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院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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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山，青莲泉。
宁伊人的上一段人生，断得虽然安静，但也痛彻心扉。
宁伊人的这段修行，本无意再起波澜，可是山门外有一人，一直在等着。
而此时，这个断了她姻缘的女人，再一次出现在祖山。
月下清影，那张脸清美得让宁伊人的悲伤依旧静悄悄的，只是却在崩溃的边缘，她突然很想很想让这个女人知道她的痛楚。
这个女人，应该是她的劫。
“姐姐。”林鹿唤得很乖巧。
宁伊人已经递到嘴边的茶杯，生生地停住，她看着眼前的女子，有种宿命和劫数的意味，宁伊人此时面上不显，内心却早已起无数波澜。
宁伊人沾起手中茶杯里的水滴，那水滴彷佛有了千斤之力般朝着早已灵力枯竭的林鹿袭去，直取命门。林鹿瞬间倒地不起，痛苦万分，须臾，洁白的额际和面上，居然痛得有了细碎的汗珠。
“姐姐，对不起。”即使在万分痛苦里，林鹿也没有反抗，并不是因为毫无灵力，就算此时有灵力，这份痛楚，也是她该受的。
宁伊人终究停了手，另一滴水滴过去，林鹿的痛楚已经消失。
宁伊人自嘲地笑了笑，回想起和烟雨玟的那段人间岁月，彷佛已是前世之事。林鹿的出现，不过是衡量了她以前岁月的浅薄和易碎。
红尘她走了一遭，既然如今回了清静，又何必执着于眼前的人。
“小小灵族，就敢闯我祖山，你可真是不知者无畏。”宁伊人放下茶杯，将杯里的余茶倒尽，末了，连那茶杯也放在了一旁。
“姐姐，对不起。”林鹿勉强支撑站了起来。
“你可知，你已犯下大错，没有回头路了。”宁伊人看着她，眼里有看透的警醒之意。
林鹿惨淡一笑，“一开始确实不知，后来知道了，也无法挽回了。”
“值得吗？”宁伊人问到。
林鹿低下头，“不知道。”
宁伊人闻言叹息，“不要做伤害希音的事情，她但凡受到一点伤害，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希音很好，比我聪敏，很像姐姐你。”林鹿想起那个女孩，眼里竟有一丝暖意和温柔。
宁伊人看着，稍微缓和了一些，“你不顾性命也要来祖山，所为何事？”
林鹿有些犹豫，但是想到王爷孤寂的身影，终究是鼓起勇气来，“圣上近日在临海。”
宁伊人彷佛已知晓，“有何不妥吗？希音没有把凤翎珠呈上吗？”
林鹿诧异，片刻又转醒，“有姐姐在的时候，王爷好像没有那么孤单，比起姐姐，我能为王爷做的，好像很少。”
宁伊人不语，很多记忆涌入脑海，心再一次痛苦起来，终究是她当年陷进去的人。
宁伊人抬头看着林鹿，林鹿的到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王爷可以那么轻易地背叛自己，还是意味着，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这一份情意，放弃一切？
宁伊人看着林鹿，这样的人，不是谁都能抵抗得了的。她的身上不只有美，还有一种极致清美的诱惑，还有宁伊人没有的柔弱，还有那一份天真和顺从，王爷喜欢的，应该是这样的女子吧。
“他走上这一步的时候，便已知道这份结局，你来，难道是要我回去帮你主持家业吗？”宁伊人讽刺道。
“不是，”林鹿连忙否认道，“我只是想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王爷，让他不那么孤独。”
宁伊人叹了一口气，“你是我见过，最蠢的灵族。”
林鹿不敢反驳。
“不要见到圣上，我想，这也是他让你带着希音来见我的原因。试着去站在王爷的身边，去了解临海的臣民。如果都做不到，那就陪在王爷的身边，王爷是一个很好的人，你陪在他身边，让他开心就好。“
林鹿还要说什么，门外有人敲了门，一道声音传了进来，“她该走了。”
宁伊人看了林鹿一眼，知道她不过一直强撑着，“送她下山吧。”
“是。”
林鹿看着宁伊人，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虽然真的很喜欢和她相处，但是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姐姐，我一定会对希音好的。”
