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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是故人踏月来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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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站在皇阿玛身后,只能如此。

你走了,在那艘巨大的船上,去我不知道的地方,去我没去过的地方。

你曾经站在我身旁,参与我的生命,为我生儿育女,为我操持府内一切,甚至为我分担灾民之患筹款之忧。我却从来不知道,你的眼中,有那样一个世界。就像我从来不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我们的时代。但我知道,你属于我。

即使此时,我们不得不分开,你仍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的女人。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又将去向何方。我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回来,重新站在我身旁,就像不曾远离。

曾经缠在我指尖的柔软长发,如绸缎般贴伏在我胸前,触动我每一根神经。如今竟是这般模样,齐整,只到耳迹。随风飘舞,我却触摸不到。就像此时,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知道你在找我,却无法靠近。

自古以来,谁会把头发剪成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更何况女人的一头青丝,不该是为君留为君绾么?只是,我们共同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我居然还没有为你绾起过,你已狠心剪断……

你站在桅杆上喊出的话,有些飘渺,我仍努力分辨,不知该笑还是悲哀。看着你和胤祥穿着同样黑色的衣裳牵手拉帆而下,黑色的帆缓缓升上去,那样的红色像是淌在我心里的血。

那是你们的船,姓展,船上的每个人都与你们有着不同的关联。而我,只能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

这样的你才是真实的吧,活生生的。

距离再遥远,我都能感受到你的快乐,真实的快乐。你要的自由自在,终是得到了,从此天高地远,再没有人管着你束着你。而我要的你,却从身边离开了。

我曾经努力过,宁愿放弃一切,随你去任何地方。我可以放弃所有曾经努力争取的东西,甚至已经得到的,比如皇阿玛的器重,比如我的亲王爵位,比如兄弟们都想要的,通通放弃。后来,我才知道,这有多错。皇阿玛会放胤祥走,只因他并非真正的胤祥,而我,怎么可能。

若非我的坚持,皇阿玛一定不会如此狠心吧。为了断绝我所有的坚持,终是害了你,害了我们的孩子。就连最后送你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能站在这里,站在皇阿玛身后,远远的看着,看你越走越远。

其实我很怕,怕你就这样走了,一去不回头。

所有人都知道自由的美好,我也不例外。只是生在皇家,我们注定有荣宠有富贵,偏只没有自由的权利,越是长大越不屑,只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多。当你拥有更多的权利,自然拥有更多的自由,包括掌控他人的自由,就像皇阿玛。

大殿之上,你为了胤祥那样的决绝,将金簪刺向皇阿玛心口时,他都不曾闪躲。因为他是天子,是执掌天下的君王,任何时候,他都不能退。而他亦知道,我会挡在他身前。

月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那时,你可听到我心底的呐喊,为什么不肯应我?

看着你和胤祥一起离开,头也不回,把我留在那座空荡荡的宫殿里。送你的金簪曾被你笑着斜插在发间,晃在我眼前,现如今竟是攥在我的掌心。血不停地滴在脚边,清晰,我却无心顾及,只怕,你就这么走了,再不理我。

笑意……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就站在胤祥家的庭院里,不怕风雪寒冷,不怕下人偷看,只等你。为什么不肯应我!

不管你是谁,我们都做了将近二十年夫妻,你对胤祥不离不弃,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胤祥对我仍像从前,即使我们都有些别扭,至少还像兄弟。他仍会信我,仍然肯把你留在我身边,哪怕时间短暂。你却不能……

我们之间,终是变了。你不哭不笑,缩在床角,躲我。

一句四爷,不是玩笑,让我想起那条雨中的蜿蜒山路,老九的恍惚和混在雨水下的泪,我瞬间体会。你对我了二十回的生辰快乐,每每让我心动,印在心底。这一句,竟拧得我心都疼了,像我掌心的伤,滴出血来,我却连碰触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之间,终是尴尬。我不想用一把锁关住自己想要的女人,却找不出别的办法。我怕你会在我离开时消失无踪,只能如此,哪怕你会恨我。

我知道你在我身边,也知道你不吃不睡的照顾我,像我曾经对你做的那样。只是,这样的相守还能过多久?若是我一直不醒,是否你就不会离开?

原谅我,我真的没有勇气再睁开眼睛面对你,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我只能用沉睡来麻痹自己,却仍是清晰地听见你对我的每一句话,还有胤祥的。

他会带你离开,我永远都找不到你……永远……

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永远,我们之间,还有么?

就像你的船,已经驶出了港口,离我越来越远。远到天边之后,是否就能变成我们的永远。

我把心藏在枕下,不见了,十四弟他替我送出去了。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弟弟懂我,可是,你懂么?

