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牌嫡女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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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拉住余氏的手,哽咽道:“母亲,不怪他们,都是我不好。吃了这么多药,费了许多银子也不见起色,怕是这病也好不了了。”
余氏禁不住笑了,道:“你这傻孩子,生病哪有这么快就好的?你这是病糊涂了,难免胡思乱想。听话,我这就派人去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明珠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泪,小声道:“母亲,我已经不疼了,您陪我一会吧。”
余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咱们娘俩单独说说会话。”说着,挥退了下人。
明珠见人都走光了,这才道:“母亲,您也别嫌我多心。这前前后后的来过三个大夫了,都只说是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听他们的口气,也并不严重,怎么竟拖了这么久也不好?女儿心里实在是没底……”
余氏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道:“那你身上觉得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夜里发热咳嗽,偶尔气喘,不过多坐一会就头晕目眩……近来反而更严重了些。”
余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这些庸医,怕是诊错了也不一定。等我回了老太太,给你请个德高望重的太医回来。”
明珠咳了两声,犹豫了一下,道:“女儿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为好。母亲疼女儿,要为女儿请好大夫看病,女儿知道。可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怕是又要说我轻狂了。”
余氏看着她,笑道:“还是我儿想的周全。”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余氏当天就派了心腹人,带着娘家的名帖去请钱老太医;哪知他不在家,只好请了他的徒弟前来诊病。
余氏一见那钱太医的徒弟就一皱眉,只见那人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相平庸,确有几分不俗的气度,倒有几分像当官的。只是——这也太年轻了些。
那人似乎也看出来了,朝余氏一拱手,笑道:“夫人可是看苏槐年轻,担心苏某医术不够高明?夫人且放心,苏槐自小学医,寻常病症还是难不倒我的。”
余氏道:“苏大夫客气了,您是钱老太医的徒弟,医术自然了得。”她虽有些半信半疑,但人既然已经来了,看看也无妨。
说着,命人带苏槐去给明珠诊病。
苏槐隔着层层帐帘,眯着眼,诊了半天。就在青雪以为他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睁开眼,问道:“小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帐内先是一阵沉默,忽然,一个娇美的声音传了出来,“青雪,你留下,剩下的人都出去。”
等下人们都走光了,那声音郑重道:“先生可是诊出了什么吗?”
苏槐笑道:“小姐心中可是想到什么了?”
“还能治好吗?”
“只要停药,自然就会痊愈了。现在还只是初期,等再过一阵,怕就棘手了。”
帘内又是一阵沉默,“只是,我这病,究竟因何而起?”
苏槐看着那密实的杏红色绣花帐子,道:“食物,熏香均可致病。不过,小姐倒是可以从贴身之物查起。”
“多谢先生指点。只是不知这病是何名?”
苏槐正色道:“伏尾。”
明珠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很好,她终于知道前世的自己死于何种原因了。接下来,就是查出究竟是谁害的自己。
余氏听闻,愣在了那里。
“究竟是谁这样歹毒?连稀奇古怪的毒药都用上了!”
明珠安抚道:“母亲,您先别急,既然咱们都知道是有人要害我了,那就好办了。对方既然有这样的手段,怕是目的不简单,咱们现在可不能打草惊蛇才是。”
余氏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悄悄命人查起了明珠日常的吃用之物,务必要找出毒药下在了何处。
这边正乱成一团的时候,那边又传来了一个消息。
颜氏小产了。
53、打击 ...
