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083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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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辚辚,马萧萧,由御林军护送的车队浩浩荡荡向东驶去。
他们此行是要行刺皇上,皇上当然住在皇城,皇城当然是在汴梁城里,天堂口既然在汴梁城西郊,去往皇城当然是要往东行。
木七止心下惴惴,他虽然爱瞧热闹,也好管闲事,可他从来也没想过要让天下大乱。
青龙楼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谋朝篡位,按理说他当然要管上一管,可他难道真的管得了?青龙楼不光买通了一干江湖好汉,还策反了朝廷里的文臣武将,只凭他一个人又怎么管得了?更何况谋划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奚姥姥,难道他要和奚姥姥作对?
奚姥姥不光从小看着他长大,还处处护着他,他要是在外面冻着又饿着了,奚姥姥总会恰逢其时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又怎么会和奚姥姥作对?
不过青龙殿里的西楼使可不是他想象中的奚姥姥,奚姥姥应该是个老太婆,她什么本事都没有,有的仅仅是能给他一口热饭,一张温暖的床。
可他多么希望奚姥姥就是那个仅仅能给他一口热饭、一张暖床的老太婆,而不是今天所见的西楼使。
一声马嘶,跟着听见马蹄声、车轮声往左、往右驶去,那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终于再也听不见。
木七止心下疑惑:“为什么有的马车四散而去而不是继续往东行?难道他们还有别的安排?”
身旁的青龙侍从见木七止欲言又止,只道:“几百辆马车从一个城门口进太过显眼,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咱们走万胜门,别的马车走固子门、新郑门、卫州门、新酸枣门、陈桥门等等,总之今晚上汴梁城十二个城门都在青龙楼的掌控之下。”
木七止听了也不觉的如何吃惊,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青龙楼既然连朝廷里的文武大臣都买通了,区区城门又怎么会拿不下来?
马车行了一程,忽然只听“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城门上一个守卫的士兵喊道:“三更半夜,城门早关,你们可有通关文书?”
车队里一个御林军领头高声道:“通关文书倒没有,不过‘青天白日,龙欲飞天’。”
城门上的守卫士兵又喊道:“现在是三更半夜,又怎么是青天白日?真龙天子此刻早已歇了,又怎么会龙欲飞天?”
御林军领头高声又道:“此天非彼天,此龙亦非彼龙。”
城门上的守卫士兵随即朗声道:“开城门——”
木七止听了,心里更是和明镜似的:“他们说的是切语,这切语当然只有青龙楼自己人知道。放进来的当然只能是青龙楼的人,不知道这切语,朝廷里的军队今晚上怕是一个也进不来。”
马车接着往前走,进了外城,当然还有内城,内城共有八个城门,他们走的是景龙门,景龙门当然也有士兵把守,把守的士兵当然也会和他们对切语,对了切语后他们当然会畅行无阻。
木七止一行的马车来到皇城的西华门,西华门下木七止可没听他们在对切语。只听城门“吱吱吱”的一声长响,想是城门被慢慢推开,除了那“吱吱吱”的开门声,黑暗的皇城竟听不见一丝声音。有谁会想到,今晚这静谧的皇城,竟会掀起一股腥风血雨来。西华门这里之所以不对切语,当然是怕打草惊蛇,他们这一干江湖好汉,是要行刺皇上,只有在皇上毫无防备的时候,行刺才最容易成功。
木七止所在的马车行进了西华门,进了西华门后,他们前面的马车都四下分散而去。
只听青龙侍从说道:“今晚上的目的是要行刺皇上,行刺皇上当然要讲谋略……”
木七止疑道:“谋略?什么谋略?我瞧刺杀皇上当然是要靠‘武’了,只靠‘文’怎么能行?”
青龙侍从不满的道:“哼,文武之道,要相得益彰,那才绝妙,光靠匹夫之勇可会坏了大事。”
木七止称是道:“是,是,还是大人你说的对,那……那今晚上咱们的谋略是什么?”
青龙侍从道:“声东击西。”
木七止又疑道:“声东击西?声东击西是个什么谋略?”
青龙侍从略显不耐烦的道:“你当这皇宫是你家后花园?哼,里面大的像迷宫一样,光殿宇就有什么坤宁殿、福宁殿、宝慧殿、紫宸殿、垂拱殿……总之多的你都记不住。除了正殿还有后宫,皇上有多少妃子?每个妃子是不是都有个寝宫?你知道今晚上皇上在哪个妃子那过夜?找不着皇上,又怎么行刺他?”
木七止听了咋舌不已,嘿嘿一声,道:“那大人你说的‘声东击西’又是个什么法子?”
