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结束与开始(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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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巧巧三个字, 唐梨愣了愣,旋即绽出个笑来:“你猜我敢不敢?”
她抬手点了点楚迟思的脸颊,那儿软绵绵的,指尖一戳, 便被戳出个小小的凹陷来, 像是草莓味的棉花糖。
软得让人想尝上一尝。
楚迟思坐在床沿,墨色长发顺着肩膀流淌, 有几缕扫过唐梨的手背, 落下星星点点的凉意。
“嗯……我觉得你不敢。”
楚迟思笑笑, 她推开唐梨的手腕, 却将脸又凑得近了些许,那幽幽的淡香涌来,吹拂过唐梨的面颊:“我猜对了吗?”
抵在床上的手忽地被人覆住, 属于她的温度贴了过来,梨花瓣柔柔抚过肌肤,没入指缝之间, 与楚迟思十指相扣。
很紧,严丝合缝地扣着。
唐梨垂下头,用另一只手扣住了楚迟思的后颈,轻而又轻地摩挲着肌肤,紧接着,将身子压低。
梨花香气轻轻浅浅, 落雪般覆在眼角眉梢,莫名让人想起了一句诗:
黄莺弄不足,嗛入未央宫。1
她是诗句中的黄莺, 衔一朵雪白的梨花, 掠过阶边的细草, 顺着竹帘外柔柔的风,往那遥远的宫殿飞去。
唐梨靠得好近、好近。
楚迟思一时有些愣神,下意识想躲开,想逃避,可是扣在后颈的手紧了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唐梨低头看着她,浅色的眼瞳幽深似玉,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柔软的唇瓣落在眼帘,轻轻吻了吻她微颤的长睫,滚烫的呼吸一圈圈蔓开,让藏在黑发间的耳廓瞬间红透了。
“等…等等,你干什么?!”
楚迟思刚想挣扎,唐梨就把她放开了,一副可怜巴巴的弱气模样,被楚迟思堵在床沿,毫不客气地锤了几拳。
“饶命饶命,”唐梨笑得灿烂,笑得蔫坏,“我就亲了亲眼睛,你别生气。”
亲眼帘倒是无所谓,但她之前扣着自己的动作太过霸道、太过具有攻击性,一下子让楚迟思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刚刚吓到我了。”
楚迟思抿着唇,她低垂着头,指节覆上后颈,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腺体:“下次要提前说一声。”
唐梨愣了愣,“诶?”
不对劲,她刚刚确实是没忍住才亲了对方,可动作却是很轻很柔和,一直控制着力道的,为什么楚迟思反应这么大?
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警钟猛地敲响,唐梨瞬间严肃起来,她直起身子,认真说道:“对不起,我之后都不会这样了。”
她说:“我保证。”
“也没有那么严重,”楚迟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声解释说,“提醒我一声就好。”
她垂着头,黑睫细细密密的,衬得面颊愈白,更像是甜甜软软的棉花糖了,尝起来也是甜丝丝的,会在唇齿间慢慢融化。
唐梨眨眨眼,忍着想亲她的冲动,又说:“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楚迟思犹豫片刻,点点头。
唐梨动作好快,一下子就抱了过来,手臂环过脖颈,梨花淡香扑入怀中,就连散开的褐金长发也像在抱着自己。
她的怀抱暖融融的,妥帖又温柔,让人不舍得松开,让人想要将自己那颗悸动的心也放进去。
。
每日任务就这么顺利地完成了,唐梨挺高兴,系统就不那么高兴了。
“你暴露的信息太多了,”系统嘀嘀咕咕,“我都说了楚迟思这人很危险,绝对不能信任她。”
系统哼了声,很是不满:“现在这么多把柄都握在她手上,你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梨反驳说:“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楚迟思太聪明了,自己从细节里面推敲出来的。”
系统急了:“所以让你小心啊!”
