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欠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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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程烨心不在焉地进了学府。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他觉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晨光正好，沈鹤烟百无聊赖地伏在案上，无意识翻动手里的书。
她心情不佳，看书也没了兴致，只因没看几个字，那日在书院后山发生的事情就浮上眼前——
从石椅上醒来，身边团团围着几个人，他们看着沈鹤烟迷迷糊糊的模样，各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可恶！太丢脸了啊，她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呢？虽然他们几个没说什么吧，但其他同窗投来的目光实在是......
想到这，沈鹤烟干脆将书盖在脸上，仿佛这样就能与世隔绝。
毕业以后，她绝对不再熬夜，天塌了她也要好好睡觉！
她没休息好，自然有些烦躁。但只要没什么人来打扰......
“沈，沈师妹。”
正想着呢，就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走过来唤她。
沈鹤烟按着昏胀的脑袋，不管来人是谁先给了他一记眼刀。待看清眼前之人后，更是偏过头理都不理。
程烨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原本存了一肚子话的他瞬间便没了底。
眼看着她起身要走，程烨想都没想，连忙伸手拦住她：“我有事找你！”
沈鹤烟停了下来，眼神平静如秋日潭水，叫人看不出情绪。
“我......”唯一的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沈鹤烟看的清清楚楚，他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既然让程烨兄难以启齿，便不说了罢。”
程烨撇过头，不去看她的表情，把脸一横：“昨天的事是我，故意做的，但现在后悔了，所以......你还需要讲义吗？”
这原因还真是够别扭的，沈鹤烟都没心思听下去。她淡淡回道：“哦，那不用了，辛苦程师兄白跑一趟。”
说完转头就走。程烨有些恼，上前叫住她：“虽然是我错在先，但师妹未免太高傲了些吧？”
怎么着他也大了几岁，这样低声下气跟她说话了，她都得接受才对啊。
沈鹤烟捂着昏的厉害的脑袋，面色不太友善地看着他。
她高傲吗？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态度。
“程烨兄是来挑事的？”
“我......”程烨把话一噎，这怼回去可就真成挑事的了。
“没有的事。”
“既然没事，那便请回吧。”
程烨怔了怔，僵在原地许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甘心地回到座上后，他开始猜昨晚那人的身份。
但后来这也不重要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今日是夫子一月一次的考核！
昨晚那样的情况哪有时间复习！
程烨已经在心里爆了一万句粗口，一边抱佛脚一边疯狂诅咒。不是有工夫管闲事吗？不是喜欢威胁吗？那就咒你通不过考核还被罚抄书一百遍！
短短的课间时间很快过去。程烨看着空空如也的绢纸，觉得脑子比它更干净。
冷静冷静......他安慰自己，先看看附近有没有谁靠得住。
离他最近的范峪璁，勉勉强强，有不过的风险；长林的话，肯定是靠得住的，但这家伙正直又爱死守规矩，给不给还是个问题。公孙晋？这个不太熟。
细算下来，左后方的云锦书虽然远些，但却是不二人选。
人挑好了，该怎么引起对方注意又成了问题。
叩案桌，吹口哨，甚至张牙舞爪，但云锦书无动于衷，修长的手执着笔书字行云，端坐案前闲淡得像一幅画。
程烨挥得手都酸了。好不容易，对方终于有所察觉，缓缓抬了头。程烨激动不已，连忙朝他打手语。
可是，可是......云锦书，不明白他的意思啊！
干净漂亮的眼睛无声且直白地说着四个字：我看不懂。
程烨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干脆加大动作幅度，企图让自己的意愿更明显一些。
然而......
“程烨，你在作甚？”
夫子的一声如惊雷般劈在程烨心上，他顿时惊得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程烨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霎时间成了万众瞩目。
夫子面色凝重，他每接进一步，程烨的心就沉一分。
“没，没什么......”
夫子凝了他一会儿，没再多说，将目光扫过室内一众各异的面孔，最终停在一处。
“沈鹤烟。”
意识到夫子要做什么，程烨的心几乎漏跳了半拍。
莫长林有些担忧地看向沈鹤烟，范峪璁左右张望，不明就里，而沈鹤烟也是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
夫子抚着胡须，面色和缓地问：“你来告诉老夫，程烨方才，有无舞弊？”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沈鹤烟身上，各自惊诧不必言说。
程烨更是冷汗满身，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夫子是故意的！他知道其他人无一不会替他否认，只有新人说真话的可能性才会大些。
他曾多次从这里观察她，她自然也能从那边把自己的举动一览无余。而且现在已经无所谓是否看到了，她只要一句话，就可以给自己定罪。
程烨此刻根本不敢转头，他咬着牙，屏息静立。他狠狠地埋着脑袋，袖中拳攥得死紧。
“回夫子。”略带清稚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学生专注考核，并未注意。”
蓦地一下，程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却见沈鹤烟站得坦然，从容地对着夫子的目光。
夫子闻言，也不再多问，转身回至讲台示意二人坐下。
“君子宜端其行。”夫子道，“莫要再犯。”
程烨连声应下，长舒一口气，当然也没了继续考核的心情。
这是他平生过的最艰难的一堂课，坐如针毡。课毕，眼见着沈鹤烟走出教室，飞快地跟了上去。
“等等！”他一路追到假山池旁，前面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有事？”尽管沈鹤烟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语气中的疏离还是显露了出来。
程烨有些难堪，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实话罢了。”
她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更从未想过报复。她想知道他的原因，而不是加深矛盾。
她更不想犯错。
这样直接的回答反而让程烨释然了。
沈鹤烟见他没了下文，转身刚要走，却听背后又传来一声：
“抱歉。”
她脚步一顿，险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说什么？”
程烨撇着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些别扭地将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
说完又将脑袋撇向一边，仿佛这句话是别人强迫他吐出来的，急于自证清白。然而心里终究是感到如释重负的。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程烨忍不住斜眼一瞄，这才发现沈鹤烟低着头，手捂着半张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你......”脸颊涨得通红，指着面前的人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他居然被一个小娃娃嘲笑了！
沈鹤烟自从来到禹县后就没再这么开怀地笑过，看程烨无措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得紧。
“好了走吧。”她停下道。
“去哪？”
“骑射场啊。”沈鹤烟回头，整个人置身于春风里，细碎的发丝微扬，晨晕与笑颜相得益彰。
“我很期待陈师兄马上的英姿呢。”
阳光仿佛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般，程烨看得出了神，那个场景就这样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中。
“等等！”下意识地，他叫住了她，“我从不亏欠人情，以后有什么困难，也许我可以帮你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