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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不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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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逼利诱是假,把握时机是真。

沈烟寒不止没激将成功,事情没按预想的——秦月淮闷闷吃下她嘲讽他一切行为皆带有目的的闷亏,如此她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更与秦月淮分个泾渭分明——这样发展,最终还羊入虎口。

钻进窗缝来的冷风寒凉,敌不过郎君心中的热情,也没吹干他额上的热滴。

距离沈烟寒上次醉酒已有段时间,加之这个郎君向来来者不善,沈烟寒咬着下唇,着实艰辛。

秦月淮见她蹙着黛眉,心疼她,却又不能半途而废,给了个干脆。

沈烟寒鼻尖一皱,随后即刻怒声:“你、你、你故意欺负我!”

秦月淮眉目染笑,温温柔柔地看着她,回应她的话:“我若犹豫不决,你只会更辛苦。”

沈烟寒明明都已经默许了郎君的行为,此刻却嘴上不饶人:“你骗人!你本性就这样,根本不柔弱,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往前对我都是装的!”

秦月淮目中爱怜,亲了亲她的鼻尖,而后深深看着她。

他与她阔别良久,时至今日没有一日他心中是安定的,只在此刻,沈烟寒意识清醒,她与他亲密无间,她给他的回应是实实在在的,他才觉得空白的心腔被有些东西填满。

秦月淮深情呢喃:“皎皎。”

她等着他,可这个郎君却一副慢悠悠,只顾着看着她,甚至不分场合,大有要与她交谈下去的架势。

沈娘子恼羞成怒,猛掐他胳膊:“我后悔了,我不要与你交易!你一个小小翰林学士,什么实权也没有,再说得天花乱坠,也都是些假话,你在给我画饼充饥!”

她忽然退缩,秦月淮不由一愣。

她一生气就怨他,他早习惯了,可两人已然如此,她这时忽然生气又是为何?

秦月淮一把摁着她不让她跑,同时思考缘由,稍顿后,他终于有所觉悟。

秦七郎看着小娘子盛怒的娇脸,眼中笑意更浓:急躁的脾气当真丝毫没变。

沈烟寒还在掐他,口中还在絮絮叨叨,却被他猝不及防一下一声变了调子。

自此,主动权便牢牢掌握在郎君手中。

往前他有如何克制隐忍,如今以真面目示她,他便表现得有多么卖力。

坐榻简陋,沈烟寒提要求:“去卧室。”

秦月淮应了声好,端着她就往外走。

沈烟寒一慌:“你干什么?”

秦月淮答非所问:“没人。”

沈烟寒仰脸瞪他:“这是有人没人的事?”

秦月淮坏心眼地:“不是么?那是什么?你说的去卧室。”

哪有这样去的?他这简直是放开了本性,沈烟寒骂他:“不要脸!”

秦月淮笑一声,脚步继续往前。

院中风雪不住,门一开,沈烟寒被冻得一个瑟缩。脑中灵光一闪,她礼尚往来,就此机会朝人故意使坏。

郎君“嘶”一声,剑眉一蹙,再迈不动步子。

被他压制半晌,这下终于扳回一城,沈烟寒得意地笑出声。

秦月淮再睁眼,便见她看他的眸光璀璨明亮,一脸数不尽的狡黠。

无比生动,更无比惹人心动。

秦月淮不由垂首吻住她。

从第一次踏入,沈烟寒便发觉他的卧室简洁得不像话,唯一的家具便是一个衣柜和床榻,但即使是这样,也够她苦的了。门板和衣柜的冷硬,她今日是深有体会。

四更过,沈烟寒再没丝毫力气逞强。

往前他就是一份刺激的豆腐脑,如今没了那种装模作样的遮遮掩掩,她才体会到了,真实的秦七郎如何麻辣鲜香。

味是美的,但一旦放开了味道,很是让人吃不消。

“七郎……”

“七郎……”

被他要求数次,只在这时,沈烟寒才终于如他所愿,以此喊他。

秦月淮一滞,“怎么了?可是背还硌?”

沈烟寒好不容易说软话:“我明日辰时还要去见苑姐姐,我跟她说好了的。你好了罢……”

秦月淮想起她昨夜回临安府时的一脸破碎样,又见过她写信给母舅们问布料供应,知她生意上不顺畅,见陆苑对她而言该是很重要,虽意犹未尽,却也勉强应了。

一盏茶后,沈烟寒厌厌窝在他怀中,连头发丝都透着疲惫。

秦月淮吻了吻她的发顶,对她说:“你搬过来住,可好?”

