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深居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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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皇宫西南侧门外聚的众人已候有一段时间。每隔片刻,便会有人朝这边而来。
“找到了吗?”邹轲焦急地问。
来人摇头。
山叶有些坐不住了,几欲亲自去寻都被苏郑拦下。
他虽紧锁着眉,却明显比旁人更理智:“莫慌。鹤言毕竟是得了王上看中,谅那殷贱人也不敢贸然下死手。”
“是我们疏忽,既然选择让他来与殷相单独对峙,就应该考虑到这种情况。”
面对邹轲的自责,山叶攥紧了拳,尽管她知道也不全是他们的错。不得已,只好揣着一颗焦急的心来回踱步。
这反应好生奇怪,不像主仆。苏郑注意着山叶的情况,心想。
“你也别担心,我苏府的人不会比殷相的差,就算他有意封锁,找到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主子,沈大人在这。”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声远扫去,只见两座屋宇相狭的小巷内,赫然现一单薄人影。她扶着墙,脚步有些虚浮,整个人就像摇曳的树枝;面色苍白,发丝凌乱的挂在鬓边,薄唇已无血色。
山叶见状,下意识的就冲上前扶住她,取了披风给她围上——也是这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苏郑在心底暗骂一声。
“沈鹤言你没事吧?”
山叶嗔怪地看了邹轲一眼,似乎不满他直呼其名的行为。
双目微撑,沈鹤烟服着山叶的肩勉强站立,气息也有些不稳。
“……去琅轩。”
“你都这样了,还去琅轩做什么?”
沈鹤烟尽量地平复语气,好让邹轲不要太担心。
“殷相他……”
“行了,这些破事也用得着你操心。”不远处的苏郑出言打断,“瞧瞧你现在什么模样,别来琅轩碍我的眼,乖乖滚回府去。”
竟没注意他也在这里,沈鹤烟下意识扯了扯披风。也是,以苏老头子的德性,还是少惹他生气为好。
“……先回去吧。”
她有些吃力的朝苏、邹两人行了一礼,也谢绝了邹轲想送她的好意。
扶上马车,山叶只觉裹着的那只手凉的不像话。车帘拉上,狭小空间内血腥味更浓。
山叶不安的将她的手放至膝上,轻轻安抚,可仍是凉。
沈鹤烟坐得笔直,光线不充足的车厢内一张脸白得吓人。她闭目凝神,将注意力放在轻薄的呼吸上。额角隐隐渗出细密的汗珠,可见这一段路程,她熬得并不轻松。
“我帮你看看吧。”说着就去解她的披风,却不想被另一只手制止了。
“阿烟……”
沈鹤烟按着山叶的手,轻声安慰:“别担心,先回府。”
一时间,山叶只觉无比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
由于缺乏证据,这件事最终被压了下来,没有传到王上那。只不过两派之间的敌意和矛盾已是更深了。
沈鹤烟称病在家,只能通过琅轩送来的文书了解和参与朝廷中事。一连几天,终日闭门不出已是常态。
“咳咳……”
门吱吖一声被推开,山叶端着药碗,见案边单薄的背影,秀眉紧蹙。
她将药放至案边,陶木见磕碰的声音让沈鹤烟惊觉来人。
“谢谢……”她又咳了一声,眼下乌青浅浅,竟比刚回来那日更显憔悴。
这哪里像在养病的人。
山叶倚着窗,就这样看着她喝完药,俯身又回到工作中去。
“休息一下吧。”
“来不及了,一会还要见一位贵人。”
窗悬发出“咔”的一响,沈鹤烟莫名抬头,却见她把窗户打开了。晨光跃入窗棂,映着她洁净的脸颊,都鲜亮纯煦了几分。
而她似乎生气了,明亮的面容上多了几道带着情绪的浅纹。
“山叶姐?”
山叶不悦地看向她:“你伤还未愈,又不愿好好休息,身体怎么吃得消?”
