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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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守岁熬到半夜的缘故,何芊蔚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床。
阿琼正趴在边上发呆,瞧见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主人“喵喵”叫了几声。
何芊蔚恍惚间觉得它是在抱怨“怎么有人类自己睡懒觉却不准猫咪瞌睡的”。
“哈哈,怎么可能嘛……”她被自己替阿琼补上的台词逗笑,吐槽一句后便顺手将阿琼捞到了腿上,摁住猫头就是一通猛搓,甚至还故意逆着方向将其好不容易打理好的毛发揉得乱七八糟。
正给何芊蔚梳头的若兰瞧了瞧心情平静但却被迫炸毛的阿琼,又看看何芊蔚在睡梦中被压得飘起来的头发。
她笑了笑没说话,倒是旁边的秋影义不容辞地担任起了瑶光殿宫人嘴替的职责,一边选出首饰递给何芊蔚过目,一边逗趣道:“小姐自己起晚了没来得及打理发髻,却还不准阿琼一身整洁。”
“秋影,你不懂,”何芊蔚看过那些饰品,随意点了点头,严肃道:“把猫好不容易弄顺了的毛弄乱,然后再欣赏它一脸迷惑地自个舔了半天的样子,这举措虽然无聊,但是又很有趣。”
可是小姐,阿琼自己从不舔毛的,它向来都是凑到专门养猫的宫人跟前等着被伺候。
秋影欲言又止,而阿琼已经站起了身,趁何芊蔚一时放松就从她怀里逃出,落到地面抖抖耳朵,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外头走去。
何芊蔚撇撇嘴,老实坐好让若兰继续给自己梳头。
梳洗完毕,何芊蔚转移阵地晃悠到了餐桌前,陈嬷嬷时间掐得极准,已经把早膳全摆了出来,飘渺的白雾在空中几乎要凝成实体,却又在到达某个顶点时散去。
刚坐定,何芊蔚下个瞬间便熟练地伸出手,端起了眼前那被盛满了的青白釉刻花婴戏纹碗,把羹匙放进去胡乱搅了一圈,然后舀起一整勺银耳莲子粥,心满意足地一口吞下。
在厨房的领域里,顾玄大概是个天才——从进了瑶光殿,第一次正式掌勺之后,他就展现了惊人的烹饪天赋,手里做出来的菜肴道道都是精品,用最短的时间折服了瑶光殿所有人的胃。
何芊蔚吃过一次就没忘记了不提,连宫人们私底下也为顾玄折腰,悄悄给他塞了不知道多少自己攒下来的银钱,好说歹说,就为让顾玄给自己做顿好吃的。
先前的桂花糕虽然因为数量太多让何芊蔚也有些困扰,但不可否认,尽管表面看起来何芊蔚是吃腻味了打死不想再碰,但下次再把桂花糕放到面前,她还是会遵循本能,诚实地伸出手。
这动作的心理活动大概是“吃不下了,但还可以再吃”。
真是谢谢慷慨大方的淑妃娘娘……要不是对方把顾玄打包送了过来,不知道要错过多少美食。
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早膳,何芊蔚对银耳莲子粥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同时发自内心地表达了一番大恩不言谢的心情。
因为顾玄这么一个人,虽然也没怎么和淑妃见过,但何芊蔚已经单方面宣布她在谁管六宫这世上坚定支持对方了。
淑妃要是知道自己送了这么多废了好大力气搜集来、平时摸都舍不得摸的奇珍异宝,在何芊蔚心里还比不上一个厨子,大概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兰在旁边听完何芊蔚的讲话,相当配合地点点头顺着话头夸了几句淑妃。
她才不会多嘴,说什么其实淑妃也不知道顾玄是真的厨艺好,她当初只是随便在自己宫中的小厨房指了一个人的话。
每天拿着银钱来请顾玄做菜的是玉锦,关淑妃什么事。
把早膳午膳压缩在一块儿吃完,何芊蔚的一天才正式开始。
上书房那边已经放假,太傅们也没有留下什么课业来当作假期作业,毕竟统共也就放这么小一周的时间,倒也不必干这种事来折腾学生们。
能进上书房的学子多多少少都有几分背景,大家各自留一线,将来有什么事遇上了也好说话。
毕竟,虽然太傅大多是致仕后又被皇帝威逼利诱捞进宫里来给萧载阳上课的倒霉蛋,但人家都这把年纪了,总会有那么几个子孙后辈的。
是以何芊蔚的状态又回到了刚进宫那会儿的样子,每天缩在瑶光殿里不出门,无聊了就看话本兜帽,或者挑心情好有动力的时候练字,顺便啃那几本兵书。
对,就是兵书。
何芊蔚并非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她先是在父母的教导下读书,后来又混成了上书房里那几个桃李满天下、名气大得吓人又有真本事的太傅的半个门生,文是怎么看都还算优秀,但武么……
说来惭愧,尽管何修竹是统领北境几十万兵力的大将军,母亲更是出身武官世家,但作为他们两人在一起后生出来的女儿,何芊蔚本人对武艺不能说一窍不通,只能说确实学不进去……
她也不是刻意偷懒,实际上学武的时候何芊蔚认真得不得了,但她的动作总是跟不上思考速度:往往脑子里已经打完了一套漂亮的连招,拳头才刚刚挥出去,俗称四肢不协调。