不过系统着急归着急,还是拿这名攻略者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梨仍旧是那一副懒懒的模样,把楚迟思好好摆在沙发上的薰衣草大熊给推翻,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好几天都没来唐家了,这里还是只有一堆剧情补全式npc,没什么能获得线索的地方。
唯一有趣的点,在于拍卖会后其他人对于唐家“态度”上的变化。
时间回到好几天前。
就在拍卖会过后,那些被迫取消计划,以更高价格买下艺术品,或者因此而名声受损的商人们不满了。
在唐家宣布欠债解除,重新开始运营生意的时候,网络上对于唐家的谴责也涛涛而来,大有越演越烈之势。
“唐家根本就是在骗人!说什么捐款,肯定是用来填欠债的窟窿了!”
“说是什么慈善拍卖会,结果还是把钱全部吞掉了吧?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就是说啊,别说临港市了,整个北盟有名有姓的慈善机构都说根本没有收到来自唐家的捐款,肯定是把钱全吞了!”
唐家所有npc都在着急。
除了悠哉悠哉,四处晃悠的唐梨。
她不慌不忙,每天不是忙着逗老婆,就是忙着打游戏,仿佛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梨成立这个基金会,虽说掌握的资金不少,但是架不住基金会的副理事(兼实习生)的唐姓某人精打细算。
为了省下临港市那昂贵的租金,唐梨连办公室都没有找,直接厚着脸皮要了一间mirare-in的闲置办公室。
这样下来,她每天都能光明正大地跟着楚迟思来“上班”,还把人家的得力助手奚边岄也抓了过去,天天帮忙打下手。
这时,唐梨和楚迟思两人刚从临港远郊区,孤儿院那边回来后不久。
唐梨躺在基金会的沙发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和被抓来办公的奚助手聊天:“小奚啊——”
“最近,迟思的状态怎么样?”
奚边岄从如山般的财务报表中抬起头来,神色茫然:“啊…您说迟思姐吗?”
“我就这么一个可爱的老婆,”唐梨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还能有别人吗?”
奚边岄思考片刻,说:“我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见到迟思姐,不过之前在电梯里偶遇她的时候,感觉迟思姐气色还挺好的,比之前更有精神一点。”
唐梨松口气:“那就好。”
奚边岄一边整理着财务,一边忍不住担心:“唐小姐,网上现在都在说唐家的事情,您不解释一下吗?”
唐梨很淡定:“解释肯定要解释,但不是现在,再等他们吵得更凶一下,咱们再把证据全放出来。”
奚边岄恍然大悟:“好的。”
奚边岄继续埋头整理报表去了,唐梨也乐得自在,继续打她的游戏。
就在这时,门被人轻轻敲响。
一个清冷的嗓音传来:“边岄,你在这里吗?你怎么又被那家伙给带走了?”
【那个家伙】指得自然就是唐梨,她一个翻身坐起,将手机随便扔到沙发上,一个健步冲过去开门。
楚迟思抱着一个平板电脑,长发梳得齐整,西装妥帖斯文,微微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她仰起头来,神色微有不满:“你为什么老是把奚边岄喊过来?”
唐梨说:“其实我更想喊老婆你的,但是有点不好意思打扰你,就只好叨扰奚边岄了。”
楚迟思:“……”
奚边岄小声嘀咕:“唐小姐,这已经不是叨扰了,明明就是强制加班,还没有工资的那种。”
要不是楚小姐给得工资实在太高,高过其他公司好几倍,她早就跟着那位别墅管家一起辞职了。
唐梨淡定自若:“加班费好说,问迟思要不就行了。”
说着,她还恬不知耻往楚迟思那边凑了点,笑容阳光灿烂,跟一朵向日葵似的:“你说是不是啊,老婆?”
楚迟思:“……”
奚边岄:“…………”
别说楚迟思两人了,就是整个北盟所有人脸皮加起来都不一定有唐梨这么厚。
她一通花言巧语下来,很快就把楚迟思给推走,残忍地留了奚助手一个人在房间里,继续整理给孤儿院的捐款项目。
鉴于唐梨这几天都在mirare-in里面堂而皇之地晃悠,职员npc们最开始还会来围观一下,但次数多之后便无动于衷了。
唐梨一路把楚迟思推到休息室中,顺手把门给带上了,她瞥到不远处的咖啡机,询问说:“迟思你要喝咖啡吗?”
