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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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弱之处,汗湿的鬓发黏着分明精致的下颔线,几乎可以丈量姬安的侧脸被割裂成几道阴影,那张近乎妖冶的脸陷在暗处,像是已经被吓傻了,一动不动。
尚乐南跟在齐婴身后,头一回感到那么绝望。
虽然小狐狸确实可怜吧,但这事,就是。
得顾全大局哇。
齐婴维持着握弓的姿势,玄黑色衣袍纤尘不染,修长的指骨按在一把弓上,手臂绷成了一条直线,指上还带着凌厉风声,唇畔竟缓缓生了笑。
“管了,又如何呢?”
薄而锋利的箭头上挪,对准了箭的来源,他声音分明温和,一字字却让人心惊。
“杀了,又如何?”
众少年皆是目里惊骇。
“你做什么!”
“放下!”
被对准的霍见直接直呼其名:“齐婴,你敢?!这可不是你们齐国的天下!”
回应他的是一道飞射出去的箭。
那箭芒直接掠过方才叫嚣的霍见,霍见慌张躲避,一时不察,竟堕了马。
长箭带着凌厉风声刺穿出去。
在霍见身后的燕启才想起牵缰绳,但避之不及,那柄箭在一众惊呼里飞旋刺来。
“世子!”
“明辰!”
几乎是刹那之间,那柄箭堪堪擦过皮肉,燕启束发的玉冠被这一箭击碎了,四分五裂,落到了地上。
燕启倒是无碍,用手背蹭过脸颊边的血迹,愤怒地望去。
齐婴牵着马缰,头也不回,那匹黑马随之往前。
姬安狐狸眼里蓄满了泪珠,在一圈圈打转。
他嘴唇死死咬着,因为害怕整个脸孔涨得通红。
姬安试图站起来,膝盖也是发软的,他勉强站直,忽的身体一轻,就被一只手强硬地箍着腰,带到了马上。
姬安脑袋一空,未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牢牢按在怀里,被齐婴圈在身体和缰绳之间,一路拎了回去。
他视线往上抬,看到齐婴光洁的下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惊慌起来,生怕让他们以为自己和齐婴是同伙,以后害得齐婴也被孤立欺负。
他挣扎得愈发厉害,双肩就被一双大手箍紧了,薄薄的耳尖传进沙哑一声。
“坐好,别动。”
后面的平阳带着几十个侍卫赶了上来,但显然这场闹剧已经散场了,姬安骑过的那匹被人动过手脚的小红马还在满场活蹦乱跳。
地上还是碎掉的玉冠,燕启站在中间。
连辩解都变得无力。
周围人无一敢说话。
平阳郡主手指着燕启的脸,叉着腰,怒气冲冲道:“看看这回是谁不告诉母亲!”
马匹往外去,越来越远,离开了疆场。
齐婴将姬安放到了地上,姬安还陷在那场惊惶之中,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动不动。
夜里凉寒,风声也寂寂,长明宫灯在夜里忽闪忽闪,照得星汉迢迢,满池萤火。
就在他怔忪之际,肩膀上忽然放下了一件披风。
一股凛冽好闻的气息顷刻涌入鼻尖,像浸着霜雪。
“别怕。”
姬安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顿在那里,齐婴双手掌住他的面庞,姬
。安还显得怔怔,忽然间,哼哧,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的哭也是沉默的,死死咬着嘴唇,睁大的黑色瞳孔里全是泪,流淌了一脸。
齐婴不知道怎么安慰,就看着他两只白耳朵也哭得颤颤地抖。
齐婴心头叹气,伸手去给他抹眼泪,结果越擦越多。
“殿下。”
“殿下很伤心吗?”
姬安往前走了两步,一张脸埋进了齐婴的胸前,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的难过,齐婴的手指顿了下,但也没有推开他,大手很轻地拍了下姬安的后脑勺。
齐婴感到衣襟一块渐渐湿透了。
月光从高处朗照下来,晕着面庞,面孔也显得清清淡淡的。
齐婴轻声:“难过的话,就跟月亮祷告吧。”
“有用吗?”
“没有用,但又怎么样呢。”
二十四桥的明月,秦汉的明月,月光永远柔和地洒落在人身上。
姬安告诉齐婴,他以后再也不会跟别人出来打猎了。
“为什么不告诉你娘亲呢?”