沈烟寒一下睁眼,仰脸看他:“你什么意思?要圈养我不成?”

没想到她的脑子会这样想,秦月淮意外又无奈:“我怎可能想圈养你?”

沈烟寒盯着他,声哑却坚定:“你若不是这意思,为什么要我搬进来?我不是来给你当外室的!”

两人折腾出的旖旎味道还在,旖旎的氛围却被沈烟寒这句话一下拍散。

秦月淮看她眼中的迷蒙已不在,不可置信地:“外室?你以为我要你做我的外室?”

沈烟寒不答反问:“齐学士娶妻了吗?我沈烟寒嫁人了吗?我嫁你了吗?既然没有,我住这儿来,不就是你的外室?”

她话落,秦月淮一下僵住了神色。

她说得也没错。

世间风气没开放到婚前男女同住,那些没行礼住在郎君院中的,不是妾室,便是外室。

他如今身份如此,让人见她频繁出入他的宅邸,并不是件简单事。

沈烟寒看他顿住,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身子太过疲乏,原本想着就此睡下明早再走的,可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改主意了。

她从他怀中退出来,勉强支起身子,去找他不知道扔至哪里的她的衣裳。

秦月淮看着她身上各处分明有他弄出的痕迹,可她一副着急离开他的模样,嗓子里尽是苦涩。

沉默半晌,他搂住沈烟寒的腰身,说:“是我思虑不周。”

沈烟寒转脸看他,听他说:“我以为这是你娘给你置办的宅子,你会愿意住进来,没想让你为难。”

他愿意平心静气地谈话,沈烟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看着他静了一会,诚实回他:“在卖出去那一刻,我就已经放下了。”

秦月淮:“你这样处理她的遗物,不会觉得是违背了她的意愿么?”

他的眼中有一抹黯淡,沈烟寒敏锐地捕捉到。再看他腕上从不离身的红绳结,熟悉他身世如她,稍一思考便知,秦七郎这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沈烟寒本就是有副柔软心肠的人,看他这样伤怀模样,心肠不由更软了。

她挪正身子对着秦月淮,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娘亲应不会希望我们因一些困难束手束脚,只会愿我们活得自在,她应该更愿意看到,没有她时,我们也活得很好。”

这就是她卖宅子、卖首饰时所想的。

宅子首饰都是死物,齐蕴留给她,是给她留希望,不是让她就守着死物一生浑浑噩噩,她才是活物,她才是她最终的希望。

她是真通透、真豁达。

秦月淮这一刻才彻底明白,她能让人对她情根深种,与这份心胸脱不了干系,她乐观是真,善良是真,能屈能伸也是真。

与她在一处,永远看到的不是过去的过往,而是往前的希望。

这一点上,正是他最缺乏的。

而她说的是“我们”,是在宽慰他无疑了。

秦月淮诚挚道:“是我狭隘了。”

沈烟寒的情绪本就来去得快,他再一次道歉时,她心中的别扭也早就无影无踪。

说到底,毕竟是男女之间,赤诚相待过后,两人不争执不争吵时,氛围依旧是暧昧的,沈烟寒本就一衣不着,这会冻得不由双肩缩了缩。

秦月淮搂她往被窝里躺,主动给她台阶下:“快睡罢,明日你不是还早起么。”

他是热源,一靠近,沈烟寒身子不由自主开始犯懒,想她也没找齐衣裳,便借驴下坡,又重新窝回他怀中。

她一乖巧,秦七郎便心旌荡漾。

一时没忍住,秦月淮俯脸去亲吻她。

黏黏糊糊,不依不挠。

他终于亲得小娘子烦躁。

察觉到他一个劲往怀中压她的腰,沈烟寒推他的脸,道:“秦月淮,你能不能收敛收敛你这幅嘴脸!”饿狼扑食也没他这么能扑的。

秦月淮一顿,还没说他只是想亲亲她罢了没想再碰她,就听沈烟寒凉凉道:“还有,往后你最好还是继续喝你的避子汤。”

分明是说往后还可以,可秦月淮没心情愉悦,而是脑中立马轰了一声——

他以前喝避子汤的事,她知道了?

沈烟寒看着他的反应,冷笑,又冷笑。

秦月淮还试图解释,沈烟寒冷哼一声:“秦月淮我警告你,你往后胆敢在我跟前再撒谎一次,我便永远不会原谅你。”

秦月淮看着她一脸严肃模样,一边承诺“不会了”,一边也在猜想:那往前的事,在她这处,算过了吗?

