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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你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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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的一年寒冬,雪灾蔓延全大周,平民百姓多有受灾,南屏山的清水村也不算例外。

不比城中富贵人家的雕檐画栋,村民的屋舍构造简单得多,穷困一些的人家,更是住的茅草屋。

一场下了一个月不住的雪下家,村西的李家被雪压垮了羊圈,村南的陈家被压垮了厨房……要说全村受灾最严重的,是村东的齐家。

本就只有小三间的正房,直接垮了两间半,最要命的,还是房顶塌下时是半夜,全家人都在睡梦中。这一下,就造成了两死两伤的悲剧。

沈烟寒听到这个噩耗时是次日的早间。

李婶来给她送预定的羊乳时,皱眉道:“沈娘子啊,得亏你这屋子当初给翻修了,要不然呐,怕也是要有些损失的。我家的羊圈就不顶用,直接给垮了个大半,齐家更是惨……听说了么?齐大哥没了,他娘也没了,齐大嫂跟齐三受了伤,好在齐三新娶的媳妇没出什么岔子……”

一听这么个事,沈烟寒心头一跌,当即出了秋望园的大门,站在门边往下方看。果真见到小半里地外的齐家方向人头攒动,隐约中还有哭喊声传来。

李婶絮叨一番走后,沈烟寒叫上木槿一起去了趟齐家。

都是住在村东头,且许是都姓齐,齐蕴在世时,齐家婶子就与齐蕴颇为谈得来,后来齐蕴去世至下葬,齐婶子夫妇更是帮了不少忙。

这些恩情,沈烟寒没忘。

见齐大婶和齐三坐在雪地中的茅草上,齐三的媳妇刘燕挺着个大肚子站一旁,沈烟寒知恩图报,开口邀请他们到秋望园来先住着。

沈烟寒这一邀请,实在没容身之地的齐大婶也没拒绝,眼含热泪应了下来。

如此,秋望园仅多出的两间空房便被齐家三人给用了。

谁也不知孟长卿会忽然来做客,傍晚时分,天色蒙蒙黑,孟长卿带着侍卫现身时,沈烟寒同木槿、刘燕正在厨房忙碌。

“砰、砰、砰……”秋望园的门板被人拍响,安静的氛围一下被打破。

不大一会,院门大开。

打头的孟长卿抬腿就迈进了秋望园,手中折扇一边拍着袍摆上的雪,垂着头,视线落在沾了好些泥印子的袍摆上,口中一边不住抱怨:“我的个乖乖,这雪真不要钱啊,满山满路都是。秦月淮,快给我弄件你的干净衣裳来,这么脏,真是受不了了。”

秦月淮在屋内看书,听见外头孟长卿的声音,只是顿了下神色,就继续翻了下一页看起来。

“你怎么来了?”蔡希珠仰头看他。

孟长卿拍打的动作一顿,这才抬首盯着蔡希珠,笑着反问她:“我怎么不能来?”

蔡希珠被他问得一窘,正准备转身离开,哪知孟长卿竟伸出一只手,直接搭在了她的肩上,半个身子往她身上一靠,“腿伤了,快扶我进去。”

他眼中都是笑意,没有半分认真,让人一看就知是在玩笑,并不是真的。

蔡希珠避开他一双让人很容易深陷其中的眼睛,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却没推开他的人,甚至配合地问了句:“如何伤的?”

郎君压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笑了一声,道:“你猜。”

蔡希珠心跳如雷,张嘴随便说了个答案:“路太滑么?”

“不错。”孟长卿再笑一下,笑声低醇,沁入耳中,直撩人心。

蔡希珠一张小脸愈发变红,孟四郎压她肩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将本也没多少的距离拉至消失,远远一看,就是搂她在怀的姿势。

蔡希珠几不可闻地嘟哝了句:“你别这么压我,我会倒的。”

孟长卿没听清,继而将耳朵凑近蔡希珠的唇,“你说甚?”

蔡希珠鼻腔子里都是他那一股含着玫瑰香的冷香,看着他俊美的侧颜、高突的喉结,有片刻失神。

原产于大食国的蔷薇露,她是听过的,一小瓶,贵千金,非平凡之人能拥有。

像孟长卿这个郎君。

她没回答,转眼的功夫,孟长卿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要让我猜还是怎的?论竞猜,我可从没赢过你啊,珠珠。”

他的动作亲昵,目光也有一股说不清的笑意,“珠珠”二字从那口中说出来,无端有股缱绻情深的意思。

像她等了许久,才等来的称呼般。

蔡希珠被他的动作和话语弄得心荡神驰之时,身后传来一道他熟悉的严厉声音——

“珠珠,你在做甚?”

蔡希珠缩在孟长卿怀里小小的身躯一抖,几乎是瞬间,便一把推开了粘在她身上的孟长卿,转了身,低声道:“爹爹。”

孟长卿转身,对上一双想生吃了他般的眸子。

蔡裕眉目冷峻,一脸冷肃,直直看着孟长卿问:“阁下是谁?”他说话的气势十足,倒不似一个乡野大夫,像极朝中那些见识良多、深谙人心之道的官场老油条。

说真的,即使蔡裕不是这般气势,就是一个普通老农,搂着人家亲闺女又被人直直撞见,孟长卿多少也是有些脸上无光。

四目相对,孟长卿抬起折扇,拱手作揖,以从未有过的一种温和态度朝蔡裕道:“在下孟家四子,长卿,见过蔡公。”

蔡裕看着他,反问:“齐国公府上的?”