青龙侍从道:“皇宫里不光有大批的宫廷侍卫,更还有一些江湖上的人。这‘声东击西’的法子就是在别的地方引发混乱,那混乱吸引去了皇宫里的守卫,皇上守卫一旦空虚,咱们就趁虚而入,杀他个措手不及。”
木七止心道:“这‘声东击西’的法子果然毒辣,乖乖不得了,赵光义这老儿即便是属猫的,有九条命,今晚上也得去阎王殿里走上一遭儿。”
木七止跟着嘿嘿一笑,道:“妙极,妙极,不过那……那个大人,咱们又怎么知道今晚上皇上睡在哪个温柔乡里?”
青龙侍从哼的一声,道:“皇宫里当然有青龙楼的眼线……”
话音未落,木七止嘿的一声,道:“不错,青龙血蚊本就无孔不入,皇宫里当然也少不了他们。有他们在,还不在皇帝老儿身上咬上一口?皇帝老儿每晚上睡在哪个妃子那,他们当然也都知道。”
青龙侍从又哼了一声,道:“不过今晚上他却不在后宫。”
木七止疑道:“不在后宫?不在后宫他又在哪?”
青龙侍从道:“在庆寿殿,有时候他议事议的太晚,就会在庆寿殿旁边的庆寿宫住下。”
木七止道:“庆寿殿?是不是咱们就埋伏在庆寿殿,等别的地方发生混乱,庆寿殿里的侍卫一上当,咱们就去杀了那皇帝老儿?”
青龙侍从道:“刺杀皇上的事有人去干,咱们只须干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木七止一听,大觉无趣,心想:“敢情今晚上我只是来‘声东’的,可是‘声东’又有什么趣了,‘击西’那才好玩儿。”
木七止道:“大人你……你不知道,我这辈子就想干件大事。哼,为了要干件大事,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行刺皇上当然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大人你……你看能不能……”
木七止软语相求,想去刺杀皇帝那儿瞧瞧,因为也只有那的热闹才最好看。
青龙侍从道:“不行。”说话的声音斩钉截铁,像是不容有人质疑。
木七止一听,心下当然着恼,他也喝声道:“为什么不行?老子就想干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怎么还不行了?再说,事成之后,论起功,行起赏来,我可不是要大大的吃亏?”他语声不大,言词却厉。
青龙侍从仍是不依道:“大家都蒙着面,谁也不知道谁是谁,论功行赏那也都一样。”
木七止一时语塞,无话可说,他瞧了瞧柳杏儿,见柳杏儿轻轻的摇了摇头,像是教他不可再辩。
马车来到皇仪殿门前停了下来,青龙侍从轻轻的走下马车,跟着又向他三人招了招手。
木七止一行三人跟着下来,那辆马车随后便调转头去,由御林军护卫着又悄没声息的驶去。
那青龙侍从随即轻轻一跃,上了屋檐。
木七止和刘娥互望了一眼,一人抓着柳杏儿一只胳膊,也跃了上去。
他四人隐蔽在屋檐后面,一动不动,一声不发。
木七止放眼望去,只见偌大的皇宫,屋宇鳞次栉比,一幢一幢的从眼前延伸出去,更是不知这皇宫里有多少间这样的屋子。
木七止当然也不知道哪是哪,那庆寿殿在哪,他更是不知道了。
不一会儿就会有一队的侍卫从他们下面巡逻走过,他四人隐蔽在屋檐之上,趁着夜幕,不发一丝声音,那些侍卫当然也发现不了他们。
这么静谧的皇宫,谁能想到今晚上竟会隐藏着莫大的凶险。
木七止轻声的说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在这制造混乱,那……那庆寿殿又是在哪?”
青龙侍从又不耐烦的道:“你这人话可真多,庆寿殿就在那儿,看到没有?灯光最亮的那个殿宇就是。”说话间朝东北方向上指了指。
木七止顺着他的手指指向瞧去,只见东北方向上有一座殿宇,果然是灯火通明,皇上既然在议事,当然要点上燃旺的蜡烛。
木七止又点头问道:“大人,咱们几时行动?”
青龙侍从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月亮,只见天上的半月挂在东边天上,它正在慢慢的移动,等它落下去的时候,当然就是天亮的时候。
青龙侍从低下头来,又道:“今晚子时正中,也是这枚半月移动到中天的时候,那时才行动。”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大人,你能不能就依了我,教我去那庆寿殿,我瞧今晚上还是那里最热闹。”
青龙侍从疑道:“热闹?咱们是来行刺皇上的,可不是来瞧热闹。你……你难道是来瞧热闹的?你是什么人?”青龙侍从语气中带着诧异,却也有一些惊恐。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我是个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他语气轻佻,像是在插科打诨的消遣那青龙侍从。
青龙侍从惊道:“你我素昧平生,又怎么会是老相识了?”