*

往前的事过没过,秦月淮不甚清楚,但他的兄弟孟长卿却感觉得出,在某小娘子处,他算是过去了。

离开秦月淮处时孟长卿心情沉重,他没回府,而是去了兰苑处。

已是半夜,落雪纷纷,孟长卿进兰苑时,蔡希珠就跟知晓他会来般候在厅堂。

孟长卿见她一身整齐,身旁搁着一个包袱,一惊,甚至语调有显而易见的慌张:“你要作甚?”

蔡希珠给他施个礼,答得礼貌真诚:“我爹爹的事不是这两日就能有结果的,我都知道了,我不能在你这里一直等下去。”

她和沈烟寒交好,沈烟寒常来兰苑看她,这些他都知道,想起方才沈烟寒才问秦月淮府尹的事,孟长卿问她:“沈娘子给你都说了?”

蔡希珠点头,并道:“多谢这些时日以来你的照料。”

孟长卿扯了扯嘴角。

他照料什么了?

这小娘子人住他这里,可根本没白白借宿,一天到晚与普通女使一样,找这府中各种活在干,生怕欠他什么般。

虽不是日日相见,但这里毕竟是他自己的地方,他隔三差五都来,多日相处,加之还是表兄妹关系,可就是奇怪,二人的关系却是不亲反疏。

孟长卿实在想不明白,如何就到了这一步。

该说的也都说了,蔡希珠拿起一旁的包袱准备走。

孟长卿见她动作,急问:“你要回清水村?”

蔡希珠一顿,想了几息,而后诚实摇头。

孟长卿再问:“那你去哪?去沈娘子处?”他想不出来她还能有别的地方去。

蔡希珠再摇头。

孟长卿疑惑看她。

蔡希珠本不愿讲自己的事,可他的眼神专注、神色认真,即使二人之间有过不虞,但他确实帮过她,他也不是她要提防的人,她终究如实说:“我去‘安康堂’学医,吃住也都在那里。”

孟长卿:“安康堂?”

蔡希珠点头,以为他不知安康堂是什么地方,便解释:“从这里出门,东向半里不到有个医馆,就是它了。馆主姓姜,医术很是高明,治了不少疑难杂症……”

他在临安府长大,自小爱玩乐不着家,这城里哪条街巷他不熟悉?哪个高明的大夫他不清楚?

但他没打断蔡希珠的话,任她自以为很重要地作介绍。

因他恍惚觉得,有一种越抓越散的东西,正从他手中不住流失,好似从今以后,他再也没机会同蔡希珠平心静气谈话了。

孟长卿觉得心中空荡、沉闷。

蔡希珠依然饶有兴致地介绍安康堂,末了她道:“这是极难得的机会,我不想错过了。”

孟长卿看她一脸憧憬,与当初蔡裕刚被他送去府衙时心如死灰模样截然不同,既庆幸她从中走出来,又觉出几分遗憾,因年纪小小的她,也似乎一夜长大。

每个人的成长都伴随着一种疼痛,他宁愿她永不知事,单纯且快乐。

蔡希珠话说毕,看他走神,将手往她脸上挥了挥,“你在听吗?”

孟长卿眼中失了距离地盯着她的方向,沉浸在思索里一时没回神,麻木地伸手,一下握住了蔡希珠挥舞的手指。

没料到他忽然这样,蔡希珠惊得浑身一顿。

待反应过来后,她面颊烫红,猛地一下从孟长卿手中抽出手。

孟长卿看她对他避之不及,明明心中知道她为何如此,口中却要问她一句:“你避什么?你没摸过我还是怎的?”

蔡希珠瞪大眼睛,很想说一句什么给他呛回去,却一下找不到言语。

见她傻愣着说不出话,孟长卿也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一把就抓住蔡希珠缩回去的手。

蔡希珠惊慌地往后缩,他却很是讨厌她这样避他,愈发将她往自个跟前拉扯,他力气本就大,今日还有一股子郁闷憋在心头,手中力道更大了几层,只一把,就将蔡希珠扯到了怀中。

蔡希珠发觉他今日的脾气暴躁,挣扎着道:“孟四郎,你做甚?你怎么了?你放开我!放开!”

