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播种与音乐(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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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库洛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与其说是天花板,不如说就是低矮的帐篷粗糙的帆布罢了。
“额...这是哪...?我的头好痛...”
“你醒啦?”
浑厚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
少女努力转过头来,发现身旁坐着一位壮硕的中年妇女,丹族人的长相和打扮,看上去却没有寻常丹人那样凶悍,脸上浅浅的笑容十分和蔼可亲。
“你是...?”
“阿加莎,昨天去救你的那个男孩还记得吧?格里姆,我是他的母亲。”
阿加莎帮助芙库洛从床铺上坐起身来。
“我...记不清了...格里姆...应该是他,他来帮我松绑,然后我们走出了古拉格党的帐篷,周围很乱,到处都是打成一团的囚犯,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阿加莎不知从哪取来一块干净的纱布,正往上面涂抹着什么:“为了把你从那里带出来,赫蒙德先生带人引发骚乱,格里姆都跟我说了,你头被重击后还干翻了七八个古拉格党的人,硬撑到我的帐篷才昏了过去。我很少见到那孩子惊讶的表情,你也知道吧,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我该说什么呢?夸你真不愧是个罗刹人?还是骂你一顿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赫蒙德他们呢?你也是将军的手下?”
“悠着点,大妹子,一个一个问,啊啊啊,别动,我先给你换药。”阿加莎按住她的肩膀,给她的额头更换刚涂好药膏的纱布:“赫蒙德先生他们还好,在各自的牢房里呆着,这事照原来他们得进禁闭室,但是现在地底不能缺人干活,反倒是古拉格那帮人进去不少。好了。”
她拍了拍手,芙库洛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成分不明的药膏有些清凉,缓解着她伤口的疼痛。
“说到哪了?哦,你问我是不是将军的手下来着?”阿加莎眼神有些寂寥,摇了摇头:“我不是,我丈夫和孩子是。要我说他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家又怎么会...”
将军的手下似乎是自愿入狱的,从他们全都身着囚服也能看出来,这事大概发生在很久之前。眼前的这位妇人没有穿着囚服,住的地方也不是囚室而是广场上的简易帐篷,想必她也是被强行掳进来的无罪囚。
将军一伙人的关系似乎比芙库洛想的要更复杂,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抱歉...问了不该问的。”
“没事,我只是在帮儿子救一个朋友罢了。离早上集合还有一会,大妹子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那...你知道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将军他们有什么计划?”
阿加莎摇了摇头:“我们这样的无罪囚不能下去,那孩子也不跟我说,不过是性命攸关的危险工作没跑了,已经死了好多囚犯了。至于计划,赫蒙德先生一直都有越狱的计划,只是需要将军的点头同意,他们这些男人真的是蠢,事到如今了还谈什么忠义,将军不肯出去,那就我们自己逃出去不好吗?你给评评理大妹子!”
原来如此,将军在自己出禁闭室之前让给赫蒙德带话,现在看来就是同意了越狱的计划,芙库洛赶忙安慰妇人:“将军已经同意越狱了,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是吗?他终于想明白了...哎...太好了。但是现在的局势...你最好还是去问问赫蒙德先生,听听他们是怎么打算的,大妹子你自己也得千万小心,把监狱和古拉格都招惹了,准没有好事,指不定他们要怎么对付你呢!”
“让他们放马过来,萨尔瓦多人还没有怕过什么...”
正说着,早晨集合的哨声响起了。
狱卒开始催促‘贫民窟’中的无罪囚们,芙库洛和阿加莎也被驱赶似的来到了犯人集合的食堂。
站在桌上的狱卒开始了例行点名叫号,在点到芙库洛时,他停了下来。
“FE,你还没有把编号缝在身上?!”
“昨天太乱了...我...”
“哼,正好,反正也用不着了。”狱卒扔给了她一件囚服,上面写着她的编号:“穿上吧!从今天起你也是光荣的地底劳作组了,尽管努力别丢了小命吧!”
顿时全场哗然,无罪囚们议论纷纷,这身囚服在他们看来就像是通往地狱的标志。
“安静!安静!猪猡们!看好了,这就是不好好服从命令的下场!继续与监狱作对,下一个穿上囚服的就是你!”
狱卒,将军一方,古拉格一方,三方势力都在人群中注视着芙库洛,仿佛她才是整个事件的中心。
芙库洛则没有多少犹豫,既然选择了和将军他们一起越狱,去地下工作无疑是个参与计划的好机会,她果断披上了这件囚服,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我早叫你小心无罪囚了,没想到他们要这么整你,这事归根结底也是你咎由自取,穿上囚服也只能说是你命不好了...”
