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迷途之人与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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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王子与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诶~?”
“之后呢?”
“就是就是。”
苏合上了膝头的书页,对围在身边的孩子们说道:“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再激昂的冒险也会褪色,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幸福,用尽了属于自己的篇章,是时候退场了。”
“诶~~~?”
“好无聊!”
“就是就是。”
“只要我们想听,姐姐都会给我们讲后面的故事的!比如他们生了几个孩子,孩子又生了几个孩子的孩子,之类的。”
什么母猪产仔,公主是要生一支足球队吗?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八卦吗?
苏无奈的捂住脸。
“你们李姐姐是李姐姐,我是我,我说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好了好了,收拾东西,吃了午饭该到学画画的时间了!”
“可是大叔,我想学唱歌...”
“姐姐呢...?姐姐和艾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苏沉默不语。
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一周有余,伊丽丝得到了精心的照料,轻微的肋骨骨折和一些皮外伤,配合着光明圣教的圣乳很快就痊愈了,只是她像是耗尽了精神,至今仍在昏迷中没有醒来的迹象。艾德受的伤比她重的多,失血过多加上伤口的炎症,高烧,即使两位医生全力救治,他也几度在鬼门关前徘徊。不过两天前总算是脱离了危险,醒了过来,现在正在苏租借的屋子里静养。
除了当晚苏在伊丽丝身旁守了一夜,他再也没有去多尔多涅家拜访。
他把责任拦在自己身上,不停的在想,如果当时自己不老老实实走流程,而是直接接手封面,伊丽丝与艾德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多尔多涅家的人,不知道男爵和女仆会用什么眼光对待自己。
像是为了赎罪一样,伊丽丝不在的这几天,他主动承担了孤儿院的大量事务,跟这群孩子也混熟了。
“伍德沃特卿。”
苏抬头望去:“殿下?您怎么来了?”
凯撒里昂站在孤儿院门口向他招手。
“今天不画画了,去告诉卡地亚院长,吃完饭就自由活动吧!”
“哦!!!”
孩子们哄闹着跑开了。
“你还真是受小孩子欢迎。”
“如果他们不叫我大叔那就更好了。”
“孩子是很敏锐的,心里年龄也在他们判断的范畴之内。”
“我的内心有那么沧桑吗...?”
凯撒里昂认真的打量了苏两眼:“有。”
“......”
“还没吃饭吧?我也忙了一个上午,一起去吃个午饭如何?”
“我的荣幸。”
两人来到附近的餐馆,苏摘下手套搓着冻红的双手,询问凯撒里昂近况。
“议会上层是什么态度?”
“不太乐观,我联系的保守派把这次的事当做材料,主张取消战备,没有任何结果。刑部把责任推在离开的光明圣教信徒和特搜队身上,他们认为频繁的人员流动造成了盘查困难,才导致静滞教会有了可乘之机,同时因为特搜队在天使光事件中激进的行动,让他们对局势造成了误判。奥尔登堡侯爵指着博尔特队长的鼻子,问他难道不是特搜队报告的帝都已无静滞教会势力吗?”
苏冷笑着往面包上涂抹着豆泥:“他们可真有脸啊,特搜队报告他老母死了他是不是要直接去上坟?队长肯定不会坐着任由他跳梁吧?”
“那是自然”凯撒里昂耸了耸肩,切割着刚端上桌的肉排:“议会群架也是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项目,不得不品。”
他从切好的肉里挑了一块放入口中:“就像我说的,形势不容乐观,现在的议会就是屋大维的一言堂。邪教在帝国的心脏地带肆意妄为,直接威胁贵族的生命,这样的大事放在一年前,你也知道,抓捕安德烈的行动声势有多浩大。现在居然只是各打五十大板,刑部与特搜队长官自省一周,加强巡逻,就没了。开春的这场仗,他是打定了。”
“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帝都不是我们的地盘,除非父皇痊愈重新插手政事,否则想要改变这个帝国就只能从我力所能及的监辖地开始。不过这次也算是让我看清了保守派的嘴脸,一旦战争开打,继续和他们保持关系经营政坛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我打算开始跟他们做切割。”
两个人默契的进入了饿鬼状态,默不作声的吞咽着盘中的食物。
苏胃口不佳,凯撒里昂略胜一筹先行清空了盘子。
放下刀叉,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你呢?之后有什么打算?”
强迫自己猛地咽下一大口食物,苏拍着胸口帮助自己顺气:“嗯...嗝...毕格威的性能测试已经全部进行完毕,不得不说塑形术真是一种便利的魔法,赞美魔素之灵,它可以胜任几乎所有精密加工和一体加工。只是毕格威毕竟是我个人使用的实验性武器,无法大量投产。量产型的tR-2要考虑用新的生产工具和方式...比如我之前跟您说过的蒸汽机,比如流水线生产,不过我现在还在想,既然要烧开水,为什么不用魔诃学的方式烧开水?所以最近也在对魔法的性质本身做更深入的研究。总之,要做的事还很多。”
凯撒里昂摇晃着杯中的液体,耐心的听完了苏的长篇大论。
“武器和生产工具的发展的确很重要,我也很想看看你所说的‘将骑士彻底淘汰’的变革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苏疑惑不解。
“你是认真的?”能洞察人心的皇子看着他:“看起来没在撒谎...”
随后他长叹一口气:“哎...我可不光是你的投资人,生意伙伴。我还是伊丽丝的表哥啊,我是在问你,和伊丽丝有什么打算。”
“......”
