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他们悔不当初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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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花白的老者从房梁上跳下来,展开包袱,拿出一大堆药材,还有一大捆银针,“这个时候你跑去哪里了,害老头好找,你快快把手臂伸出来,老头替你诊治,你这个毛病最好是早点治疗,久病伤身!”
此时一旦把脉,她只能活两年的谎言便要被揭穿了,还不到时候。
崔漾也不争辩,手指在格物架上轻按了一下,左边墙壁弹开一个储物间。
陈林鼻子左右嗅了嗅,哇啦哇啦拍腿叫起来,一下就窜进去了,“藏雪莲,人参,蛇灵草!这么多好药材!”
崔漾坐下来写密令,温声问,“我知道先生也收弟子教传杏林医术,先生对有教无类这四字如何解?”
陈林偷眼觑她,趁着她不注意,伸手一抓,抓了一把救命药材揣到怀里,这才咳咳了两声背着手出来,“有教无类的意思嘛,就是说乞丐也教,有钱人也教,就算是只乌龟,只要肯学,就教。老夫我就是有教无类的典范。”
他说着就挺起了胸膛,那揣着的药材鼓鼓囊囊,在灯火下都反光了,又忙把胸膛缩回去,侧身背对着。
崔漾心中忍笑,倒觉今岁和往年不同,前有一只鸭子,后有这样一个老者。
本就是要赠给他的,崔漾猜日后老先生肯定忍不住要时常光顾,便也不提,只道,“那我这里会有一批失孤的孤女,会盘下义和坊半条街做学堂,先生教授弟子时,便也指点一二罢。”
“先生不是缺药材,缺钱接济患病的穷人么?每个月我都会缩减开支给德善堂拨钱和药材,如何?”
老先生醉心医术,并不一定有时间专门教授弟子,但要的是老先生的名声,如此可招揽旁的医者当老师,想要争取地位,需得先有付出,根基才稳健,除了女兵,医道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陈林一下就明白了她的目的,一则教谁都是教,他不分男女,只要心地好,能吃苦就成,二来有钱,他看起病来也就不用抓耳挠腮了。
陈林立刻就答应了,又跳过来想要和她把脉,“你不给诊脉,我怎么给你治病。”
崔漾摇头,“明年罢。”
老先生气鼓鼓,但见她面色如常,想来暂时没什么大碍,只得又把铺开的东西收拾起来,卷成包袱背在背上,跃到窗户口,“再见!”
崔漾有些忍俊不禁,“我这里有一坛兰陵美酒,先生可要带回去泡药酒。”
老先生已跃下去,又跳起来,“在哪里?!”
崔漾唤元呺进来,叫他去库房取,取了一推车,叮嘱禁卫给他送回去,乐得老先生手舞足蹈,“好呀好呀!陛下不愧是龙楼凤阁,明君!”
他说着,便催促禁卫快点把车推回去,崔漾看了,不由哈哈大笑,笑声舒朗,听得元呺申兴几人新奇又放心。
中秋夜宴,旁人推杯换盏,陛下开怀些,总归也是好的。
崔漾去宣室,展开燕晋之地的舆图,分析各方兵力势力,目光落在下邑,这是东进徐州的第一道关卡,按时间来推算,梁焕与秦牧,此时应当已经转向东行,攻打下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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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想必万事已具备
“报——”
上京城改朝换面的消息传入魏国, 魏王正在菏泽别院拥着美人看歌舞。
入秋后的徐州既没有夏日的酷暑炎热,也没有中原腹地的凉冷。
魏渊历来对这里的气候是满意的,却对行宫的规格不满意, 但司马庚得民心,他再怎么狂妄, 也不敢自立为君,惹天下群起攻之,所以出行仪仗、龙辇冠冕准备得齐全, 也只得挂在密室里当个观赏的摆件,起先还套上试一试, 后头觉得穿上还得脱下,又不能穿出去, 没什么意思,就挂起来积灰了。
收到司马昌西进的消息,他十分意动,但他虽号称拥兵十万,实则只有七八万,且岁末缺粮食,再怎么想来个黄雀在后渔翁得利, 也只得老老实实窝着, 继续招兵买马,敦促匠人锻造军械,另寻良机。
眼见司马昌一路攻下洛阳的军报陆续传回, 魏渊心里就憋了一股劲, 到前日收到司马昌已经攻入上京城的消息, 这股看旁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能干看着的憋屈, 叫他心头起火, 加之再有一月便是中秋节,他便带着十数美人来了菏泽别苑,纳凉避暑。
所以听信令小兵禀告说上京城传来消息,司马昌是攻入了上京城,也打进了宫里,却被洛麒麟里应外合包了饺子时,他是震惊的,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洛麒麟竟然是个女子!