“他们不会管的。”ωωw.cascoo.net
他抬起脸来,眼睛被泪水浸得黑亮,直直望着齐婴。
齐婴认为他是想说什么的,但姬安动了动唇,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而是用手掌笨拙地擦了擦齐婴的衣襟。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他,也不用做什么,只要看着他就可以了。
“你打的大雁,我很喜欢。”
姬安也不是很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再看到长宁君时,心底总是有触动的,他不明白这点感觉究竟是什么。
似乎生活总是需要一点活头的。
姬安还没想明白那点东西,就已经陷了个透,就像每次他看到那扇窗户时,心底总像蔓蔓枝枝要开出点什么来,原本路过那扇窗户,路过也多了几分故意赌气的意味。
若说平日只是一两分,在那次之后,他对长宁君的情感多了几分他也无法说得清的东西,好像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路过齐婴的窗户时,他总是要驻足片刻,好似这世上只有他一个肯跟他说上一两句话,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偌大的昭宫殿,人行往来,没有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他,他觉得顶没意思透了,宫里的老太监偶尔过来,看姬安偶尔去找齐婴,也不讶然。
这世上,爱也很奇怪,人们将爱也分为三六九等,总要较个高下才好,姬安分不清什么,那点爱虽然浅薄,好歹覆着一层薄薄的真意。
他看到齐婴的窗户,多数时候也不大敢过去的,自从那一次齐婴将他从马背上救下去,似乎就是那次之后,宫里渐渐传出了些闲言碎语。
起初是在一些奴婢太监们的口中,到后来竟成了一件人人皆知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小殿下沿着荷塘越过去,下一个动作都是飞奔到偏殿。
“又跟过来了。”
“他喜欢你呢。”
姬安也听到了那些话,他有些气急攻心,想解释不是那样的,但一切解释都变得无力起来,但是旁的人说的多了,连他自己都开始迟疑他去找他的动机。
齐婴一开始没有在意
。的。
但是听得次数多起来时,也无由地在意起来,因为姬安开始躲他了,经常看到檐廊下蓬出两只狐耳朵来,像是躲在角落里偷偷觑望,齐婴一出来,他就犹如惊弓之鸟往外飞走了。
尚乐南关上了窗。
“公子。”
那双淡漠的眼睛里倒映出了窗下的这一幕。
“我们的人快来了。”
齐婴按在宣纸上的手一顿。
“您需要取舍。”
尚乐南的声音淡淡的,传出窗外,说的再也直白不过了:“比如某些不该出现的情感。”
维持一段岌岌可危、甚至开始有点变质了的友谊,还是回到曾经平静的生活里,显然这并不难抉择。
齐婴对他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了。
姬安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觉得诧异,明明不久前还同他说话的那个人,仿佛一夕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他已经一段时间没有去找过齐婴了,偶尔看见他时,齐婴也会多开,态度仿佛忽然冷淡了下去。
姬安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是哪做错了,被刻意拉开距离的感觉让他略有不爽,但是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后,齐婴已经开始有意无意躲着他了。
他回到那座殿宇的前几天,姬安还很清闲地在楼中闲逛,一级一级台阶登上去,登上,又一级级跳下来。
影子缩成小小一点,隔着遥远,能瞥到远窗里。
他久违地看见了久违的长宁君。
因为齐婴总是显得云淡风轻的,头一回瞧见他露出忧伤的神态,看着天空时,半个脸庞被衬的不似真人,姬安看得有点出了神,他彼时却又想,齐婴也会难过吗?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声音,打断了对方。
“我是神仙。”
“嗯?”
“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流风那端的声音变得略微轻,虚无缥缈的,像快要随风散了,只有阴影极黯之处的面庞。
齐婴朝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姬安怕他过来,压低声音急急道。
“你别过来。”
齐婴的步伐顿住了,停在不远不近处。
“你在想家吗?”
“……”齐婴道,“不想。”
姬安半真半假地说:“现在神仙听到了你的话,你一定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像多年后,乞求明镜台。
那人怀里一张飘落的观音小像,每一桩都荒谬之至。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细想来,每一桩,都是有迹可循的,或许,早就已经发生了迹象。
齐婴沉默,月光下的那只忐忑地也在沉默。
半晌,终于落出很轻的一声。
“我想回孟国。”
姬安心头吃惊,不由说:“难道不是想回齐国吗?”
“不是。”
孟齐只有一字之差,却相差甚远,一个在极南,一个在极北,宛如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直到深夜那轮银亮的月亮慢慢挂上了天穹,宛如一轮玉盘,姬安看看光下,齐婴的影子分明还留在那里。
姬安小心的问:“你知不知道长宁君喜不喜欢姬安?”ωωw.cascoo.net
对方的声音一顿。
随即冷漠地说:“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