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话 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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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
枪声。
一个人所扣发的枪声就像是歌手唱出的歌声,名厨所做佳肴的饭菜香。
初出茅庐的外行人在出招时往往会借鉴前人因循守旧,甚至是照猫画虎,但随着技艺与武学的精进,自己的理解就越深,创见也越多。
所谓高手,就是走出了自己的路,领悟了自己的道。
所以,越是高手,他发招所引发的声音、气息、动作就越有特色,越好辨认,这就等同于他们行走江湖的身份证。
这时,又响起了另一种枪声,与前面的不同,这次的声音是一连串,如一匹踏在云上的骏马,马蹄连环踏出,枪声间隔极有章法。
特子听到这,就一下子想起了两个人。
——曾经来龙门,高举“新教”的大旗,造成银行大劫案的拉特兰离经叛教者,贝小五。
——去年底才到罗德岛,平时能言喜笑,爱吃草莓,但在阻击雪郡王、平定理唐城内乱中屡立奇功的穿越者,陈墨。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另外一些枪声,有的枪声起初响得很急促,用枪的人像是巴不得要把弹仓内的子弹一瞬间打光,但在陈墨与贝小五的枪响过后,这枪声就停了。
有的枪声一直在响,嘈嘈杂杂如一串爆竹,却是越响越远,越来越微弱,直到再也听不见。
还有的发出的时间、声响都不固定,但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些枪都是朝天而发,这种枪声最大,却也是最为没用的空枪。
当然,从这些声音里,特子可以听出陈墨和小五打伤了不少人,打跑了不少人,也打得不少人慌了神,忘了枪怎么用,只能四处乱打子弹。
待等到他走近时,事实还真跟他所料想的无二。
陈墨的脸上依旧带着往日那种沉稳与自信,手里拿着那把像极了一战时马提尼·亨利的枪铳,这种枪威力很大,缺点是每打一次就要掰开弹仓来换子弹。
可陈墨的手很稳,子弹换得也很快,若不是亲眼得见,谁也没想得到竟有人能把这么笨重的老式长枪打出了半自动短枪般的灵动与迅捷。
而小五呢,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带着一半的不开心和阴阴沉沉,但每次开枪都仿佛阴雨之中雷鸣带来的那一丝惊艳。
他是萨科塔人,头顶的光环亮得让人目眩,因为同族互害会遭堕天的缘故,他的枪口并不能直接朝着这些开火。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阻击敌人,子弹打不了人,就撞起地上的石子去砸对面人的头,也能用子弹打爆街边小贩的火炉,击洒手推车上面的油。
油一遇火,顿时爆裂四散,烧得敌人衣服都着了,只能寻水灭火而仓皇逃窜。
他们的对手特子也猜得出一二,是一群扛着枪铳,制服笔挺的拉特兰人,其中有公证所派出的治安管,也有附近教会的修士。
此际,特子也瞅了瞅他们手里的武器,每个人用的枪都出自顶尖匠人之手,光从打磨得发亮的枪身、枪口喷射出的火焰、枪上架着的精密的瞄具。
两相比较之下,他们的装备显然要比陈墨与小五精良得多,也好用得多。
而且这些萨科塔治安官在面对小五时,竟丝毫不在意惩罚,就好像他们已将叛了教的小五当成了另一个种族。
正常的拉特兰人喜玩闹,但并不轻易将枪口对准别人。
可在这些人眼里,为了宗教信仰去朝别人开枪,反倒成了一种光荣,一项崇高的使命。
至于陈墨和贝小五,二人总共兜里也没带多少发子弹,用的还是那种最劣质的铜芯弹,威力甚至不如寻常弓弩。
子弹越打越少,他们两个却越打越投入,越高兴,全然没考虑到这些教徒和治安官的下一发子弹有可能就打在他们身上,头上,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大概是因为他们看待死亡的角度跟平常人不同,他们有着一种男儿独有的豪情。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男人活着,难免要牵扯进莫名其妙的事端里,既是如此,就得做些能让自己快乐的事,还得把自己的安危看得轻些。
所以他们没有死,而这些教徒和治安官倒有些怕了,畏惧了。
小五却又笑了,冷笑,充满了讥诮与嘲讽。
他可没把这些连枪都尚未端稳的外行人当一回事,就连这些人的生死,小五也几乎没放在心上。
若是没有萨科塔头顶的这个光圈牵制,面前的这些搜查官大概也已经被他杀尽,杀绝了吧。
他不在意,陈墨打得却很享受,他拉枪射击时游刃有余、闲庭信步,这种长枪对射比起卡兹戴尔的血战来说,倒更像是一场小切磋,小磨练。
他也知道拉特兰城的人是一定会杀贝小五的,他们容不下一个天生叛逆,诋毁上帝的萨科塔人。
贝小五这次来拉特兰,终于被逮到了。
在拉特兰律法和朋友之间,陈墨想都没有想,果断选择了朋友。
——自己在爱情上失意,在友情上一定要夺回来。
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两件事。
两件他们完全也没有预料的事:
一、原本子弹装得飞快的陈墨,感觉自己的动作毫无来由地慢了,就像是进了泥里,寸步难行。
二、一箭射来,来得毫无缘由,毫无征兆,如一场猝然袭至的暗杀。
这一箭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弧线,绕过掩体,直指向小五的心口。
小五正以全部的精力注视着所剩不多的治安官,全然没料到这一箭来得是如此之快,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更超乎他们每个人预料的是,这一箭不仅打向小五,更莫名地在空中炸裂开,燃起火来。
如果说原先那一箭命中后,可以伤了贝小五,那现在这一记“爆箭”,不仅能将小五烧得全无战意,陈墨也必然要受到波及。
就算贝小五此时要撤,陈墨已被不知是谁的法术制住手脚,谁又能保证他也能逃得脱?
特子觉得现在是他出手的时候,他该出剑,纵然手中无剑,腰间无剑,他仍可以手为剑。
虽然比不上神剑天师郭铸“无剑之剑”的那般境界,但要想挡住飞来的那一箭,也是轻而易举。
他不知道的是,一个月后,等到他把改养的伤养好,该调整心情调整好后,就算面对一百支这样的箭同样袭来,也至少能用剑砍断四十来支,躲过四十来支,再胡吹大气,震散其余的十几支。
可现在,他也动弹不得。
不知是谁已经用一只手从后面扼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扣在了他左手的曲池穴上。
他身后也传来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声:“别动!”
特子听得出,这位能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绕到身后,将自己制住的人,正是“神剑天师”郭铸。
他也明白郭铸的意思:你想逞英雄,可别坏了大事,他们两个跟我们的计划是毫不相关的,拉特兰律法自有决断。
那面对这猝然而至的“爆箭”,陈墨和贝小五究竟有没有化解危机的可能?
答案是绝对有,轻易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刹那,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