我想,你懂。因为我在你的床上我的枕下,看到被你剪下的长发。我每天枕在上面,仍能感应到你的气息,像是不曾离开。

可你身边站的男人不再是我,我看到,他们理所当然的站在那,取代我曾经的位置。

像我身边站的女人不再是你,我知道,她们以怎样的姿态存在,都不会取代你的位置。

我相信你的,你爱我,你会想我,不会忘了我。

我也是……

入夏了,花园里的蔷薇开得很好,挽儿像是长大了,不再缠着我笑闹。她长得越来越像你,常蹲在花园里照料那些花草,我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常会错以为是你,就像我初次见到你时的模样。她等你回来的时候,花仍要开得像现在这么好,要让你亲眼看到。

还有弘晚,你常弘晖长得像我性格随你,而弘晚刚好相反。现在,他们兄弟两个,一个被你带走了,另一个留在我身边。我想知道,你每天看到弘晖的时候,会不会像我见到弘晚,那种心情。

你在船上还适应么?你们到了哪儿?你想我么?你会不会像我时常梦见你那样,梦见我?

在我梦里,你站在船头,靠在弘晖肩上手指着某个方向。后来我努力回想努力分辨,你指尖的尽头是我们的家。即使现在,这个家里没有你。

我常会听到有人在低吟浅唱,却不敢找寻,怕会失望。只是那声音一直萦绕耳边,徘徊不去: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关于爱情,从来没有人把她当作课业教过我们这些皇子,有的只是文韬武略,甚至是勾心斗角。但我想告诉你,你错了,即使我到现在依然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她,但我相信,我不会忘,一刻也不会。即使我把自己累到睡着,你仍会出现在我梦中,不曾远离。

我们之间——有爱情,即使我从未出口。但我知道你在哪儿,她就在哪儿,没有人来人往,只有我的心随你四处游荡。

你讲的故事我没听过,那对分别1年依然相爱的杨征和文慧,那对分别16载依然相爱的杨过和龙女……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是他们,我也不姓杨,我是爱新觉罗·胤禛,我们的爱情不会是这个样子。

当我收到胤祥的来信,我更坚信,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不管你是月儿,还是笑意,都是我的。

这次,换你等我。

☆、157.苦乐祺中

我不晕车、不晕船、不晕机,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对这些便利的交通工具适应力超强。

只是,为什么现在晕得厉害?难道换了个身体,就不适应了?

可是,跟着康熙去南巡的时候,也没有晕成这样啊!

对于晕船一事,听过没见过。像我这样算么?头晕脑胀吃了吐,除了那个会随船晃动的床板,看什么都亲不起来。

何时会好?

我不敢出来,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只盼着快适应,至少不能给大家添麻烦。越是这样坚持,越难忍,直到受不住晕倒在甲板上。

我怀孕了!

这件事太古怪……惊得我一身冷汗。

苏长庆坚定的眼神不容质疑,好像我的不相信侮辱了他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夫身份。

可是,自从上次被康熙赐了碗药,直到登上这艘船的那天,我从来没和胤禛或是他以外的男人发生过关系,就连肢体接触都没有,除了胤祥和弘晖。

哦,难道大人常骗无知孩的亲亲终于能让人怀孕了?怎么可能!

原来,还是先前的那个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康熙……竟然没有真的打掉他。

苏长庆走了,胤祥和弘晖仍在,叹了口气嘱咐我好生歇着,临走还怨念地我缺心少肺,自己竟然没有感觉。

这事儿,能怨我么?我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才导致月事没有恢复正常。我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有个生命。再了,谁能想到康熙会做这样的无聊事,摆自己儿子媳妇的乌龙阵。

想不清康熙的心思,就不想。反正现在除了吃睡,我也不能再做其它的事,天气好时,就坐在甲板上吹吹海风,晒晒太阳,或是看胤祥带着弘晖钓鱼。

已经分不清船到了哪里,四处都是海水,除非日出东方或日落西沉时,我才能辨明东南西北。我就像个被囚禁的犯人,再不能控制船行的方向,只能被动地接受所有人的监视或是照顾。

头一号就是弘晖!从起航的那天,不管我做什么,或是与谁接触,他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胤禛派来的奸细,只为了看管我。

旁人还好,只要我跟赫德拉姆或是易安单独话时,他就会跟在一旁,听我们半中半洋的对话。他的表情很纯良,清亮的眼眸像是不解世事,却让我发现每隔一会儿,就会叫我一声额娘。没有原由,就像是上了弦的复读机,或是装了劲量的粉红兔子,不知疲惫,既节能环保又智能恒温。

他的心思被我看在眼里,除了好笑我不知还能什么。那两个原本不明所以的男人,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偏头看向大海,不再言语。