这样一下就说出府上身份的话倒使孟长卿诧异了下,他朝蔡裕点了点头。

蔡裕没再说甚,转眸看着蔡希珠,严声吩咐道:“你现在就回家去,称好紫苏叶二两、松花粉四两、仙鹤草八两后,叫石头给我送来。”石头是蔡裕上个月才捡回家的十岁孤儿。

蔡希珠鼓了鼓脸,想问“不能我送来吗”,可对上蔡裕不容她商量半分的强势眸子,终究是将话咽回了腹中,很是勉强地抬步,出了秋望园的门。

孟长卿看着蔡希珠垂头丧气地往家的方向走,不深思也知,若非他方才搂着她人,想必也不会被她父亲这样赶回去。

难得的,孟长卿心生了几丝愧疚。

蔡裕看着他视线落在自家独女身上的样子,双眸微微一眯,提唇问:“孟四郎可是对小女有情?”

孟长卿一噎。

这样逼迫性十足的问话,他孟长卿该如何答?

孟长卿压着被人砸得砰砰直乱撞的一个小心脏,装模作样地反问了一句:“蔡公怎问这样的话?”

“孟四郎身份显赫,风流多情,是多少临安娘子的梦中郎。”蔡裕皮笑肉不笑地道,话中是显而易见的告诫:“但不该招惹的人,就该莫要招惹才是。泾渭有差,自该分明。老朽说的话可对?”

孟长卿硬着头皮道了声是。

蔡裕这才没再在秋望园的门口停留,提着自己的药箱抬步朝西次间方向走。

孟长卿看着蔡裕推开他上次居住的屋子的门,又反身阖上,心头冒出一种很不详的预感,也顾不得袍摆是湿是脏,连忙去了秦月淮的书房。

但他最终只得了一个没有空余客房的噩耗。

“什么?大雪连天,秦月淮你还好意思赶我走?你住我兰苑时我怎么没赶你?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孟长卿急了眼。

秦月淮放下手中书,缓缓起身走到他身侧,抬手压了压他的肩,凉凉道:“孟四,以我之见,你还是少出现在蔡大夫眼皮子底下为佳。”

真的,这话就差直说你不受人待见了。

孟长卿眸光一凛。

可以说,他长这么大,一日之内连续遇到两次冷待,今日还是第一遭。

孟长卿顿了片刻,而后伸腿就往秦月淮腿上给踹了过去,“你听到了是不是?以你的耳力,定是全程都听到了!”

这跳脚的模样,说是恼羞成怒得没了风度也不为过。

秦月淮反应极快地往后一跳,也不反驳他的话,而是理了理坐皱了的袍摆,不紧不慢道:“我似乎记得皎皎前阵子说过,蔡娘子正在与人来着,巧了,你猜她议亲的,是哪家的?”

孟长卿黑着脸,斜眼看他,并不言语。

秦月淮难得话多一回,主动给孟长卿道:“李泽锦。”

孟长卿的眉头当即蹙起。

李泽锦,李四郎,他姨母王琬膝下最有灵气的他的四表弟。人如其名,光润焕发,锦衣玉食。虽都是李家人,但不同于李家豪那种走到哪里都能一眼被人看出豪气且俗气的模样,李泽锦温文尔雅,聪慧沉稳,为商也是一把好手。甚至他还隐约听说过,好似在准备考科举来着……

不说前程,就只看性子,沉稳体贴的郎君,与天真烂漫的蔡希珠婚配,实则也算登对。

孟长卿没松开的眉头越蹙越紧。

秦月淮挑了挑眉,将他人往门外推,一脸认真里暗含促狭道:“孟子简,天色不早了,我劝你趁早离开这儿去寻住处,去你的庄子也好,打道回临安府也成,总归你有的也不止一个知心人。”

孟长卿的一张俊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不走!我就是再睡一回你家的凉亭,我也不走。”

秦月淮冷笑了一声。

要说孟长卿与蔡希珠的那点事,要想逃过秦月淮的一双轻巧看透真相的眼睛,实在很难。

那日秦月淮从刘锜府上一回兰苑,睡了大半宿醒来的沈烟寒就对他说了句“怎么一个个今夜都不在”,他后来佯装无意地问了沈烟寒为何说这话,才知她去寻蔡希珠时,是寻了大半个兰苑都没找见蔡娘子的人。

兰苑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他只要问几个下人当夜送酒的路径,也很轻易就能知道孟长卿那夜逗留的地方。

说真的,当得知那夜蔡娘子也于那间屋逗留了时,他是很震惊的。

孟长卿是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不假,但他知道的,那段赎了人却没守住的悲痛过往在,孟子简的心扉从此再未打开。

他不碰良家女,不碰未接过客的花娘,说到底,根本是动身而已,不愿负责,也从不愿动情。

秦月淮沉沉的目光碾在孟长卿脸上,剜心地重复了一回蔡裕的话:“你对蔡娘子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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