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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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人发表讲话，许二叔这个在田里做了半辈子活的粗人顿时有些慌张，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大家都快按捺不住的时候，才说道：“东家说了，眼下秋收快到了，大家首要的事情是要把田里的活做好，所以他决定给酿酒坊的工人七天假期。”
“假期？”
“这是做什么的？”
“是新酿制的酒的名字？”
对于他们来说，假期一词，实在是太陌生了。
刚开始听宁锦欣说的时候，蔡村长他们都没明白，在宁锦欣解释后才能理解。
“我这么跟大家解释吧，官老爷每五天就有一天休沐，大家知道的不？”许二叔说道。
这当中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许二叔便详细说道：“这假期呢，就是工钱照发，但是这几日是不用来做工的，你们就都回家去帮忙把农活做好，七天后回来做工就成。”
不来做工却有工钱，工人们瞬间有点惊慌。
是的，不是高兴，而是惊慌。
向来外出找活计，都是预先给说好，是长工还是短工，比如说某条村子要铺路，请三天的短工，那么这三天里面，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在干活。要是长工的话也是一样，不一样的是长工管吃管住而已。
从来没听说过不做工还能有工钱的，这会不会是不想要他们做工的借口，回家了再来，人家就不要了。
“我不需要假期，我们要继续在酿酒坊里做活儿。”
“对，我家里的农活有兄弟在做，我不用帮忙。”
“东家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要换人做活儿还是怎么样？”
“要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东家可以直说的呀！”
一时间，坐在当中的酿酒坊工人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围坐在这儿的村民不是他们的家人就是亲戚，也害怕亲人丢了活计，七嘴八舌的一同提出反对。
蔡村长看着这闹哄哄的场景，啧了一声，对许二叔说：“还是东家厉害，把这事儿都料想到了。”
“你快莫要嘀咕了，赶紧的，该你说话了。”许二叔催促道。
“行，瞧我的。”蔡村长上前去，压了压手，村民们就安静了下来。
“你们听我说呀，这假期呢，是东家给在酿酒坊做工的人一种福利，大家可以当作这是赏钱。东家早已写下约书了”蔡村长掏出一张契约展示在大伙儿面前，“上头有我还有里长作证，保证你们七天后回来，还能继续在酿酒坊做工，而且这个月的工钱也不会少。”
有村长和里长签字画押作证，这事儿就不作假，村民们一番讨论过后，便欢呼了起来。
随后，许二婶跟着站出来说道：“东家说了，秋收最是紧要，多个人就多一分力，所以我们酱料作坊也放假七天。但是我们酱料坊是按件算的，所以东家决定直接发赏钱，按上个月整月的量来算，给七天的赏钱。”
“怎么算来着？”
“一天给多少？”
许二婶笑着从一旁拿出一堆石子来，在地上开始分配，道：“一个月按三十天算，比如你上个月做工一共得了三十文，那你就分三十份，然后你这次能拿的赏钱就是七份的钱，也就是七文钱。”
她这么演示一番，有些会简单算术的人就开始找跑一旁数石子去了，突然有个妇人喊道：“那我要是三十文工钱也没有怎么算？”
许二婶摇了摇头，道：“那你就没有赏钱咯。”
“怎么人人都有就我没有？我也是有做工的，你们这样不公平呀。”妇人站了起来。
这是村尾蔡六叔家媳妇儿的亲阿姨刘大姑，许二婶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酱料坊虽然是按件请零工的方式请人做工，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做事不利索的，就不会录用。而这个刘大姑过来做工的第一天，下工时就偷偷摸了一把酱进自己的衣兜里，被许三婶给捉到了。当时这人还闹了起来，说自己不是偷，那是做酱时不小心洒在地上的，她不想浪费就给带回去。
偷个酱料，总不好大老远走一趟闹到官府里去，加上也给蔡六叔个面子，许二婶也没多跟她计较，当时就把工钱结了给她，说以后也不用她了。然后这人第二天又厚着脸皮过来了，被许二婶拦着，就在门口破口大骂，后来是她姨甥女丢不起这个人，硬拉着她走的。
所以许二婶对这个刘大姑特别有印象。
“这赏钱呢，是东家心情好，打赏给那些对酱料坊有贡献的工人，你要是不乐意，那你找我们东家说去。”许二婶扫了她一眼，却对其他人说道，“只是我提前跟大伙儿说一声呀，酿酒坊那都是签了长工契约的，我们酱料坊可没有，这赏钱也是东家昨日出了好酒，顺带着赏给我们的，你们要想去闹，可别拉上我呀！”
是了，东家给酿酒坊的工人假期，那是酿酒坊出了好酒，酱料坊不过是沾了光而已，若是这刘大姑去闹不公平，那东家会不会就索性不发这赏钱了？
这么一想，大伙儿看向刘大姑的目光就不那么和善了。