楚迟思说:“我自己去——”
唐梨动作迅速,截断了她的话:“我来帮你冲吧,不要糖不要牛奶的纯黑咖啡?”
楚迟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机器运转起来,咖啡的香气瞬间充盈了整个休息室,楚迟思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翻着一本书。
她垂着头,墨发柔顺地搭落肩侧,指尖泛着一点带血气的红,慢慢悠悠地翻着书页,似飞鸟掠过唐梨心尖。
那样轻盈,留下一阵微风。
“浓缩咖啡的话有些苦,”唐梨等着咖啡,顺口问道,“要不要给你加一点点牛奶,我还会咖啡拉花呢。”
楚迟思愣了愣,“你怎么什么都会?”
“那当然了,没有多项技能的alpha是找不到老婆的,”唐梨倚在桌沿上,盈盈地冲着她笑。
这个算是唐梨的隐藏技能。
想当年,她争宠时惨败于浓缩咖啡手下,抱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想法,把北盟有名的几家咖啡店全跑了个边,学了好几种不同的拉花回来。
楚迟思也不看书了,好奇地凑过来看。
她凑得很近,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唐梨的动作,雾气蔓延着,藏着一双分外灵动,水汪汪的眼睛。
只见牛奶缓缓注入咖啡中,唐梨稳稳地持着小杯子,轻轻巧巧晃动几下,便画出了一朵漂亮的郁金香。
楚迟思说:“很漂亮。”
“我可是练了好久的,”唐梨得意地笑笑,将咖啡杯递过去,“给。”
楚迟思接过来,热咖啡的温度贴合着手心,那朵郁金香漂亮地绽放着,被她一点点小口喝掉了。
唐梨将几个杯子放进洗水槽里,楚迟思就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两人的距离不算远,却也不算太近。
水声哗哗响起。唐梨把杯子翻来覆去洗了好几遍,就是为了用余光去偷偷看她。
楚迟思很少喝拉花的咖啡,小口小口地很是珍惜。
有一点奶沫粘在唇边,楚迟思下意识地舔了舔,柔软的舌尖描过唇畔,染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唐梨手一颤,差点把杯子给摔了。
清心寡欲,清心寡欲。唐梨在心中碎碎念叨了几遍,就把手中杯子洗了几遍。
她磨磨蹭蹭太久,水声哗啦啦的不停,让楚迟思都有些生疑了:“你还没洗完吗?”
唐梨面不改色:“多洗几遍更干净。”
楚迟思狐疑地看她两眼,继续捧着杯子喝咖啡,面颊被热气蒸出一缕红晕来。
咖啡杯逐渐减低,楚迟思顺带提起一件事来:“对了,mirare-in几天后会有个消防演习,你记得和边岄说一声。”
唐梨问:“怎样的演习?”
