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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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祁泽。你已经知道事情背后的暗流涌动,你会怎么选择?跟着祁家选择慕容晟?”阙煜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丝毫不觉得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可祁泽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心中所想,“不会。”先不说慕容晟的性格不是她喜欢的,而且若是与祁家一起,那她何时才能在祁家出人头地,恢复父亲在世时三房的辉煌。
“不选择慕容晟,那你打算选择慕容脩?”阙煜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如那醇香浓厚的陈酿美酒那样醉人,让祁泽不自觉地想要说出心中所想。
“也不会。”
“哦,不选择慕容晟也不选择慕容脩,那你打算将来如何?你应该很清楚这南楚的局势就已经告诉你,这两个人你必选其一。”
“……不知道。”
祁泽低下头,房间里是无尽的沉默与孤寂。她当然明白太子和晋王当中,她必须要选择一个。可内心的答案告诉她,她不想选择慕容晟也不想选择慕容脩。
扭头看向窗外,天空中像是凝结着的黑暗,空中的圆月和星星的光芒都被这浓厚深深掩盖,透不出一丝光亮,似乎也在昭示着前路的黑暗,希望的渺茫。
秋风凌冽,肆意无情地刮落了枝头上的枫叶,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任凭风吹雨打,直至被无情地被土地掩埋,消失不见。有些已经被风刮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剩下的树叶颤巍巍地瑟缩在一角,孤零零的,险些掉落。
她不正是那缩在一角的树叶,没有了可依靠的树干便什么都不是。若不做出选择就会被土地湮没,不复存在。现在只是孤零零的一人,不知道何时就会被猛烈的风刮落,重重地跌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所以,她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无论怎么选,生死都各占一半。彷徨地一人走在漆黑的路上踽踽独行,受着凌冽的寒风,不知道何地才是温暖的避风港,而她又何时才能到。
听到这样的答案,阙煜似乎有些怔愣,看着这样的祁泽竟一时无话可说。许久之后,笑道:“原本以为你会选择慕容脩,毕竟这样对我才会更有利,谁知……,”顿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再好好考虑吧。你明白的,这没有第三个选择。”
要搅浑他们的浑水,当然不是让他们的势力发生变化倾斜,而是要在势力均衡的基础上让局势愈演愈烈,这对他才有利。祁家选择慕容晟,为了能与之相抗衡,祁泽必须要选择慕容脩。
祁泽虽只有一个人,但在某种程度上要比整个祁府都要管用。
当阙煜说起这些,祁泽内心当然明白,比谁都要明白。一个女子扮成男子参与朝政,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无尽深渊,而且绝对是摔得比谁都惨。
在阙煜走后,祁泽走到烛光下,趴在书案上。烛光照在脸上带来了一丝暖意,却怎么也暖不热心里的寒冷。她突然想起在很小的时候,母亲会在烛光下绣着衣服的花样,父亲暖和宽厚的怀里抱着她,两人一起看母亲绣花纹。
父母的相貌她已有些记不清了,但却记得父亲怀里的温度和母亲柔和的目光,还有柔软灵巧的手指握着手里的针线,熟练地绣着花纹。在柔和昏黄的烛光下隐约闪着白光,竟是十分好看。
祁泽握着胸前的墨玉,不知道为何这时会想起父母,原本以为早已忘记。原来有些东西即使很早就已失去,但仍会在你需要时让你想起,这一刻的温暖又是如此地真实,让你不由得眷恋。
同时,在祁琛的房间里也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白白胖胖,眉宇间满是戾气,看到祁琛走来,想起今天在兵部发生的事情,眼中的戾气更甚。
“没想到郑慎会如此偏袒祁泽,我原本以为只要接收贿赂的证据确凿,无论再怎么欣赏也不会公然包庇,没想到郑慎竟会如此直接。”祁琛听崔光宗说完之后,不由说道。
“谁知道呢,我也没想到。以公平公正所称的郑慎,竟会如此不顾名声公然包庇。”崔光宗恨得咬着牙说道。
“看来我们要小心一点郑慎,连太子殿下都被郑慎以军饷之事说的无言以对,只好宽限几天。”祁琛想起郑慎对太子说话时的模样,可是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而太子为了不让郑慎起疑,只好同意。
“哼,不过是做了十几年的尚书,郑慎那个老东西有什么要小心的?等这件事完成后,就轮到他了,看他还能猖狂到何时?”想起今天郑慎对他毫不留情面的言语,崔光宗就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不过你今天情绪的确过激了,怎么能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指责郑慎?若是被祁泽注意到,发现我们之间这个秘密怎么办?”祁琛对着崔光宗说道。