赫德拉姆,瑞典人,职业海军。生在他的祖国最强盛的时期下,率领部下四处征战,几乎侵占了整个北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了让他享有盛名的舰队,一个人漂泊到了陌生的遥远东方,也不知道他怎么结识了易安。我只知道他是个标准的军人,严肃认真,执行力超强。曾经的海军经历让他无比熟悉大海或是船只的操作,可以弥补我和胤祥所缺失的专业知识。他有着高大的身材、深刻的五官和碧蓝的瞳孔,除了长相西化,那节省的语言或单一的神态近乎等同于胤禛。

与军人出身的赫不同,易安来自法国,父亲是当地的富商,从跟着商船到处走。我横看竖看怎么都瞧不出,他的血液里流动着法国人的热情或浪漫。他与赫一样高挑却很瘦,加上那张近似女人的完美精致的白皙面孔,配着冷冷的表情,哦……我怎么才发现,他很像老九呢。

难道我就躲不开这些皇子了?当初的我,怎么一儿都没发觉这两个外国男人和他们如此相似,就连性格都像。

胤祥笑着为我解惑,因为我中了那个名叫胤禛的男人的毒,审美已经停留在了这类男人身上,再也无法改进。我去……

曾经去过北欧诸国的胤祥竟然和赫很谈得来,两个人时常坐在甲板上喝酒聊天,一会中文一会英文,还掺杂着一些赫的瑞典语,两个人断断续续的竟然沟通无障碍。由于英语中有很多是从瑞典语中演化而来,我们努力地分辨,连蒙带猜竟然发现真的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单词。

他们聊得最多的还是舰船海战或是各地风土民情,其间还穿插着我感兴趣的关于英国的历史以及语言的演变,其实在我看来那是语种的退化。

英国因长期受到斯堪的纳维亚人的侵犯,被北欧诸国的海盗们疯狂抢占,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下,人们为了便于沟通只要能听懂其意,根本不再注重语法形式,导致语言越来越简化。不过,倒真应了那句,越适应生存的越是进化。

我听着他们聊起维京时代,赫不变的冷漠里染上一些类似回忆的神情,情绪里少有的激昂,更多的却是寂寥,极为矛盾。他的声音更为低沉,给我们讲述什么是维京狂战士。

在那深幽的美丽峡湾中,两艘战船相遇,维京海盗不像普通海盗那样一拥而上胡乱砍杀。他们会遵循古老的传统,一声不吭将两艘船系在一起,在船头搭上跳板,双方每次各派一人走上去,单挑对手一决生死。没有人可以后退,每个踏上甲板的人不是将对方杀死便是面对自己的死亡。以此类推,直至一方全部战死。

我笑着这不是中国的打擂台么,或是车轮战,要领是第一个上阵的通常是武艺最为高强的人,或是像李逵那样最为凶猛的nb战将,只是这种拼命的方式太过残忍。

赫没有否认,浅笑一下继续讲解。维京人很享受拼命的痛快,因为他们知道,脚下那块窄窄的跳板上,浸透了祖祖辈辈的鲜血,而自己的后代将来也会在同一块跳板上与敌人拼命。他们不能对不起祖先,更不能对不起儿孙。

拼命的那个勇士就是狂战士,每一个维京人都以能够成为狂战士而自豪,也以曾经杀死过对方多少名狂战士而骄傲。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种原始的战斗会激发出如此惊人的人类本性,但是狂战士的故事代代相传,成为维京人的民族英雄。

我很好奇那种远古的战斗方式,赫是否见识过,后来,我看到他胸前长长的疤。他的军舰遇袭海盗,为了保护军队不受损伤,他与海盗头领对立在跳板上,将他杀死一剑挑进海里,却也付出血的代价,差连命也搭进去。

我告诉赫自己要去北欧,要亲眼看看那些美丽的峡湾,漫长的极昼极夜,传中的爱斯基摩人,还有神奇的极光。赫皱眉看了我会儿,才沉声回了一句,“不要去,那里仍有战争。”

弘晖听了他的话,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崇拜却又别扭的隐忍,似乎他还是更喜欢易安。

在易安那法式英语的调.教下,他慢慢的也开始能够对话。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易安学法语,可是孩子大了,没必要什么都管,他已经完全可以为自己作主了。听着他日渐熟练的洋文,我觉得自己的儿子很棒,不止适应能力强,学习能力强,语言天赋更是好到爆。关于这,我就不往他阿玛身上夸了,还是随我,哈哈。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偶尔靠岸在沿海城市里换购货物,补给粮水继续上路,遇到好的风景,便多停留几天。

如此,周而复始。

那两个本来就有些冷的外国帅哥,在弘晖的监视下,已经很少搭理我了,偶尔碰到,也是简单的个头算打了招呼。我觉得自己的旅行失去了意义,只能努力养好身体,等着孩子的降生。

持续了近两周的暴雨,阻止了我们的前行,船始终停靠在杭州港,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又让我无限心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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