村里好些妇人都是得空了就往酱料坊跑的，虽然还没算出来这七天赏钱有多少，可哪怕是十文钱也白得十文钱呀。
“六叔，我媳妇准备要生娃了，家里天天都得买肉吃呢。”
“六爷爷，我娘刚给我谈好了门亲事，得准备聘礼了。”
“六叔，我家……”
这样的哀求，也是给了蔡六叔面子了，蔡六叔怎么也得处理处理家事，这事儿许二婶也不担心。随后她便让蔡村长公布另一个事儿：“东家决定要扩建酿酒坊了，这山头那边的地儿，东家决定买下来，到时这边一大块会围起来，要是大家没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村里卖地给外人，是要经过村里头大部分人同意的，不过喜阳村的人当然不会反对，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
田里的作物金黄一片，又到了一年重要的秋收时间，各家各户忙碌着收割作物，就连几岁大的孩子也要帮忙做点儿小事。
“咦，赵家的，你看那不是你家小儿子和他媳妇儿么，不是说他们去喜阳村那边做工去了？怎么回村里来了。”
“莫不是活儿做得不好，给东家解雇了吧。”
赵家一共四兄弟，全都娶上媳妇了，家里孩子陆续出生，算是赵家村里人丁旺盛的几家之一。可是人丁旺有旺的好，也有不旺的好，像赵家这样因为赵大娘之前得了个大病，卖了点田地救命的人家，人多地少，可就不怎么好了。
小儿子的媳妇是喜阳村的，娘家说有个酱料坊有活计做，后来又有酿酒坊请长工，赵家便让几个儿子带着媳妇过去瞧瞧。
八个人去，两人入选，刚好就是小儿子夫妇，于是两人便在那边租了个屋子。
赵家一家人远远看着，确定真是自家人，赵老大哎哟一声，道：“坏了，四弟是犯了什么错事不成？”
谁都知道长工是不能随便回家的，就是家里有红白事，也得看东家愿不愿意放人。他们家也没大事发生，平时儿媳妇偶尔回来一趟就算了，这回儿子居然跟着回来，可不就是坏事了么。
待儿子走近，赵老爹眼泪都冒出来，抓着儿子的手臂就打：“不是叮嘱你好好做事么，怎么就不听，你娘每个月的药钱怎么办哟。”
“爹……爹……别打了，我有好好做事。”
“你好好做事怎么被东家给解雇了啊，你好好做事怎么还能被赶回来呀，真是要了我老命了，当初怎么入选的不是你几个哥哥呢。”赵老爹说着说着就哭上了。
家里四哥孩子，前三个都是老实巴交做活卖力的，唯独这个小儿子做事总爱耍点小聪明，老是要尝试这个尝试那个，不愿意好好做活儿的。偏偏酿酒坊就只选中了他，赵老爹也只好让他去做了，毕竟没有手艺的人，要寻一份稳定的活计很难，而且这长约签下还不是为奴为婢的。
一连几个月过去了，老四媳妇回来一交就是五两银子，还带着肉回来，这让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的赵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靠着老四夫妇上交的银两买药买粮，老伴的身子渐渐好好起来了，如今还能下床走几步，郎中说再吃三个月的药，之后慢慢调理半年，这病就能好了。
可这孩子，怎么就这个时候被解雇了呢？
“哎哟，我的天爷呀……”
“爹，爹你别哭，不是你说的这样，是我们东家给我们放假了，让我们回来帮忙做农活，过几日我还得回去做活儿的。”赵老四总算明白他爹哭什么了。
老四媳妇也帮着自家男人解释了一番，赵老爹这才缓了过来。
赵家兄弟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是不用做工还给发工钱？”
“真的，千真万确，村长和里长都作保了呢，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里长去。”
“是啊爹，我们酱料坊还给发赏钱了呢，东家说我们农家人不容易，一点到晚忙活着就看这一收了，让我们都回家里来帮忙，还给我们发了肉酱，说补补力气呢。”
老四媳妇从包袱里掏出男人巴掌大的一个罐子来，她骄傲地说道：“宁家食铺的酱料你听说过吧，可好吃了，煮一锅菜汤下两勺子，泡着饭吃都不用配肉。”
“什么呀，我明明听许管事说这酱抹饼吃最好。”赵老四反驳道。
“你懂什么，那是城里人的吃法，我们家这么些人，要是这么吃两三顿就吃完了。”老四媳妇不认同地说道。
“这酱我知道，去镇上的时候见货郎有在卖，可贵了。”赵老爹捧着酱细细的抚摸着，总算信了他们的话，“你们东家是个好人，她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等你娘好起来了，咱们家存点钱，去庙里给她祈福去。你们回去之后也要好好干活，东家让你做事，可千万不要犯懒，还有……”
唠叨着唠叨着，隔壁田里过来凑热闹的人羡慕极了，回去就跟家里人说：“日后要是宁家食铺的东家要人，你们可别犹豫，尽管去，这田到时雇人帮忙也是成的。”
“哎，这赵家祖坟冒青烟了，这么好的活计，怎么你就找不到呢。”
“那不是人家媳妇儿是喜阳村的么，自然是照顾自己人一些。”
“你说得对，赶紧让媒人去问问，那边有没有哪家闺女儿要相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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