“怎么可能?你们都太看得起他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而已,他能引起多大的风浪。”
“还是小心为妙,祁泽这个人能解决军饷之事,自然不可小觑。现在估计还不知道我们和太子殿下联手的事,那我们就有胜算。只要五天期限已过,郑慎想保他也保不住。”祁琛看了一眼崔光宗说道:“所以,现在你在兵部什么都不要做,做了相反会露出马脚。若是被郑慎知道是你动了军籍,定不会放过你。”
崔光宗看着面前比他小十岁的人在教导他做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我好歹在官场混了十几年,难道这件小事我还不知道吗?而且我是你的长辈,将来也会是二品兵部尚书,你说话客气一点。”
祁琛看着崔光宗冷笑道:“但殿下把此事全权交给我负责,我自然要事无巨细。崔郎中,还是仔细听着的好。”
崔光宗听到祁琛的那一声“崔郎中”才回过神,现在的他确实只是一个五品郎中,还是小心为好。反正等这几天一过,祁泽死后,就轮到郑慎了,兵部尚书的位置迟早会是他的。
“行,我听你的。”不过是个刚及冠的小毛孩儿,等他做了兵部尚书看这个祁琛还敢不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不过是有幸得太子殿下青眼,跟自己多高贵似得。
祁琛自然是看到了崔光宗那不屑的眼神,就心中不由冷笑。崔光宗这个蠢货,终于明白郑慎为什么会毫不留情地骂他,一个蠢货还想着好高骛远,怪不得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五品郎中。
他就真的没有想过,殿下为什么会把此事交给自己而不是他?不过是帮助除掉祁泽的一颗棋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是二品兵部尚书了。也不看看他自己配不配?
等到了崔光宗走后,祁琛想起祁家之前发生的科举受贿的事。祁泽能解决军饷之事,估计当时科举受贿的解决方法也是他写得,竟然隐藏的这么深。好啊你,祁泽,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能解决科举受贿的事,那这次看你能不能完美解决军籍受贿的事?你不死,我也要给你扒层皮下来。
祁琛那丰神俊朗的外表此刻也被内心丑恶的想法变得面目丑陋狰狞,印在旁边的铜镜上竟仿佛魔鬼般若一般,令人心里无端害怕。
“引之,你出来一下。”外面祁闻的声音响起。
祁琛连忙收拾了一下表情,嘴角依然完美地弯起,眼眸中流露出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温和笑意,转眼间就又变成了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祁家大公子祁琛,京城中有名的才子,惹得万千少女痴迷的美男子。
“父亲,找我有何事?”祁琛笑着打开房门,看着门外的神情严肃,眸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盯着他的祁闻,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刚刚与崔光宗的谈话被父亲听到了?那父亲又听到了多少?
“引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祁闻尽量放稳声音,平静地说道。
祁琛看到这样的祁闻就知道父亲知道了,但还不确定父亲到底知道多少,就试着隐瞒一下,语气平缓地笑道:“没有,儿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情瞒着父亲。父亲应该是在礼部累了,现在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祁闻看祁琛还不说出实情,就叹息道:“引之,你是我儿子,我是了解你的。我知道因为韶仪在殿试考试中一举成名,你心有不甘。但是你也不能背着祖父和为父私自投靠谁。祁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累积了几代人的努力,不能因为你毁掉。”
看来父亲是真的知道了,不过没有提起害祁泽那件事,那就是听到的还不多。回想一下他说的话,那就是应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聪明如父亲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在崔光宗走后,过来找他。
在祁琛思虑当中,就听到祁闻问他,“你口中说的殿下是哪一个?把什么事交给你?刚刚走的人是崔光宗,应该是兵部的人,那就是指兵部的事。那到底是兵部什么事?”
反正早晚都是要做出选择的,既然如此,他帮助祁家做出选择也挺好的。想到此,祁琛扬起嘴角,笑着说道:“父亲,这件事我也不打算隐瞒。我选择了太子殿下,刚刚走的人确实是兵部的人,他来此也只为一件事。父亲,相信你也听说了兵部最近军籍出问题的事情。崔郎中到此为的就是这件事。”
“太子殿下?你……罢了,既是你的选择,我们也无话可说。现在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了。”接着,祁闻抬眼看向祁琛,“不过,为什么要害韶仪?韶仪虽是三房的人,但也是我们祁府的人,血浓于水,你这样做合适吗?”