薄唇轻抿,她无奈苦笑一声,不答。
“总熬那么晚,也不出门走走,身体迟早要垮掉……”
“山叶姐。”她轻声一唤,开玩笑道,“你怎么也变罗嗦了?”
以前的山叶,做事果断,干净利落,许是岁月磨人,竟有些不像她了。
山叶被她问得一怔,看着她苍白面上有些勉强的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是会变的。”山叶将空药碗收好,低头喃喃,“你不也变了许多吗……”
门再吱呀一响,山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房内安静下来,未合上的窗透过一阵阵晨冬的风,划过少女如玉的面庞。窗外雪已停了,银素的景在冬阳下更显宁静。
都会变的……她想,当一个人有了值得守护的东西。
雪景单调,她却不厌其烦,只觉得那一抹白赏心悦目。可不知怎的,她仿佛从那洁净中捕捉到了一道人影——
只一瞬。
她惊起,不可置信地凝着一个方向,却再没从那苍茫中找到什么来。
她伸出手,朝着窗外那一片天地,再收回,满手心的失落撒了一地。
魔怔了吧?
沈鹤烟苦笑一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缓缓站起。
该去见那个人了。
打着霜的青石小道上渐行着两道人影。一路上来,温檀舟觉着这府里的景甚是有趣,尤其是主屋旁的那棵桂花树。
“楼主请。”
引路的人将他带进议事厅。案桌对面,沈鹤烟纤瘦的指执着漆壶,沸水就着清茗自壶口倾泻而下,茶香四溢。
“沈大人怎的这副模样?”
“还好。遇到些棘手的事,所以请您来了。”
沈鹤烟将茶杯呈至他跟前。温檀舟浅尝,是上好的西蜀供品。想不到这位沈大人这般看得起他。
“且说无妨。”他双手交叠于案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有关政事,不好多说。”沈鹤烟抬起头,眼下的乌青越发明显了。“不知温楼主对韩赵一战了解多少?”
闻言,温檀舟的神色不由自主严肃起来。
韩赵之战,严格来说与赵国无关,是韩国国君与赵国平原君之间私利冲突引起的一战。规模不算大,但由于韩王派出的是赫赫有名的萧座将军,而引起了其余五国的注意。
“略有耳闻。”若说除了官场,还有什么地方最适合收集情报,那一定是各国人士汇集的秦微楼。除此之外,温檀舟还知道平原君派出的副将,极有可能就是萧座的长子萧乾。
“萧将军阅兵无数,”他道,“这次应当又将添胜绩一笔了。”
沈鹤烟作沉思状。
平原君的副将萧乾,是萧座将军年轻时与赵国一位青楼女子所生。虽说事后萧座就与那女子断了联系,但毕竟血浓于水。
怕就怕在,萧座一定会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且一定会赢。
这样一来,韩王的态度,萧座将军的选择,萧乾是否接受任命……这些问题看似与魏国无关,但它们走向,很可能牵动魏国的命脉。
沈鹤烟暗暗捏紧了拳,背上的伤传来清晰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但恐怕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知温楼主手中,可有足够多的人脉?最好是分散各界,又对此事关注的。”
稍做思考,他答:“有。曾经游走三国做生意,也结识了不少友人。”
“阁下还喜好交友?”沈鹤烟疑惑,他还以为商人之间只重得失,人心凉薄呢。
“乱世啊,”温檀舟执起茶杯轻呡一口,“谁能一家独大?人情总是最好的资本。”
“我们商场虽小,看的却比你们官场中人,通透多了。”
“既如此,那就请阁下随时关注此事动向,麻烦了。”沈鹤烟道。
温檀舟摆了摆手,“小事。”
自从上一次粮草交易起,他就对这个盟友非常满意。有头脑,办事稳重谨慎,也不是个被利欲熏心的人。与她同行,益处很多。
“王上已经通过谏议,在渭河一带改种小麦。”沈鹤烟放下茶杯,语气平淡,“也许温楼主可以提前做些准备了。”
温檀舟动作一顿,双眸明亮起来。这消息太重要了,早一步知道,就比别人占有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