洛麒麟竟是女子!
魏渊几度都不信,但连续有三份来自上京城的密信都说洛麒麟是女子,便由不得他不信了!
震惊过后则是激动,魏渊拿着布帛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岂不是老天赐下良机,要叫我魏渊做大成皇帝不成!这美人和江山本王都要了!”
数十日前他便收到消息,吴顺率十万大军南下,行军已快至函谷关,洛麒麟又要固守九原老巢,又要派兵平叛,又要稳固上京城朝局,必然是手忙脚乱分/身乏术了。
叫这样奇特的女子吃这样的困城之苦,属实是天下男子的不应该。
魏渊心情舒畅,听信兵说对方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火,就更高兴了,一时热血沸腾。
魏王麾下谋士储万急匆匆赶紧来,听闻主公爽朗的笑声,要出口的话立时被噎了回去,魏渊年三十又二,本身带着狄族血脉,眉深目阔,身材高大雄壮,虎目精盛,为人爽直,颇有明主之相,当初储万就是被他这个模样给迷惑来的。
此君活脱脱就是人不可相貌的反面例子。
说好听点是为人爽直,说难听点是有勇缺谋,要不是占据地势,拥徐州、菏泽、彭城三地,城池固若金汤,座下又有精锐骑兵,定然不是被大成皇帝司马庚给灭了,就是被北面萧寒吞并,或者南面李修才也可以给他包个饺子。
看看现在这副似乎龙椅摆在面前只差一步之遥的狂妄自大,北面有萧寒,南面是李修才,另外还有霍炎、虞则等人,便是大成危乱,这皇位排资论辈也轮不到他,更不要说比兵力了。
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纵然胸中多有腹诽,储万还是出声道,“启禀主公,洛麒麟麾下麒麟军骁勇善战,不可小觑,主公还需得多派人手打听大势才是,微臣建议主公立刻率领西进,一则女子称帝,难以服众,上京城必乱,二则女帝调派至少十万大军取道晋阳,中原腹地防备空虚,我们离上京城最近,路途最顺,定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此时发兵,能抢占一二分先机。”
另外一名谋士周敦亦是附议,“萧寒、李修才、霍琰、虞则、徐铄都颇有野心,不会放过此等良机,陛下早做定夺才是。”
魏渊很能纳谏,立刻便要传令点兵,只是两名副将刚出了别苑,接了两名信兵的信报,立刻折身跑回来,神情大变,“主公!下邑告急!”
魏渊自方椅上站起来,“你说什么?”
储万、周敦急忙抢过信报,那信兵当是快马加鞭而来,嘴唇干裂,脸上透出死灰色,大口地喘气,“麒麟军辱骂主公,说主公是……”
他惊惧瑟缩,不敢再说下去,魏渊暴喝一声,“说本王是什么?”
信兵战战兢兢,却不敢隐瞒,也隐瞒不了,麒麟军攻占下邑后,麒麟兵站在山头上,对着彭城的地方破口大骂,很多人都听见了。
“骂……骂主公是人身狗头的东西,只会犬吠……说要拆了忘乡宫,抽了主公的皮,扒了主公的骨头,送去大成给女帝庆贺中秋!”
魏渊大怒,一脚踢翻了案桌,“什么忘乡宫?”
