失，她像是静止不动了一样，望着少年，一言不发。
“······绁芊。”
莹初的声音颤抖着，空虚着，无助地传到少年耳朵里，少年的表情总是没有变化，他低着头，将莹初抱在怀里，然后凑在她的耳畔，轻声回答：
“我的教主大人，我将为你挥舞长剑，你要看吗？”
莹初沉默着，咬了咬唇，瞳眸强烈震颤着，她逼着自己，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来，然后又看见，绁芊笑了起来。
紧跟着，少年轻轻地，松开了与她相连的手，手掌，手指。
月光里，团起了点点星光，漂浮在空气里，浮尘里。
他拔出长剑，然后举起来，开始挥舞剑端。
那舞姿不知为何比昨夜还要美丽动人，还要富有情感，月光像是丝绸一样包裹着少年，让他变成缥缈仙道，难以捉摸。
与昨晚不同的是，少年的眼眸不再紧闭，而是温柔地注视着前方，注视着那个苍白的黑衣女人。
他手里的剑，画出的画变的更为磅礴巨大，尽管他已死，周围的花草树木却因为他而疯狂生长起来，生命在他的脚下诞生，山洞里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苔藓灌木甚至生长到快要爬出这万丈深渊，远远地，甚至能听见呦呦鹿鸣，在这封闭的山洞里响起。
月光化作精灵，在少年的身边飞舞，天边游龙更是为此而停留驻足，遥望远方。
剑舞不知何时停止，少年总在月光消失前不久，停下动作，然后收起剑，望着前方，伸出修长的手指，只是这次，他伸手是为了拂去莹初眼角的泪水。
泪水在他指尖闪耀着，他看着泪水，用舌头舔舐完了，脸上的笑变得无奈，悲哀：
“你留下了苦涩的泪水···让我觉得好心疼。”
莹初走上前来，抱住少年的身体，尽管知道是假的，尽管知道只是一瞬，她也想要这么做。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已经被人玷污，我无法再这样爱你。”
少年环抱住她的身体，将手掌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揉着：
“我的真身里，有着一切的答案，请让真正的我告诉你真正的答案吧。”
莹初皱紧眉头，眼睛还在不断颤抖：“····好。”
少年沉默着，拥抱着莹初，然后望着月光，自己的身体缓慢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