楚迟思解释说:“就是寻常的演习,到时候会拉响一个假的火警,你们从紧急通道出来就好。”
唐梨点点头,欢快应下。
。
不过,正如唐梨所预料的那般,置之不理几天之后,热度不断上涨,舆论逐渐发酵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在谴责唐家的行为,喊着嚷着让唐家把钱全部吐出来,一时唐家成了过街老鼠,全网黑的存在。
就在这时,唐梨出手了。
唐梨甩出一大堆(奚助手辛辛苦苦好几天整理出来的)报表,并且公开了所有善款的去向。
从翻新围墙、加盖建筑,到购买食物与日用品,所有的支出都详细地记录在内,甚至还有一些在孤儿院内做志愿者的录像,全都让大众随意查证。
刚发布出来之时,还有不少“太长不看”的黑子们习惯性地喷了几句,盟友评论区下乌烟瘴气的,说什么的都有 。
但是随着观看人数越来越多,众人发现唐梨手续齐全,支出全都有迹可循。
如此多的证据之下,黑子们也逐渐销声匿迹了。
陆陆续续的,唐家接到了不少的合作邀约,生意也渐渐周转起来了。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
。
时间回到现在。
唐梨站在唐家门口,敲了敲门。她之所以匆匆地赶来,纯粹是因为唐母的一个电话。
似乎有位很有名的投资者对唐家的事业感兴趣,想要洽谈合作的事情。
但古怪的是,那名投资者点名要见唐梨一面,说什么对这位小姐很是敬佩,想要和她当面谈谈。
今天好像是mirare-in消防演习的日子?只是一次演习而已,消防车也会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不知怎么的,唐梨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就好像多诺米骨牌堆成的塔,只要不小心碰到一块,整座塔便会轰然崩塌。
怀揣着不安感,唐梨拿出手机来,给楚迟思打了个电话,对面却只有忙音,她又给奚边岄打了一个。
奚边岄倒是很快接通了,不过背景里全是消防演习的鸣笛声,她只能扯着嗓子吼:“唐小姐我们在演习,晚些打给你——”
唐梨只好作罢,收起了手机。
在唐家门口等待片刻后,新雇佣的管家很快上前,为她打开了大门。
唐梨慢悠悠地晃进家门,她四处张望着那位“投资者”的身影,目光在掠过客厅之中时,微微地凝住了。
脚步猛地停在客厅入口。
唐梨神色微暗,指节用力得泛白。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繁琐的白色制服,柔顺的银发披在肩侧,仿佛包揽了无边月色,听见些响动后,便顺着声音回过头来。
她是那种极美,却又极为疏冷的长相,仿佛霜雪凝作的美人,眼角微微弯下,带着一丝涟漪的笑意:“唐小姐。”
唐梨睁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询问说,“您就是我母亲提到的投资者吗?”
那人微微一笑,说:“算是吧。”
唐梨步子很慢,几乎是一点点挪过来的。她在沙发对面坐下,轻声问道:“请问您对唐家的什么生意比较感兴趣?”
她低着头,缩着身子,神色诚惶诚恐,一副恭谨到了极点模样。
那人弯了弯淡色的睫,疏冷的眉眼缀着笑意:“别紧张,这是我的名片。”
她放下一张名片,向唐梨推了推。
“不…不好意思,”唐梨垂着头,声音结结巴巴的,“我从没见过您这么好看的人。”
那人笑笑:“过奖了。”
纯白色的卡片,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头衔,只有一个极为简单的名称:【silver 银】
唐梨看着那张卡片,指节间握着一丝极深的杀意,她摩挲着卡片边缘,听见银的声音悠悠响起,如寒冰炸裂耳畔:
“攻略者,我对你很感兴趣。”
唐梨心中嗤笑,她抬起头,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神色,颤声询问:“您,您是——”
“系统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她说你非常有潜力,也是目前唯一解锁了楚迟思,或者说,攻略对象1号【任务数值】的人。”
银双腿交叠着,后仰着坐在沙发上,声音轻而淡薄:“你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银一直笑着,但她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目光锁定在唐梨身上,含着几分不可言说的试探与考量。
“我也不太清楚,”唐梨解释道,“我只是竭尽所能地对攻略对象1号好一些,她就好像喜欢上我了。”
银挑了挑眉:“当真?”
“或许还有些运气的成分在吧,”唐梨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我还投其所好,给她送了很多东西。”
银扑哧一笑:“如果楚迟思真的是那么容易被打动,被收买的人,我们也不用在她身上耗费如此多精力了。”
说着,她屈指在桌上点了点,倨傲地仰着头:“你应该认识我吧?”
唐梨身子前倾,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很兴奋:“这个当然,不过我只在电视上见过您,真人还是第一次。”
银顿了顿,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了句:“顶着这张脸,却说出这种话……”
她嗤笑:“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唐梨热烈地看着她,俨然是位崇拜者的模样,只是眼中压着一丝暗色,极深极深,融在无边的沉默之中。
“总而言之,只要你能够攻略她,动摇她,我们会提供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
“之前提过一亿元只是个开始,金钱、房产、荣誉、地位、权利、职权——所有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给你。”
银微笑着说:“如何?”