这边一波尚未平息,那边一波又起。
余氏闻信,也顾不得明珠中毒的事了,心急火燎的去了一趟颜氏处。
刚走到门口,一掀帘子,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就飘散了出来。屋中站了一地的人,一见主母来了,连忙请安,向两处退开,让出了一条道,露出了当中半床被鲜血染红的被褥,以及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如纸的颜氏。
她的贴身丫鬟黛螺正跪在床脚边哭个不停,一见余氏进来,忙跪爬了两步,来到近前,哭诉道:“奶奶,您一定要为我们姑娘做主呀。”
“大夫呢?怎么没请大夫?”余氏阴沉着脸问道。
有下人忙回道:“奶奶息怒,颜姑娘的血已经止住了,大夫也已经派人去请了。”
余氏顾不得其他,压下心头的怒气,叫过自己亲自派来伺候颜氏的宋嬷嬷,问道:“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从明珠卧病之后,照顾颜氏的责任又全都回到了余氏身上。宋嬷嬷便是她派来专门伺候颜氏的。
余氏有自己的想法。颜氏这个孩子一定要生下来,然后由自己亲自抚养。颜氏的地位太过低微,就算生了儿子成不了气候。但是,一个孩子对于一个身份高贵的嫡妻来说,却意义非凡。若是她今后无子,那么这个孩子就将是她傍身的依靠。生恩不及养恩,她相信凭自己的手段,教养出一个对自己服服帖帖,甚至于愚孝的儿子都是有可能的。
哪知道,这个颜氏竟然会没有保住孩子,她的这个计划就这样泡汤了,没准还会因此而被人怀疑是自己下手害得侍妾小产!
“夫人息怒,老奴没想到会这样。”宋嬷嬷脸色有些发青,“您听老奴慢慢说给您听。”
原来,颜氏这段时间都保养得很好,吃用之类的宋嬷嬷说什么是什么,她便渐渐松懈了一些。只是从大约半个月前,颜氏开始在夜里觉得睡不安稳,宋嬷嬷便命人做了安神汤给她服用,效果不错,据伺候她的丫鬟们说,颜氏在夜里已经睡得安稳多了,再加上怀孕的妇人本就多思,夜里难眠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了。而且,颜氏白日里的行为举止和谈吐也很正常,宋嬷嬷便也没有在意。
哪知道昨天半夜,颜氏突然腹痛,守夜的丫鬟想去叫人,却被颜氏阻止,怕无故打扰了别人休息。那丫鬟看她一会功夫就不疼了,便也没张扬。后来颜氏又疼了一起,依旧是不一会就好了,那丫鬟当时也没多想,以为她是夜里吃多了,肠胃不舒服,虚惊了一场而已。却没想到就在次日清晨,颜氏却又疼了起来,这回被报给了宋嬷嬷得知,宋嬷嬷便立刻吩咐人去请大夫。没有想到的是,颜氏这次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小产了,连大夫都没有等来。
余氏听完之后,气得叫过了守夜的丫头,斥道:“你是怎么当差的?颜姑娘夜里肚子疼,你怎的不报与宋嬷嬷知道?”
那丫鬟知道闯了大祸,连哭带嚎的跪下磕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黛螺突然冲上来,指着那丫鬟,大声道:“夫人,这丫头仗着伺候过老爷两次,便当自己是姨娘了,平时没人的时候就对姑娘冷嘲热讽,动辄怠慢。我们姑娘好性,也不与她计较,可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恶毒……还请夫人做主!”
这其实是后宅妇人常用的手段,自己不方便时,便利用身边有姿色的丫鬟服侍主人,借以达到故宠的作用。
那丫鬟也不甘示弱的冷笑道:“你还敢说我?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吗?平时装的倒挺乖,你敢说你对老爷没有心思吗?”
黛螺气红了脸,反驳道:“我怎么了?我对姑娘可是忠心耿耿,哪里像你,吃里扒外的东西……”
“都给我住嘴!”余氏呵斥道,她实在没工夫纠缠于些个丫鬟争宠之类的细枝末节的小事,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善后。
不说余氏这边如何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彻查的彻查,且说明珠已经停止了服用一切药物,根据苏槐所说,伏尾此毒毒性诡诈,病人服用之后,会在病症即将痊愈之时发作,症状与中毒之人所得的前一种病症极其相似,并且,它还具有混淆脉象的作用,以至于发作起来让人无所发觉,是一种极其刁钻的毒药。
知情的几个人都听得心惊肉跳。一番仔细查验下来,从一日三餐、点心、茶水,到熏香、日常所用的每一件物品,外衣内衣,甚至明珠的贴身小衣都检查了一遍,却并未查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毒源也依旧没有查出来。最后,还是青雪想出一个办法,将明珠的日常物品全部换成了新的,但奇怪的是,明珠的病症却并未有好转的迹象。
青雪、素英、红枝、银蝶等人都愁得不得了,林妈妈更是一夜之间白一半的头发,明珠见了,心中难受,只能好生劝慰。