祁闻听到军籍一事,就知道其中的圈圈绕绕,加之祁琛又是他的亲儿子,知子莫若父,就猜出这兵部的事是祁琛搞出来的。
不过令祁琛意外地是,父亲竟对他选择太子殿下并无多大反应,相反对祁泽的事情比较在意。现在对他说什么骨肉亲情,就太搞笑了。
祁琛听到祁闻对他的指责,就大笑道:“父亲,你不觉得太搞笑了吗?之前,我和二弟去欺负三弟的时候,你们明明都看到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去管,也包括祖父。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现在悲天悯人说什么骨肉相连,当初怎么不说,现在说还有用吗?”
这番话让祁闻一时无力反驳,只因祁琛说的全是实话,当初不管,现在在这里惺惺作态,确实很是讽刺。
“父亲,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之前什么事情都要经过你同意,一直跟在你身后的祁引之了,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早已无力回天,说什么都晚了。既是如此,还不如拼一次,如果太子殿下登上大宝,祁家还可以回到之前的辉煌。即使没有三叔父,祁家也可以。”说完后,祁琛就离开了。独留祁闻一人呆怔的站在原地。
反正父亲什么都知道了,即使现在不知道,早晚也会知道。还不如破罐子破摔,把一切都说破。他才是嫡长孙,祁家将来的一切只能是他的。他可以带领着祁家走向辉煌,即使没有祁云也可以。
祁闻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回过神。虽然祁琛说的没错,但祁闻眼中还是充满着担忧,其中还有一丝别人看不懂的神色。想了一会儿后,果断地朝着祁远的院子方向走去。
等到了祁远的院子后,老人年龄大了,有时会休息地比较晚。祁远正好没有休息,祁闻也步伐慌乱地走到祁远身边,跟祁远说了关于祁琛的事,祁远表情惊讶,但随之便平静下来。
“父亲,这该怎么办?韶仪的事我们不管吗?若是……”
当祁闻还没有说完,祁远就说道:“暂时先不管,那位到现在还没有提起那回事,看来是打算放弃了。多管了也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现在也只求韶仪那孩子命好,自救多福吧!谁也救不了他。”
“……是,父亲。”祁闻先是一愣,之后便恢复了脸上平常的神色。
“还有祁家确实该做出选择了,既然引之选择了太子,那……就这样吧。”
祁闻听后,抬头看向祁远,这是同意祁琛的选择,而且是整个祁府都要拥护太子了。
此时,祝余也去了祁泽那边汇报祁府里发生的事。祁泽都没想到会如此精彩纷呈,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主子,刚刚我们的人看到崔光宗去了大少爷的房间。”
崔光宗?她怎么把这号人给忘了,与她之间有些龃龉,还是兵部的人。确实像是与祁琛里应外合的人,祁琛以为他做得隐蔽,但没想到她会知道。
“还有,刚刚大少爷在屋外与大老爷吵了一架,确实像主子所言,大少爷全部摊牌,并没有丝毫隐瞒。”
祁琛这个人她最了解了,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同时会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毫无节制地暴露自己的欲望。有自己的能力,但同时有自己的野心。自命清高,骨子里都透露着高傲,却会为了荣华地位去同流合污,不惜脏了自己洁白的羽毛。既然他想斗,那她就与他斗到底,看谁能最后更胜一筹。
“但大老爷好像有些不对劲,为主子说了好话。在门外站了很久后,去了老太爷的院子。”祝余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说道。
之前怎么没见这么着急地护着,现在却是出言维护,怎么看都很虚伪,让人觉得嘲讽。
“为我说好话,之后又去祁远的院子。难道是因为我才去祁远的院子的?”祁泽也有些不解。太奇怪了,之前没见他们有觉悟知道她是祁家人,现在倒是有此觉悟。她可不会认为祁远和祁闻是在关心她,难道是与祁家的秘密有关?这个祁家的秘密与她有关?
“之前让你们调查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祁泽不禁问道。
祝余听后,只是摇摇头说道:“因不知道具体时间和具体情况,范围太过于宽泛,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眉目。”
“告诉调查的人,顺着我的时间线去查。从我出生到现在,这之间的事全部事无巨细地查出来。”祁泽用手指敲着桌子说道。
“是,主子。”
祝余离开后,祁泽起身看向窗外,天空依旧黑暗,但已有点点繁星的光亮从浓重的天幕下透了出来。人生给她开了一个玩笑,给了她一片黑暗的世界,那她就凭借着自己的实力闯出来一片亮光,独属于她的光亮。
那就先从崔光宗开始吧,作为开胃小菜,之后才是更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