木七止笑着道:“怎么不是老相识?‘补锅了,补锅了,谁家的锅坏了,出来补锅了。’大人,你想没想起来?”他惟妙惟肖的学着那补锅老汉的声音,直听的那青龙侍从一身冷汗。
青龙侍从像是回过味儿来,惊诧的道:“你……你是……”他语声干涩,愣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木七止笑着道:“你当然知道我是谁了,不过我却还不知道你是谁哩。只知道你一会儿是个补锅老汉,一会儿又是个落地书生,现在又成了青龙楼的人,你到底是谁呀。”说话间把他头上的面罩摘了下来,揭开面罩,就露出一张脸来。
青龙侍从当然见过这张脸,不过他见这张脸的时候还是在七年前。七年来这张脸当然会发生些变化,可是在木七止摘下面罩的那一刻,那青龙侍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青龙侍从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木七止来,是不是这张脸一直在他的心中,他时时刻刻都不曾忘记过?
青龙侍从先是惊愕,只怔怔的瞧着木七止这张脸。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声温柔,笑声中却也带着些苦涩,只见他说道:“好,好,好……”
青龙侍从嘴里只喃喃的说着“好”字,他人却突然飘到一块空地上。
木七止正疑惑间,只见青龙侍从站在空地上,从怀中摸出一根横笛,从容不迫的吹了起来,笛声悠扬,远远地传了出去,直教皇宫外面的人也能听见。
木七止心中当然一惊,在这静谧的皇宫中吹笛子,难道他是想打草惊蛇?屠龙行动定在月至中天的时候,现在当然还不到时辰。
柳杏儿惊呼道:“他……他难道不想活了?”
一个要刺杀皇上的人忽然在皇宫中吹笛子,吹了笛子当然会引来宫廷侍卫,他当然活不过今晚。
刘娥也诧异道:“七止,他……他真的是豫南道上的补锅老汉?”
木七止两只眼睛只怔怔的瞧着青龙侍从在吹笛子,脸上写满了疑惑,淡淡的道:“他当然是那补锅老汉,他一上马车我就闻出来了。那补锅老汉曾经还乔装过落地书生,他们都是一个人,而这个人竟然是青龙楼的人。”
柳杏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话原来是真的。”
木七止问道:“什么是真的?你在说什么?”
柳杏儿道:“我在说那鼻子的本事,原来一个人的鼻子真的会与众不同。现在你再和我说,一旦鼻子的本事学好了,真能‘听’得见声音,‘看’的见东西,怕是我也会信。”
木七止忽然说道:“你们听,这笛子吹的怎么有些古怪?”
刘娥疑道:“古怪?哪里古怪了?笛子不都这么吹的吗?你难道见过别人不是这么吹笛子的?”
柳杏儿也略有所思的道:“曲调也太短了些,好像是在一遍一遍的吹同一首曲子,你们说是不是?”
木七止道:“不错,那是因为什么?难道他只会这一首?”
忽然“啊”的一声,一声惨呼划破天空,木七止三人更是脸都变色了,虽然他们早就料到会这样,可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不免心头一惊。
发出那惨呼的当然是青龙侍从,一支箭羽从他心口上当胸穿过,随着这声惨呼,他人当然也萎靡在地,就此一动不动。
刘娥心中突突直跳,问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木七止道:“当然是去庆寿殿,他们要刺杀皇上,咱们难道要让他们得逞?我不管青龙楼是个什么组织,也不管青龙楼里有些什么人,我只知道‘天下大乱’那可乖乖的不得了。”
柳杏儿与刘娥俱是点了点头。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殿后飘了出来,落在青龙侍从跟前,剑光一闪,那青龙侍从的头颅便不见了。
跟着,一队队的宫廷侍卫也跑了出来。
木七止三人趁着一阵混乱,往东北方向上隐去。
庆寿殿里的火光最旺,也最是显眼,木七止轻功绝佳,托着柳杏儿和刘娥,只飘忽几下,便落到了庆寿殿的殿檐上。
木七止慢慢的揭开两片殿瓦,一束火光映了出来,跟着听见一个声音,道:“王继恩,元休他怎么还没来?”说话的人一身黄袍,横躺在一张软塌上,他脸上棱角分明,面容俊雅,颏下的胡子半黑半白,看样子有四五十岁年纪。
软塌旁边是个老太监,只听那老太监说道:“官家,老奴早吩咐下去传召三殿下了,可……可能是夜已深沉,三殿下已睡了,这才会来的晚了些。老奴再去教人催促一下……”
话音未落,那软塌上的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朕多等一会儿就是。”
木七止三人心中已明晰:原来软塌上的人就是当今皇上——赵光义。
隔了一会儿,殿外一声高呼:“三殿下到——”
跟着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声音说道:“父皇,这么晚了你还没歇息?不知叫儿臣来有什么事儿。”语声柔和,听来十分亲切。
庆寿殿里当然进来一个人,木七止乍一见到这人,心却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不及多想,他一把捂住刘娥的嘴巴,刘娥那“啊”的一声这才没有惊呼出来。
进来的这个人当然是三殿下,可这三殿下到底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