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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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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城寻了好久也不见他的人影,想着他应是离开省都了,心里忍不住的失落。唉声叹气了一路,天黑时才回到客栈。一推开门,便看见浮川坐在窗台上吃着西瓜,心中一喜,笑道:“白兄,我还以为你走了,我寻了你好久……”

浮川擦了擦手,从窗台上跳下来:“赶紧睡吧,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

浮川微微一笑:“有人请我们去看戏。”

浮川数着梆子声,一慢两快,一共三声,又听更夫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人叫起来时,魏瑾城醒了,看了他一眼:“白兄,你怎么不睡?”

浮川起身倒了杯凉茶,指尖于杯沿一弹一片雪花落入茶水之中悄无声息的化去,递给他:“喝了,祛邪祟的。”

魏瑾城闻言不疑有他,乖乖喝了茶:“白兄这是打算出门吗?”

浮川点头:“子时了,去万家看戏。”

“半夜三更看什么戏?”

浮川微笑道:“自然是鬼唱的戏。”

魏瑾城穿上鞋:“我同你一起去。”

浮川看了他一眼:“有鬼,不怕吗?”

魏瑾城抱住他的胳膊,咽了咽口水,满眼恳切地望着他:“有白兄在,不怕。”

此时的万家,阵阵阴风刮过携裹着浓稠的灰尘与尸骨腐烂的味道,熏得人脑子疼。

浮川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轻轻一推,院门竟倒了下去,在深沉的夜色里重重摔在地上,惊了魏瑾城一跳。

突然房里有一盏灯亮了起来,瞬间光景一变,宅子也恢复了白日里的样子,两人也陷于人群之中。浮川抓住魏瑾城的手腕,低声笑道:“别怕,环境而已,好戏要开场了。”

人群穿过二人,叩着院门:“陶大夫,请开开门吧。”

房门被打开,一青年男人端着油灯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妇人,那妇人拉住他的手臂,哭道:“这疫病无药可医,你……”

男人甩开她的手:“医者仁心,我怎能见死不救?”将一块布巾交给她,“护住口鼻,躲远些。”

妇人擦了擦眼泪:“躲?能躲到哪去?”说罢,接过他手里的油灯去打开了院门。

男人用布巾捂住口鼻,走上前去。

光景又是一换,那男人似乎已染了病,瘦骨嶙峋的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这时有人端着一瓷碗,手持尖刀走了进来,来人正是万贯,双膝跪地拜了拜,道:“今日是我来看您,对不住了陶大夫,您莫怪,我也是没有办法,再说了牺牲您一人,可以挽救千千万万人啊,您悬壶济世不就是为了拯救众生吗?”

男人闻言,艰难的转过头,双目圆睁死死盯着他,胸廓剧烈起伏着,张着嘴,却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万贯倒是习以为常,熟练的掀开被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男人身下的棉被,所着衣衫皆已被血水浸湿。万贯掀开他的衣摆,更是触目惊心,双腿之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的血坑,万贯举起刀挑了一个稍微完好的地方,剜去一块血肉。男人张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喉咙里才挤出一声极为嘶哑的哀嚎,却微不可闻。

魏瑾城泪流满面,气的一拳朝万贯挥了过去,却直接越过他摔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万贯端着血肉走了出去。

浮川扶起他,古井无波:“这只是幻象。”

魏瑾城抹了一把眼泪,不忍再看床上的男人:“我知道。”说着追着万贯出了门。

万贯将端着碗从房间出来,外面等着的是一群身染瘟疫的病人,他们贪婪地望着万贯手里的碗,不自觉咽了咽唾液。

万贯将肉倒进锅内和药草一同煮着,眼神似疯似魔:“大师说了,只要我们吃了至善至纯之人的血肉便可痊愈了,还有三天,还有三天……”

倒数第三日取肉的是丁爱财,第二日取肉的是街边包子铺的老板……最后一日,男人的双腿已无血肉,只余累累白骨。

魏瑾城气的浑身发抖,一字一句说道:“八百人染病,他就是那个唯一死去的人,他就是!”

浮川静静看着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没有说话。

有人推门进来见男人已经气绝,拿不稳手里的碗,碗掉下摔碎的声音惊动了众人。有人发疯似的喊道:“他死了我们怎么办?还有一日,还有一日,大师不是说有符纸在他不会死吗?”

这时众人才想起符纸的事来,一哄而上,抽出他的枕头,又翻遍了床铺,也寻不见那张符来。其中有人道:“我们都会死的,我们都要死。”

此时有人看向他,大嚷着:“你也吃了肉,还差一天,还差一天,吃了你,对,吃了你也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众人便一哄而上,外围抢不到血肉的,开始撕咬周围的人,一时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犹如人间炼狱。

浮川抬手堵住魏瑾城的耳朵,道:“别看,别听,心境若是乱了,日后这便是你的心魔。”

魏瑾城闭上眼睛,攥紧双拳:“我知道。”

幻境中似乎有猫叫了一声。浮川足尖于地面一点,浩荡的灵力似涟漪般荡开,幻境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万宅也恢复如初。

魏瑾城回头看向他,很是吃惊:“白兄你……你为何不早些出手?”