宁伊人看着她，突然想到一事，“等等，有件事，或许你能帮着我。”
林鹿看着她，充满疑惑，自己此时灵力尽失，有什么能帮着姐姐？
祖山山脚，林鹿看着眼前多出来的小木屋，甚是诧异，前些日和希音来，并没有。
林鹿捂着心口，费力的走上前，借着月光，敲了敲门，眼见着里面亮起了灯，有人来开了门，入眼的竟是一个男人，容貌气韵并不逊色王爷。
男人见她，有些诧异，但是片刻认了出来，“你上次来过这里？”
林鹿点了点头，“我想见姐姐，强闯祖山，受了伤，可否借一席之地，让我静修片刻。”
男人看了看她，确实是伤得很重，“稍等片刻。”男人说完，转身拿了自己的衣物以及一些物件，“你先在此静休。”
林鹿看着他的动作，问道：“你要走吗？”
男人见她如此，有些疑惑，“你需要我留下来吗？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林鹿挪步过去，险些倒在他的怀里，不过男人后退了一步，只是借了一只手臂让林鹿支撑。
“姑娘，你······”
“我怕······”林鹿此时的样子，风情最盛，大概任谁都会心动。
男人见此，将人扶到了床边，还替人细心盖好了被子，“姑娘，你先休息，这里我并无下人陪着，多有不便，我先去找人来照顾你。”
林鹿闻言，想起宁伊人的嘱托，决定再试一试，因此纤纤柔荑，扯住了男人的衣角，“公子，可否留下来，陪陪我？”
男人见此，“这样于姑娘清誉有损，何况我来此是为了等我的心上人，姑娘谅解，我在门外守着。”
林鹿本就无力，男人抬脚就走，林鹿的手便放开了衣角，昏迷前，嘴角竟有一丝笑意，好像心里的某一处终于看开了许多。
所以，王爷并非因为自己的美貌而选了自己。
再则，眼前的公子，竟然能为了姐姐，如此坚定心意，何况刚才自己还施了些媚术。
男人出了门，想了想，想起祖山守门的，是一位上了年岁的妇人，因此便走到山门处，求了人帮忙照看。自己选了一处大树，睡了一晚。
林鹿此次大伤，竟休息了五日方才能起身，那男子见此，便让守门妇人好生照顾，自己替那妇人守着山门。没想到第五日，竟然见到宁伊人下山，经过他时，也有几分诧异。
“你为何还在此？”宁伊人看着懒散靠在树上休息的人，问道。
那人听得声音，早已一跃而下，“伊人，你下山来了。”
宁伊人并不回答，而是看了他几眼，然后朝着山门处走去。那人跟着她，十分开心。不一会儿，到了山门口，男人所搭的木屋前，多了一匹马，此时一辆马车也从山道上驶来。
片刻，烟雨玟抱着林鹿从木屋中出来，小心翼翼地，就像抱着无价的宝贝。
只是抬头见着并立的两人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是两人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
“伊人······”烟雨玟看了看宁伊人，又看了看怀中的林鹿，有些不知所措。
宁伊人本来只是来确认林鹿的安妥，此时看着，心里的某个位置彻底陷落，苦笑着，心里想着，其实如此也好。
“她······挺好的。”宁伊人再从容，也想像不到自己会说这样的话。
烟雨玟看着她，眼中掩不住的落寞。
“希音······我就不去看了。”宁伊人继续说到，“你一直知道我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如今，也算如愿了。”
烟雨玟内心太过痛楚，心痛自责几乎不能自抑，“伊人······”
宁伊人再坚强，眼中还是有了泪水，看着他怀里的人，终究是转了身，“走吧，不要再来了。我们的缘分，尽了。”
烟雨玟看了看她，看了看她身旁的人，并没有作多想，“伊人······”
这一次，宁伊人没有再回答他。
烟雨玟看着怀中熟睡的林鹿，知道自己的位置，再停留不过是更是伤害伊人，因此转身，带着林鹿离开了祖山。
“他·····走了。”一直站在宁伊人身边并没有打扰的男子心疼地说道。
宁伊人这才让眼泪落了下来，抬步就要往祖山走。
“你就要走吗？”那男子不舍。
宁伊人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也决然离开。
“宁伊人，你尘缘未尽。”那男子依旧在身后喊道。
“我就是你未尽的尘缘。”
“我会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