与此同时,高家大老爷高世箴前途再次受挫的事不知怎的传了出来,再加上明珠生病,侍妾小产,在多重打击之下,大房一片愁云惨淡。
高太君为此将余氏叫了过去,狠狠的骂了一顿,话语中带着对余氏暗害颜氏小产的怀疑。
余氏只得据理力争,她可不能背上这个谋害子嗣的黑锅,否则,这罪名一旦从高太君口里落实,那她将来就不用想着在高家立足了。高太君大怒,但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便只是收回了管家的权利。
四夫人一直不受老太太待见,因此一见到妯娌受气,只有高兴的份,幸灾乐祸的当面嘲讽了几句;二夫人虽然没当面说什么难听的,但是她难得重新掌了家,眼底的笑意连掩都掩不住。
余氏本性好强,又因为嫁做继室,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气,事事不肯落后。可这下子却在同辈妯娌面前丢尽了脸面,只觉得从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哪里能好受得了?再加上大老爷高世箴因为前途受阻,又听说妾侍小产,心情很差,冷着脸说了她“治家不严”等语,全盘否定了她当家的能力,因此,这一气可说是非同小可,余氏连续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连床都没起来。
明珠听说之后,思前想后,不顾众人的反对,强打起精神,硬撑着虚弱的身体,让人搀扶着去了上房。
她看着一脸憔悴的余氏,柔声劝慰道:“母亲,您可千万不要灰心。最近咱们大房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明摆着是有人要害咱们,您可千万要撑住,万不能让那真凶得逞呀。”
余氏望着明珠不过几日便明显消瘦了一圈的小脸和更加苍白的面色,想着她自己身上的毒还未解,却还要为自己操心,心中一酸,强忍住了眼底的湿润,将她搂在怀中,道:“我儿,你放心,但凡有我在一天,就会护你一天,绝不会让那恶人得逞。”
二人在这边寻思着对策,别处也不安宁。因为大房接二连三的出事,高太君骂了余氏一顿之后,又背地里叫来高大爷说了一次。
“我们高家祖祖辈辈都是江南名门,代代效忠朝廷,忠于君王。当年你父亲就是被太后一派的人排挤,差点吐血而亡,直到先帝登基了才被正名,可他也已经灰了心。他当年最看好的就是你,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说你将来定然会有出息。本想着你年纪轻轻,中了状元就能光宗耀祖了,不成想你也是个不成器的。你父亲去了之后,娘让你发誓,一定要光耀高家的门楣,可你呢?得罪了那么多人,至今连个九品芝麻官都没当上,你让娘如何对你死去的父亲交代?”
高世箴跪在榻前,沉声道:“儿子惶恐,母亲教训得是,都是儿子不争气。”
“还有,大房本就子嗣艰难,好不容易那颜氏怀了个哥儿,怎的就这样掉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娶妻要娶贤,可你看看你,竟娶了个这样容不得人的!想当初我看中的那几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哪一个不好?可你呢?偏偏娶了个这样不贤不孝的!”
高世箴声音更低了些,道:“都是儿子不孝,母亲莫要气坏了身体。”
高太君犹不解气,喘了口气,继续训道:“你从小就倔,不肯听我的劝,可你那里知道妇人心思的狠毒!如今的余氏是如此,当年的上官氏更是这样。仗着家世,不将我放在眼里不说,竟然还不守妇道!若不是我听人说起,哪里会知道她是那样一个水性杨花之人!幸好她死得早,否则,真连咱们高家的脸都丢尽了……哪成想,你这么多年来仍然对她念念不忘,还有那个颜氏长得像谁,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高太君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骂着,高世箴却从地上站了起来,在老太太惊诧的眼神中,恭敬一拜,道:“母亲好好养病吧,儿子还有事要处理,先出去了。”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
“你,你这个逆子!”高太君气得直拍床,“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孝的儿子来!”
“母亲,”五老爷高世清闻言,冲了进来,见此情形,劝道,“大哥,母亲都病成这样了,您就让一让她吧!”
二老爷高世也道:“母亲年纪大了,大哥须知忤逆亦是不孝之。”
高世箴看了他一眼,道:“二弟也帮我劝一劝母亲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哥,你……”五老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的一跺脚。
二老爷则率先走到了榻边,轻声安慰起了老太太。
54、谜团 ...