信兵抖得厉害,伏在地上,不敢不回,“百姓们都说,便是女帝当政,主公也不该见对方是女子,就想将对方据为己有,侮辱女帝,属实是……”禽兽不如……
魏渊咒骂了一声,“老子什么时候说过了!”
周敦、储万对看一眼,神情凝重,知晓他们这是被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了,偏偏他们这位主公确实有些好色的毛病,又仗着手下精兵狂妄自大,若非他们是今日才收到消息,这国书还以为当真是主公写的。
周敦连声叹气,寻常劝诫着主公洁身自好,修身养性,如果名声好一些,这般荒诞的国书,天下又有几人能信。
眼下却被拿捏得死死的,现在要澄清,谁信啊,大军临城,澄清也没用,好在只有三万兵马,稍稍叫人悬着的心落回去了一些。
储万冷静道,“主公,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下邑丢了,彭城不能再失利,洛麒麟敢发兵下邑,臣估计晋阳吴顺失陷的消息立刻就会传来,为今之计,需得一面固守城池,一面立刻派人送信给萧寒与李修才,合众抗敌!”
魏渊怒不可遏,却也知军情紧急,瞬息万变,眼下兵临城下,他反而冷静了下来,立刻要了铠甲和兵器,“去下邑。”
下邑陀山。
副将鲁武立在山头上,遥看被绝壁天堑隔在远处的彭城,问身侧的将军,“将军,我们要进攻彭城么?”
刚入上京城那日,洛将军吩咐梁将军率二十万回防九原,实则出了洛阳分叉口,二十万士兵前往西北九原的路上,人数就已经慢慢再减少了。
每日五到八千不等一队,夜里脱离大队,专门捡偏僻无人的小路,非要在城镇村落里穿行,便化整为零,乔装成商队和镖局赶路。
名义上是要赶往浊河口查绘舆图,各自到达指定点后会有一笔不菲的奖励,但每一队的目的地都不同,哪怕是副将,也不知道洛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一个多月过去,他带领五百人进入许邑,被接应进琊山山脉的深山密林,看着潜藏的一万大军,才窥破一点用意。
而在这一片山脉里,像这样的营点有五六个,根据山势以及粮草辎重搬运的难易程度,人数各有不同,相互之间每隔一个时辰便有信兵来往,既分散,又容易传递信息,犄角相护。
昨日晋阳捷报传入军中,梁将军立刻点兵三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攻下下邑,这是魏国第一道关卡,拿下下邑,徐州、彭城便失去了第一道防线。
但将军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在下邑停兵驻足,每日只叫士兵去下邑城楼下咒骂魏王,骂词也是事先准备好了,现在下邑的百姓们也跟着他们一起骂魏王不是人了。
梁焕大刀金马,目光如炬,吩咐道,“等圣令,你继续派兵摸查魏国诸地州郡,各郡太守、司直都是何人,脾性,家境如何,城中多少百姓,粮草多少,都要查清楚。”
鲁武应声领命,神情迟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毕竟数万大军居于山中,粮草消耗得非常快,顶多能再支撑十日,晋阳捷报传回上京城,最少也要半月光景。
梁焕未多言,只叫他吩咐军士,随时戒防,当日帅兵出征前,陛下找他夜谈,分析各方势力,早已料到女帝临朝的消息一出,各方必定蠢蠢欲动,所以才叫他带走二十万人,明面上是回援九原,实则兵分两路,只是未料到,消息未出,先遇到了吴王吴顺叛乱。
洛拾遗送来圣令,大军按兵不动,以晋阳战事为信,如果秦将军有困,则挥兵驰援,若无困,继续蛰伏,捷报一到,立刻发兵拿下下邑,拿下下邑以后不可轻举妄动,倘若秦将军来信收到沈渊人头,代表朝局稳固,万众一心,或可一战,如果来信中有世家大族沈氏的掌家印信,可加以利用。
最终战与不战,他因势置宜,便宜行事,力求一个稳字,不可贪功冒进。
梁焕看着远处冒起狼烟的彭城,握在身侧刀柄上的手掌收紧又松开,虎目里皆是志在必得,如果这样还打不赢胜仗,那么他真是有负陛下重托,以及消耗掉的这数倍的军粮。
“报将军!魏王率三万大军往下邑来了!”