唐梨忙不迭点头,紧接着开始说起自己是如何如何崇拜她,又是如何如何进入穿越局的。
反正关于攻略对象的信息一点没有,全是对于银的敬仰与崇拜,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听得银有点烦躁。
就在这时,唐家管家忽然匆匆忙忙地冲来,有些惊慌失措地向两人汇报:“不…不好了!市中心起火了!”
眉心突突直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唐梨猛地站起身来,挡在了管家身前,质问道:“哪里着火了?是怎么回事?”
管家也顾不得什么,一连串地解释:“唐小姐,是楚小姐的mirare-in公司,今天消防演习好像出了什么事故——”
“c栋大楼忽地发生了数十次爆炸,直接拦腰炸断了整栋大楼,现在三栋楼全起火了,您快看看新闻!”
不祥的预感陡然成真。
“失火?为什么会忽然失火?她们不是今天消防演习吗?”唐梨接连问道。
五指瞬间攥紧,狠狠地嵌入掌心之中,疼痛顺着脊骨窜上来,才让她没有失了分寸。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银笑了几声。
银目光冰冷,幽幽地说:“攻略者,你慌什么?这场大火一看就知道是人为的。除了楚迟思——”
“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
银拢着双手,声音漫不经心:“不过,反正现在楚迟思肯定还活着,你去看看情况,之后向系统汇报。”
是吩咐,也是冰冷的命令。
唐梨慌慌张张地点头,而后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唐梨消失的背影,银微微眯起眼睛,有些若有所思,对空气轻声说了几个字:“有点可疑,继续监视她。”
。
mirare-in这场大火十分诡异。
本来大家正按部就班地做着消防演习,谁知道就在众人出来后没多久,b栋和c栋接连传来了十余下爆炸声。
众人站在楼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楼层被直接炸穿,整个c栋拦腰而断,砸在了b栋与a栋的空地之中。
紧接着,爆炸而产生的火焰窜出,几乎是瞬息间便将三栋大楼全部吞没,黑烟滚滚上升,火焰直冲云霄,染红了半边天际。
奚边岄人都傻了,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到处找着楚迟思的身影:“迟思姐?你在哪里?!”
幸好,楚迟思也出来了。
她站在c栋倒塌的废墟旁,平日里齐整的西装解开了两枚纽扣,露出浸着水意的衬衫。
楚迟思仰头望去,她目光微冷,侧面隐没在那磅礴、炽热的光线中,明明灭灭,似将熄的烛火。
“迟思姐,您怎么在这里?”奚边岄小步跑来,“这里很危险,我们走远些吧!”
楚迟思这才回神。
她偏头望向奚边岄,浓长的睫微垂落一点,弯出个柔柔的笑:“嗯。”
就在那栋尽数倒塌,仍旧熊熊燃烧着的c栋废墟里面,那一间藏在最深处,名牌涂黑的办公室被人打开过了。
昭示着,就在十几分钟前,曾经有人来过这里,并且发现了办公室被人动过的痕迹。
看来那个人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并且随时有可能将这件事情上报给管理者。
在那之前,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楚迟思目光愈冷,将手中的控制装置收好,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冲天的火光,然后慢慢跟上了奚边岄的步伐。
【所以,她炸毁了一切。】
【是时候结束这个循环了。】
。
唐梨赶到现场时,那场大火仍旧熊熊燃烧着,十几辆消防车围着喷水也无济于事,火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浓烟四溢,热浪翻滚。
那热烈炽热,诡谲无比的颜色,摧枯拉朽般吞没了整整三栋大楼,一路燃烧着,燃烧着,吞没了大半个天际。
不过火势虽大,mirare-in的职员们似乎都因为消防演习的缘故而逃了出来,人们三三两两地站着,坐着,神色无比疲惫。
唐梨心中焦急不安,绕着大楼找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小花坛旁边发现了楚迟思。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离人群很远。
楚迟思低着头,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她披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将自己缩得小小的。
唐梨一颗心都揪起来,跟着对方咳嗽的声音碎成了无数片,连忙大步跑过去,喊着她的名字:“迟思!”