孟长卿这人历来要风得风,就经不起别人拒绝,蔡希珠不挣扎还好,一挣扎,他那敛住的风度算是彻底没了。

宽大的手掌捂住蔡希珠的后脑勺,孟长卿二话不说,朝蔡希珠唇瓣便贴了上去。

这样的亲吻起初确实带着压迫性,蔡希珠一反抗,就被孟长卿单方面压制回去,渐渐地,又从压迫变为怜惜,变得温柔无比。

孟长卿承认自己贪心,承认自己不知何时心中只装得下一个小娘子而已,当蔡希珠任他作为,他一个久旷多日的“老房子”火是一点就着,想要的,就不止是亲吻而已。

那吻从唇瓣往下,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有人问蔡希珠的内心:喜欢吗?

她心里会答:喜欢的。

然,当她彻底交待给孟四郎后,她还会补一句:遗憾的。

恨不生逢时,恨不早相遇。

如今他知她父亲的不堪过往,知她是害了他亲戚李家两位娘子,知她是劣迹斑斑的虞氏女,在这个表哥跟前,即使她给他的身体是完完整整的,她的头颅也因心理自卑而垂着。

生理和心理都在痛,泪从蔡希珠眼角滑出,起初是一滴,然后如泉涌。

孟长卿自然察觉出她浑身紧张。

抬眸看,便发现小娘子泪眼汪汪,一身颤抖,他一下想起她曾经的不堪遭遇,心中发虚又怜惜。

“你莫怕,只要放松些便不会——”

他的“疼”字没说完,话就戛然而止,因他垂目,见到了刺目的血色。

“你……”

孟长卿一时回不了神。

怎会如此?

她分明……她不是……

她……

他抬眸,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看蔡希珠。

蔡希珠呜咽一声:“呜……”

孟长卿深吸一口气,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半晌,他才笑开:“珠珠,你真是傻。”

冥冥之中,他初见她那日,折扇上提的“常往南海珠”似命中注定,她确实就是他向往已久的手中珠。

分明是他先起头,这会她一身破碎还被他骂傻,蔡希珠脾气一上来,回呛他:“就你聪明!你祖宗八百代都聪明!”

孟四郎再笑:“辱骂皇族可是杀头大罪。”

蔡希珠皱眉,扯着嗓子痛呼:“你你你个鬼东西,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孟四郎更是笑开,垂首,吻住小娘子的泪目,他毕竟是个中高手,深知如何让人转移注意力,如何让人将痛苦变为享受。

蔡希珠在他带领下,到底是很快神思不属。

*

同样一夜,有人怡荡,有人烦闷。

诚如秦月淮与孟长卿父子座谈时预料的那样,但凡给秦嬉一点权利,他便会对攻击秦家的人士睚眦必报。

那些史书上记载的每一处于秦家不利的话语,皆被这位秘书少监一一删除,不止如此,上书的那些当事人还被他事后找上,无一例外地给了教训。

不说那些遭殃的普通官员,心中究竟对秦家的这种豪横如何反感,就说那极为在乎颜面的高宗罢,如秦月淮所料那样,对此行为,内心就很是介意。

赵猷看着御案上秘书省编撰的当朝史册,狠狠嗤笑了几声。

刚端着补品前来的孟贤妃见他如此,轻声道:“官家这是怎的了?可是又遇烦心事了?”

赵猷抬眉,看着眼前这与孟长卿几分相似的美人,想起朝堂上被孟长卿真真假假的糊弄,磋磨人的心思一起,便将册子一合,意味深长道:“是有几分烦躁,你可有法子解闷?”

孟清珊心中微沉。

赵猷在外人跟前是个温和有礼的郎君,但在这后宫中,可是个人人表面敬畏、内心实则避之如虎的男人。

因被吓那件事他得了病后,越是没能力,他便越要证明自己,在王季那些猛药作用下,他可少不了磋磨人的阴私手段,姐妹们每每得他宠幸,无不都似被剐了一层皮。

内心再反感,孟清珊也知嫁入后宫便摆脱不了这个郎君,口中温言细语:“郎君想如何解闷?”

孟清珊无疑是温柔体贴的,赵猷一向欢喜顺着他的人,抬脸朝御案:“试试?”

孟清珊看他动作,明白他暗示,顺着他点了点头,温柔道:“好。”

她将补品往旁一放,转身去收拾御案上的东西,手指刚抓住那本史册,赵猷便一把握住了她的膝弯。

凡事皆有得有失。

孟清珊头日被赵猷磋磨,翌日,她手中那本册子便被递出了大内。

孟长卿和秦月淮再度碰头,心照不宣地提了提唇。

孟长卿悠哉悠哉地摇着他的扇子:“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就知道他不会用这个册子。”

秦月淮淡笑:“这不过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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