余氏终于在明珠的一番劝慰下重新打起了精神,在加紧时间查明真相的同时,也不忘重新笼络丈夫的心。
“老爷,听文兴说,您最近夜里休息的不好,妾身命人炖了补汤,您趁热喝了吧。您平日虽事务繁忙,却也要千万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余氏笑吟吟的道。
高世箴看着年轻的妻子原本丰满的双颊消瘦了不少,一张喜气的圆脸硬是瘦成了瓜子脸,虽然涂着厚厚的白粉,却依然难掩憔悴。不禁想起了她平日的好处,自进门以后,不但将大房事物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平日对自己嘘寒问暖自不消说了,就连受了委屈都从不在自己面前抱怨一句……又想起那日自己因在气头上,对她说了些重话,心里着实觉得歉疚。
高世箴叹了口气,道:“夫人持家有方,为夫都看在眼里。那日只是我一时气急,夫人受委屈了。”算是委婉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余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堪堪溢出来的眼泪,勉强笑道:“妾身是老爷的妻子,是大房的主母,亦是大少爷、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母亲。主持家务,照顾孩子,本就是妾身的责任。珠儿生病,颜氏失了孩子,不论是因何而起,却也全都是因为妾身照顾不周,妾身无言面对夫君……”说着,羞愧的低下了头去,以帕掩面。
高世箴再次叹了口气,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走到了余氏近前,抓住了妻子的手,道:“我知道你无论什么都一心想要做好,但是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隐忍。颜氏不过是个丫头,没了孩子,还可以再生;可我高世箴却需要你这位好妻子来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若是因为此事而伤了你,那颜氏的孩子便是不要也罢!”
余氏震惊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这样的话,真的是出自那个比自己大十多岁,从来不会甜言蜜语,时常紧皱眉头,面容严肃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吗?
“老爷……您越是这样说,妾身越是无颜见您。”余氏眼中闪动着泪光,“妾身只想尽力帮老爷……”
高世箴轻轻搂过她,拍了拍她的背,道:“我都知道。如果有什么你处理不了的,就告诉我一声。若是三小姐……”他顿了顿,“她母亲去得早,你找个做嫡母的就多关照些吧。”
余氏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丈夫怀里,心里泛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甜蜜。
高世箴望着窗台上的一盆墨兰,陷入了沉思。
明珠的病一直找不到根源,即便是更换了一切日常用品,甚至更换了住的房间也仍然不管用,众人恨不得把家具都拆开来看看。钱老太医的徒弟苏槐光明正大的以看病为名,来过几次。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还不敢来的太频繁,对外仍说是风寒,开方子抓药也是如此,只是药却都被悄悄倒掉。再加上苏槐看着太过年轻,人们也渐渐怀疑起了他这个所谓名医徒弟的水平来,竟然连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一时间,流言四起,连医馆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当然,钱老太医是乐得清静了,可苏槐却有些郁闷。这些都是后话。
明珠的毒一日未解,她身边的人就一日睡不踏实。明珠一早起来,就看见正在屋子里四处轻手轻脚整理着一会要给苏大夫检查的物品的心腹们。
隔着轻薄的纱帐,明珠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正在按照苏大夫交代的方式,架子上青雪眼底的青黑;脸上长了一片红色的痘痘,翻找着箱底的零碎物件,急的额头都是汗的素英;困得连眼都睁不开的红枝和银蝶则一边瞌睡着,一边缓慢的整理着妆台上零碎物件。
明珠再一看林妈妈,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她原本微丰的身材就瘦了一大圈,保养得宜的皮肤就像失去了水分的橘子,再加上明显花白的头发,简直像老了二十岁的模样。
“妈妈,您快回去歇歇吧。”明珠忍住眼泪,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有我这个病人就够了,您千万不能病倒。”
林妈妈慈爱的望着她,道:“奴婢没事,反正就是回去了也睡不着,奴婢知道帮不上什么忙,只想着守着小小姐也好。”
主仆几人闻言,都忍不住红了眼圈。明知道正在与毒蛇共眠,却根本不知道这条蛇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避开,这种感觉,就像悬在头上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毫不留情的割断她们的喉咙,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最小的银蝶一个没忍住,不顾形象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时,门口有丫鬟道:“苏大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