楚迟思仰起头,她面色苍白,漆黑眼瞳蒙着一层水雾,眼角处微微泛红,莫名勾起着一丝幽然的艳丽。
“抱我。”
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向着唐梨伸出双手,索取着一个大大的拥抱。
唐梨刚弯下身去,她的手臂便已经环过脖颈,温软的香落入怀中,将自己严丝合缝地抱紧,很紧很紧。
楚迟思这是怎么了?
唐梨能感受到她杂乱的呼吸,脊背不止地颤着,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惶恐不安地一点点将自己抱得更紧。
“没事了,没事了。”
唐梨安慰着她,抚摸着她的脊背:“火势应该很快就会被控制住,职员们都在外面,你别担心。”
微凉的呼吸蔓过肩颈,留下一片沁着水汽的冷意,楚迟思颤抖着揪着她衣领,声音似零落的花瓣,“我好害怕。”
那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失了她平日那一分不动如山的稳重与平静,喃喃落在耳畔:“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了。”
楚迟思这是被吓到了?
唐梨顾不得多想,被她一句“想回家”给喊得心都碎了,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几百瓣,立刻带着她飞回家里去。
“那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
唐梨将她松开些许,怀里的人怯生生看着自己,眼眶已经红透了,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似乎下一刻便会落下泪来。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
唐梨触上她面颊,轻轻抚了抚,指尖勾起几缕碎发,帮她挽到耳廓后面,“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楚迟思垂着头,默不作声。
管家来得倒是挺快的,在开车回别墅的路上,楚迟思又主动靠拢了过来。
她挪过些位置,伸出一双细白纤长的手,慢腾腾地环过腰际,再次抱住了唐梨。
草木淡香涌入怀中,灼着一丝滚烫的温度,细细地缠着她,绕着她,似乎下一刻便要在指尖融化。
楚迟思依偎在肩膀处,墨发柔柔地散开,手心贴合着腰际,软软摩挲了几下,轻易地便摘走了唐梨的呼吸。
唐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楚迟思今天有一点奇怪,似乎格外地不安与惶恐,而且出乎意料地很黏自己,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手。
唐梨忍不住曲起指节,探了探楚迟思的额头,触到一片沁着水汽的凉,心中未免有疑惑:
没有发烧啊?楚迟思这是怎么了?
怀里的人忽地动了动,软绵绵地蹭过肩颈,她趴在唐梨肩膀上,也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
好软,跟只猫儿似的。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清澈澈,像是受极了委屈,又像是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有无数的情意被藏起。
那只扣着唐梨的手往里探了探,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力道好轻,勾着一阵细密的痒意。
唐梨将她握紧一点。
。
汽车很快便回到了别墅里,这里依旧清冷,依旧安静,永永远远地留在原地,等候着她们回来。
楚迟思仰头看着她,眼中盈了点水意,指节揪住唐梨的衣角,轻轻摩挲着。
她小声询问道:“我走不动了,你可以抱我回房间吗?”
唐梨从来都不会拒绝她。
唐梨弯下身子来,将楚迟思抱了起来,而楚迟思也顺势环住她的脖颈,绵绵的呼吸落在面颊上,吹拂起几缕碎发。
楚迟思真的太轻了,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那样高挑的一个人,抱起来却只有小小一只。
像只用边角料捏的糯米团子。
“是要…去客厅吗?”唐梨询问着,“你想睡一会吗?还是说我去给你煮点吃的东西?”
楚迟思摇了摇头。
她说:“我想回房间,二楼我的卧室。你可以抱我过去吗?”
二楼的卧室?那个房间不是一直都被锁着吗,为什么忽然要去哪里?