餐桌上赫蒙德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芙库洛拨弄着餐盘里的食物,今天的她可谓是监狱里的红人了,餐盘里比昨天还要丰盛一些。
“要不是你们藏着掖着,我也不会自己去找古拉格的人,我哪怕被抓住,你们的事我也一个字都没说,你们呢?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我地底有什么,计划是什么?什么将军什么古拉格,我只是萨尔瓦多的领民,我本来就无所谓,正好我自己下去看!”
“哼,这么好奇就来吧,用自己的眼睛好好搞清楚自身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鸮小姐,一会到了地下请务必跟在我后面。”昨天救她的青年,格里姆依旧目无表情,彬彬有礼。
短暂的早餐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芙库洛随着一众真囚犯来到了挖掘现场,通往地下的隧道依然有狱卒把守,看到她身上的囚服,没有阻拦,侧身让出了通道。
每个真囚犯在进洞时还会分到一个工具袋,里面有火把和生火工具,还有不少铁器,诸如铲子,镰刀之类,即是仅限于地底使用,出来时会有狱卒负责清点,也很难想象会有人给想要越狱的囚犯提供这种工具,他们真的不担心囚犯挖地道逃跑吗?
芙库洛还注意到不远处,昨天晚上偷袭她的瘦猴在注视自己,她也回敬一眼,扭头走入了隧道之中。
隧道不断向下延伸,虽然不至于很狭窄,但阴暗潮湿还是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喂,这样没事么?我听说矿洞越往下面空气越浑浊,搞不好还会窒息...”
“没事的,下面绿植很多,所以空气也不错。”身前的格里姆回应她。
“绿植很多...?”
很快眼前的景象就为她解答了疑惑,隧道开始变得宽阔,当中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植物,甚至有巨大粗壮的树根纵横贯穿整个隧道。山村里长大的芙库洛自然认得许多植物,显然这些花草好多都不是时令,仿佛地底的世界时空错乱,无视了季节和光照,任由它们肆意生长。
队伍前方的囚犯挥舞镰刀奋力除掉阻拦道路的藤蔓杂草。
“长的越来越快了,‘馥灵国骂’!”
“吵死了,闭嘴!你这么大声我们听不到怎么办?”
压抑的气氛在队伍中飘荡。
芙库洛非常疑惑:“他们在说什么?要听什么?”
“音乐。”
“音乐...?”
这是在荒岛的地底,哪来的什么音乐?
“听到音乐后,地下的植物就会活过来袭击我们,音乐对我们而言意味着死神接近了,所以大家都会放轻音调仔细倾听。”
“监狱里果然都是些疯子...”芙库洛实在是难以相信这种荒唐无稽的说法。
“嘘...!”格里姆捂住了她的嘴:“请屏住呼吸,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从地底深处竟然真的隐约传来诡异的音乐之声!
简单质朴的音符在空旷的隧道中回荡,难以言喻的古老且神圣之音,如钟如磬。
伴随着这乐声很快又有新的声音响起。
“嘎啊啊啊啊....”
那绝不是活物能发出的声音,倒更像是大树被砍倒时断裂处发出的声响,木头摩擦的声音。
这令人酸麻的声响不断靠近,囚犯们已经放下了手中照明用的火把,紧紧贴着墙壁屏气凝神一动不动,芙库洛用余光瞟着格里姆,总是冷静的他此时眼睛里也露出紧张和恐惧的神情。
一个扭曲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领主老爷在天有灵,看看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那是一个藤蔓和树干为主体的怪物,每行走一步身上的植物就摩擦着,掉落下不少碎屑。头颅上有三五个藤蔓空隙形成的空洞,勉强能看出它对人类外形的拙劣模仿,但这似像不像的五官却让它愈发恐怖,身上则覆满了青苔,还有许多过分鲜艳的花朵从身躯的缝隙中长出。
最要命的是这鬼东西不单单是草木构成,它的出现伴随着一阵浓烈的腐臭,借助躺在地上的火把,芙库洛可以看见连接各类植物之间的组织,那是猩红模糊正在不断腐烂生蛆的血肉!
植物的空隙中到处都是难以名状的肉块,在这个怪物藤蔓稀疏半开放式的胸膛里,甚至能看到不止一颗还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不只是人类的心脏,还有些小型动物的心脏!它们被血肉和植物粘连在一起,跳动着,向怪物的四肢百骸输送着‘血液’。
芙库洛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嘘~咻咻咻~”
经过芙库洛身边,怪物僵硬的晃动自己的‘脑袋’,从那些粗劣的五官孔洞之中吹出腥臭的风和口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