山下有士兵奔上来禀告,梁焕虎目里精光大盛,“来得好,叫老夫下去会会他!”
地牢里,守狱人看着狱中那清贵俊美的身影叹了口气,自从那名叫阿容的护卫下来找过陛下一次后,这人原本便苍白的面容更是失色,神情游移不定,似有难以抉择之事。
守狱人知晓他不失为明君,又生得俊美,叹气道,“魏国魏渊又发来一份国书,群臣商议,等十万大军一到,便出兵攻打魏渊,陛下定是很忙,您早些歇息罢。”
提及政务,司马庚心神微凝,道了句多谢,踱步回了案桌前。
哪怕十万大军今日便启程,按照最快的行军速度,也需要一月方能到达魏国疆界,且他猜到这国书是她的用兵之计,想必早已暗中调兵遣将,只要伏军一收到晋阳破城的消息,立刻便可拿下下邑,根本也不必等这十万大军。
那她是想做什么?
司马庚取了笔墨,在布帛上勾画各军势力,东边最强劲的敌人不是魏渊,而是萧寒,只是如果想要与萧寒抗衡,便要切断滨海一带萧、魏、李三人联合抗衡,如此攻打魏渊拿下徐州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拿下徐州,便可切断这三地的陆路、水路往来,一切为二,退可防守,进可驰援秦牧。
司马庚眸光微动,她这一手用兵,难就难在如何悄无声息将至少七万大军送到魏国边界,只要这件事做好,便成功了一大半,魏国国书一封接一封,想必万事已具备。
根本不必等这十万大军。
除非她是想御驾亲征。
司马庚微震,这样一说,那便是沈家也纳入了她麾下,为她所用了。
司马庚搁下笔墨,垂眸遮住眼底层层涟漪,心中叹息,以萧寒的脾性,决计不可能坐在临淄看十三州风起云变,战机一瞬即逝,她如此一环扣准一环的安排,一日的光景也不耽误,已极尽心思,但那是萧寒。
其余诸侯王多是豪强贵族,有家底,有人脉人望,萧寒却是贫寒起家,足见能力手腕。
此人用兵沉稳,轻易不动兵,一动必有进益,临淄以北的旧燕、中山、旧晋已被他收入囊中,多年来雄踞旧齐,从北望南,对中原腹地虎视眈眈。
如此劲敌,而她又想御驾亲征,危险可想而知。
司马庚心中焦灼,多次叫禁卫去问,回话都是不必他管,叫他安生待着,倒是临近傍晚,两名禁卫‘护送’着一人下了地牢来。
守狱人正在打盹,看又来了一位,且是一位神仙一般的公子,说吃惊也不吃惊,打开第二间,让这位神仙人物进去。
两位男子一清贵俊美,一如天上谪仙,顿时叫这暗淡的地牢也生出七八分光辉,到似乎不是在地牢,而是在金銮殿,或者是竹林云海的地方,叫禁卫们都不能回神。
郭鹏面色发红,又看了看剩下空着的十个囚牢,面色更红,粗声交代了一句照顾好二位公子,带着禁卫出去了。
守狱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龙渊贵胄清贵俊美,一个山巅云雪九天仙人,看看这个要发一会儿呆,看看那个又发一会儿呆,连饭也不想吃了。
只是两人虽然比邻而居,却似乎气场不太对付,从进来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相互之间一句话也都没有,一个翻阅着书卷,一个静坐着,眼睑微合似乎已经入定。
这囚牢除了交相辉映更亮堂了些,与一个人或者无人时根本没有区别。
守狱人发了一会儿呆,收拾狱外的家私,搬动一张案桌,一张胡椅时,就比较为难,这案桌是给陛下准备的,一个人的时候,椅子自然是放在废帝面前,现在有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