何修竹刚开始还不信邪,使劲儿和妻子一块折腾了小半年,才终于接受了女儿是个武学白痴的事实,转而教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而飞镜就是在那时候进入何修竹视线的。
飞镜的父母只是平头百姓,却在发现外族人踪迹时将女儿藏好,独自跑到了军营报信,却在路上遇上匈奴的探子,被对方重伤。
何修竹那日正好亲自带兵巡查,尽管及时安排了军医,却也没救回两个可怜人,只来得及让对方交代完托孤的遗言。
身为统帅,何修竹一面安排人去飞镜家中,一面解决了那匹偷偷溜进来的匈奴兵,最后决定将飞镜接到家中,而在共同生活一段时间以后,这个小姑娘的决心、毅力与天赋逐渐展现出来。
鉴于自己女儿扶不上墙的事实,何修竹斟酌许久,又与飞镜交谈半日,才最终将她当做继承人培养。
至于何芊蔚,她虽然身手不行,却对行兵打仗之事有着准到吓人的直觉,每每听何修竹讲古代名将的事迹时,都能提前猜到故事里的人用了什么计策,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时她年纪尚小,半天说不清楚自己的意思,被耐心十足的何修竹不嫌烦地引导了半天才解释明白,而自从这惊人的天赋被发现后,她就顺理成章地被往另一个方向培养。
要是没出意外的话,十数年后,在皇帝驾崩、萧载阳御极后,哪怕何修竹尚在,交到新帝手里的北境大将军也会换成飞镜,而何芊蔚则会以军师的身份随行。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修竹与皇帝情谊太深,尽管对萧载阳有爱屋及乌的责任感,却不敢肯定自己会始终如一日地保持忠心,再三权衡下,双方都默许了这个安排。
所以飞镜尽管不是何家的仆人,却也随何芊蔚一同入京,更是在皇帝刻意的忽略下开始跟着御林军统领学武。
说回正题。
何芊蔚今天心情不好不坏。她既没有把阿琼抓过来陪自己玩,也没有练字看兵书,而是把之前怎么也玩不明白的九连环翻了出来。
正所谓勤能补拙,何芊蔚想着自己连鲁班锁都能随手解开,今天还真就不信弄不明白这九连环。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完全没打算靠自己背下来口诀,而是直接抄了一份,对着一步一步来,企图形成肌肉记忆,用逃课的方式学会九连环的玩法。
虽然脑子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什么原理,但手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怎么不算学会了呢?
这方法不仅笨,甚至还有几分无耻,何芊蔚转一次就看一眼提前做好的笔记,心里默默想着待会萧载阳过来看到,要是对方露出那么一点儿的嘲笑,就立刻把九连环扔他脸上去。
聪明了不起吗!闭着眼睛都会解九连环了不起吗!
我就是学不会怎么了!
在与萧载阳相处的点滴日常中,何芊蔚逐渐把萧载阳看作成风雨中的港湾,下意识把对方当做唯一依靠的同时,也把那股理不直气也壮的气焰带了过来,胆子大得不像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萧载阳自己也总刻意收敛了气势,完全没让何芊蔚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国储君。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啊,太子殿下。
与九连环做了半天的斗争,何芊蔚脑子里也已经预演了无数萧载阳看到这一幕时的表情与自己的反应,结果谁知道等她好不容易第一次把九连环从铜杆上全取了下来,瑶光殿依旧没等来往常的客人。
反倒是缠着宫女把毛发梳得整整齐齐、又去躲到角落昏天暗地睡了一觉的阿琼不知何时又跑了进来。
“怎么是你呀。”见到阿琼,何芊蔚半是遗憾地问了一句,顺手抄起放在附近的逗猫棒。
那逗猫棒用细长的木杆做支撑,在顶上挂了面各色布料交织的旗子,流苏边垂下来,与系在旗子末端的黑色拖尾不时撞到一起。
阿琼当时就喵喵叫着扑了上来。
熟练地玩弄了好一会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咪,何芊蔚才撒手将逗猫棒丢给阿琼,撑着下巴思考萧载阳怎么还不来。
虽然昨晚刚见过,但她还是很喜欢和萧载阳待在一块的。
想了半天,何芊蔚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半天等不到人。
虽然从前也有这样的情况,但那时候的殿下是被其他事拖住了,可今天才是新年第二天,陛下应该不至于这么没人性,又安排一堆活给他吧……?
何芊蔚不知不觉皱起眉。
她突然站起身,阿琼被吓了一跳,拖着逗猫棒跑到若兰脚边,一副情况不对就立刻跑路的模样。
周围等着吩咐的人也都好奇地看过来。
何芊蔚收了收心神,沉吟道:“到东宫拜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