浮川没有回答,转过身,看着房门的眼神一冷:“你故事没有讲完吧?我今日心情好,姑且可以听上一听。”

万杨氏推开门走了出来,一身的鲜血:“这可不是故事。”垂首提起裙摆仔仔细细擦着手上的血液,“这是命案。”

浮川负手而立,问:“人是你杀的?”

“人?”从身后拉出一个木偶扔到地上,“这也算人吗?不过是附着着一缕残魂的木头罢了。十年前的那个药方根本医不了病、救不了命,只是那个所谓的大师想借陶源的血肉炼他的活尸而已。”

魏瑾城:“那张符纸是你拿走的?”

“我发现的太晚了,让他受了不少苦。”

魏瑾城:“你不是陶大夫,你是谁?”

“我?我只是承载了陶源怨念的一件器物罢了。”

浮川问:“河底是怎么回事?”

“被剥离的残魂,可能是这样做出的人偶才会听话吧,我不知道。”

浮川眉头一皱:“陶源的魂魄也在河底吗?”

万杨氏摇头:“我去了河底,不曾见他,许是被带走了。”

浮川:“封魂阵是你破坏的?丁爱财也是你杀的?”

“是啊,丁爱财不该死吗?最该死的却偏偏活了下来,哈哈……”笑了两声,“那不是封魂阵,是养魂阵,养冤魂之怨气,化为己用。”

浮川问:“陶源的夫人呢?”

答:“死了。她被本想一把火烧了自己和陶源,可惜被发现后活活打死了。”,

魏瑾城:“布阵的又是何人?”

“是那个大师,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万杨氏笑了笑,“也许曹格知道。别急,我既然开了口,就会将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那场瘟疫让很多官员因为治疫无方掉了脑袋,曹格自然也怕的要死,若是这染病的几百人死了,他的脑袋自然也保不住了。”笑了两声,“想来也有趣,当今圣上的举措不是怎么治理瘟疫,而是杀人,呵呵……”

魏瑾城刚想反驳,被浮川拉了拉衣袖,他不知何时搬来了竹椅,正坐着磕着葵花籽,还贴心的为他也搬了一个:“坐下听,腿都站麻了。”

魏瑾城坐了下来:“疫病无药可医,纵神明在此也能为力。”

浮川吐了一个瓜子皮,看了他一眼:“听故事。”看向万杨氏,“你继续。”

万杨氏接着道:“当归就是那个大师,我们只知道他叫当归,不过听来不像真名,他来的很是时候,他告诉曹格他有办法,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因为我拿走了符纸……”“咬牙切齿道,“所以除了丁爱财,其他人都死了。他们互相啃食,最后拖着没有血肉的骨架,死不了也活不成,阳间不容,地府不收,后来当归便做了木偶做为他们灵魂的载体,可是复活的木偶却是一群只知饮血食肉的怪物。为了让他们听话,当归便将其中一缕魂魄封印在了河底。你们那日见到的,只不过是一具提线木偶而已。”

浮川将葵花籽分了魏瑾城一半:“一个人可以同时操控这么多木偶吗?

万杨氏笑了笑:“我不知道。”

浮川叹了一声,喃喃道:“凡子可真是聪明啊。”

魏瑾城看向他:“白兄,你说什么?”

浮川摇头:“没什么。”伸了一个懒腰,看向万杨氏,“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陶夫人,还是别的什么?”

万杨氏眼神一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站起身,“你不是吗?是我猜错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浮川微笑一步一步走过去,“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开口,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尝试。”万杨氏不住的后退,却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到底是谁杀了万贯,你在维护谁?”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不要让我问第二遍,下次我便没有这么温柔了。”

万杨氏笑了两声:“说过了,人是我杀的,我没有在维护谁,你还要知道什么?”

只听“咔嚓”一声她被人扭断了脊柱,浮川嫌弃的收回手,笑道:“我想要知道的总会知道。”

万杨氏痛苦地瘫倒在地,身子慢慢化成一只黑猫,前半身不停地挣扎扭动着,眼神不甘而怨毒:“你不得好死!”

浮川蹲下身,笑了两声:“你给我唱了一出好戏,按理我应是放了你,毕竟陶源无辜,你也算是事出有因,可是一码归一码,杀人便需得偿命,恶人的命也是命。不过,你如果能乖一点,我也不是不能放了你。”

万杨氏啐了一口血沫:“我没什么好说的,有本事杀了我!”

浮川擦去脸上的血水:“听说猫有九命是真的吗?”抬手折断她的前肢,听着万杨氏凄厉的惨叫声,浮川却笑了两声,“这时间最痛苦的事,求生无门,求死不能吧。”

魏瑾城都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磕磕绊绊道:“白兄,你还好吗?”

浮川看向他,微笑着问:“我吓到你了?”

魏瑾城咽了一下口水,强颜欢笑道:“没有,怎么会,白兄又不是那吃人的妖怪。”

浮川笑容灿灿:“自然。”

“算了吧,白兄。”

浮川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黑猫,又看了看魏瑾城,站起身:“那便算了吧。”

魏瑾城正疑惑浮川为何如此好说话时,他抬脚碾碎了黑猫的头骨,血液从黑猫的口鼻中喷溅而出,落在他的鲜洁如雪脚面上,沾染了他的裙摆。

浮川幽幽道:“猫有九命看来是假的啊,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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