“你对待工作的态度无可挑剔,但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我总觉得...你在下意识避免与他人产生联系。这次的事也是,归根结底是表妹她插手了不该她插手的事,把自己置身险境。而你救了她的性命,你没有任何过失,你是多尔多涅家的英雄,他们谢你还来不及呢。伍德沃特卿,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凯撒里昂的感觉是正确的,苏一直都在逃避,无论是作为伍德沃特.苏.萨尔瓦多,亦或者是作为苏秉文。
缺少父母的关爱,不被同龄人理解,得不到社会的认可。他短暂的两生中不存在其他的人的声音,只有不断的对自己说“我自己也能做好。”“我喜欢一个人独处。”,这个身边没有星期五的鲁滨逊,才能在名为世界的孤岛中幸存下来。
人始终是无法互相理解的,过度与人交心,只会换来不解的目光与满身的伤口。
所以他逃避了。
像一个羞于登台的舞者,藏身于幕布后。带上平易近人的面具,模仿其他人的举动,淹没在数以亿万计的人潮之中。
为什么不呢?
苏讨厌变化,如果一件事进行的很顺利,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改变它呢?
他抬起头,戴着平时的那副面具:“我还要帮她照看那帮孩子呢,能逃到哪去。”
人形测谎仪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份信函递给了苏。
“表妹醒了,她写给你的。还记得我们在国父坟头聊过的吗?坟墓里面有什么,挖下去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至少看完这封信再告诉我吧。”
接过信件,苏默默开始阅读。
过了许久,他终于看完了。
“失礼了...”
凯撒里昂毫不意外,挥了挥手告别快步离开的苏。
伍德沃特.苏.萨尔瓦多阁下:
想不到竟会昏睡那么久,鸢告诉我,这是因为我耗空了精神呼唤出了她。鸢似乎是我心中的另一个我,用她的话说,她是从我的‘本我’之中诞生的,我对此一头雾水,不知您是否知道的更详细。
总而言之,我恢复的很好,请不要为我担心,更不要自责。我感觉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般,一切都是那么鲜明。只是罗贝塔依旧很担心我,所以短期内我只好躺在床上静养,无所事事。
听闻苏先生在我昏迷的日子里,代替我去照看孤儿院的孩子们,希望他们没有给您添麻烦。丽丽看不见东西,走路要注意牵着她的手慢一点;乔治爱流鼻涕,提醒他在身上备几块手帕;艾德不在,他的弟弟艾尔一定很不安,多给他一点鼓励,他会和他哥哥一样成长为一个男子汉的。
说到孤儿院的孩子们,我此前正为他们谱一首新歌,想要描写孩子们和大自然,但却怎么都拿不定主意。又想起苏先生喜欢的远东诗人,贤治.宫泽,您曾聊起过自己崇尚他的精神,于是我便试着拜读了他的诗歌,想从中找到灵感。
“不惧风雨,也不畏惧冬雪和酷暑,有坚实的体魄。
无欲无求,绝不发怒,总是静静的微笑。
每日只食玄米半升,味增和少许蔬菜。
对所有事情,不过分思虑。
耳闻,目睹,不忘却。
居于原野松树的林荫下,一座小小的茅草屋。
东边有孩子生病,便去照看。
西边有母亲劳累,便去帮她扛起稻束。
南边有人垂危,便去告诉他莫要怕。
西边有人争执,便去劝解。
干旱时流泪,冷夏时不安。
被人喊做傻瓜。
不求赞美,也不苦恼。
我想成为这样的人。”
当我读到时,忍不住惊讶,这不就是苏先生吗?您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您既不会因为我的残疾轻视我,也不会替我觉得可怜。
我非常喜欢这样的精神,可又觉得这太过寂寥了。将美好的赠予他人,自己忍受这孤独,也未免太不公平。
我想了解您,可您还是保持一贯的态度,从不轻易与任何人交心。
于是我又想,苏先生想成为这样的人,大抵是因为心中有所畏惧。
像带刺的豪猪,想要温暖却又畏惧过分靠近后会将彼此刺伤。
像迷途的旅人,想要前行却又畏惧迷雾中没有灯火照亮前路。
我又何尝不是呢?
直到我在下水道中直面死亡之前,我都还是懵懂无知的活在他人善意之中。
但人是会改变的,现在的我不想隐藏真正的自我。
在生死关头我脑海里浮现的是你,这份情感是做不得假的。
我愿为你带去温暖,我愿成为照亮你的炬火。
毕竟贤治.宫泽也没有说过,不惧风雨的只能有一人。反正都要被叫做傻瓜,多一个人又有何妨?
——你的
伊丽丝.李.多尔多涅。
多尔多涅家的大门被叩响,女仆长罗贝塔手中拎着不听管教的兔子,纳闷的看着眼前神色匆匆,大口喘气的客人。
大厅里,多尔多涅男爵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来者的肩膀,为他指引上楼的路。
金发少女一袭洁白的衣裙倚靠在床头,她的心思不在手中的书上,她蓝宝石般的眼睛浮现窗外晚霞的色彩。听到脚步声响起,她将视线转向开启的房门,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冬日干燥的冷风吹过,即是帝都的迷雾也会消散。
送别索尔,点起烛光迎来朱诺与密涅瓦。
自诩异乡人的青年终于放下了行装,选择拥抱这个世界。
风和烛火知道,他们有很多事情想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