自从进入这个剧本世界后,楚迟思从来都是睡在客厅里,哪怕之前腺体受伤了,也只是睡在一楼的客房中,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的房间。
唐梨心中有少许疑惑。
楚迟思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奇怪,和她平日里可以说是判若两人,让唐梨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不安的预感逐渐成真。
二楼的房间果然是锁着的,楚迟思慢吞吞地摸出钥匙,“咔嗒”一声,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几缕细弱、淡薄的香气往外涌动着,浸湿了她的袖口。
那是…梨花香气?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唐梨本来只是站在门口,肩膀却被人推了推,不由得向里走了两步。
身后的门忽然被关上了。
没了外头的灯光,屋子里瞬间坠入了一旁黑暗之中,那梨花香气愈浓,缓缓地熏入骨髓,熏得她有些头晕。
“啪嗒”一声轻响,房间里的灯被楚迟思打开了,唐梨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墙上贴满了唐梨的照片,穿着不同服装,做着不同的表情,全部用红线一根一根地连起来,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间屋子,沼泽般将人吞没至顶。
怵目惊心的鲜红颜色压制着头顶,带来一阵强烈而窒息的压迫感。
有人从背后环过脖颈,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而与此同时,冰冷的金属也抵上了额心。
“真可爱。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场大火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吧?”
楚迟思轻笑着,声音里的惶恐不安尽数褪去,被寂静的黑暗所替代:“害怕吗?”
屋里弥漫着一股梨花淡香,不过并不是alpha信息素的气息,而是硬生生用不知什么香料,去制作、模仿出来的香味。
浓重而沉厚,无比压抑。
“你打开那间办公室了对吧?是不是还移开桌子,看到了里面的那一具尸体?”
唐梨的呼吸微微一顿。
楚迟思神色冰冷,握着金属的五指微微收紧,骨节都用力得泛白。
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消防演习,如果她没有回到那件办公室,如果她没有发现桌子,书架都有被人轻微移动过的痕迹,如果她没有发现冰柜被人打开过的话。
这场大火就不会被点燃。
腺体受伤,强硬标记……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唯独那间办公室里的尸体是她的死线,她最后的保底手段,绝对不能被碰一下。
楚迟思费尽心思,将那尸体藏了整整三万次循环,绝对不能被管理者发现一丝一毫的踪迹。
理智占了上风。
她必须立刻、坚决地结束这个循环,将尸体转移隐藏到别的地方。
“闯入了不该闯入的地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觉得自己还能在我手下活多久?”
金属沿着额角,一寸寸缓慢地向下滑,留下冰冷刺骨的痕迹,“是了,你是该感到恐惧,感到不安。”
她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墨发簌簌散着淡香,一缕接着一缕,细密地缠上唐梨的指节:“因为,你所面对的——”
“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在满屋子的照片之下,还摆放着一台电脑,那屏幕莹莹亮起,正在播放着一个视频:
漆黑长靴一步步踏下石阶,繁琐的少将正装压出紧实漂亮的腰身,那人面对着无数镜头,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唐梨少将!”人群簇拥着,灯光闪烁着,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向她。
“距离您的妻子,楚迟思院士的飞机失联已经有整整三个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真的还有存活的可能性吗?”
褐金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唐梨神色冷淡,唇色苍白,难掩疲惫与倦容。她只是掠过人群,大步流星地向下走着。
奈何,众人似乎不想放过她。
“飞机最后一次定位在中立国的上方,明显是去往南盟的方向,是否也就意味着她——”
面对着无数的灯光与询问,唐梨目光冷峻,眼底一片血红:“我说过多少次了,迟思绝对不可能背叛北盟!”
“我会翻遍每一个角落,一寸一寸土地掘过去,哪怕她化成灰了,我都会将她找回来!”
褐金长发散在空中,如炽热燃烧的光与火,她是北盟最年轻的少将,是北盟的第三颗星星,是身披无数荣耀,无数勋章的刀刃。
唐梨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声音中流淌着沸腾的火焰:“我会找到她,带她回家。”
“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与此同时,她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会想念,会痛苦,会挣扎的人。
她也会焦急,会难过,会自责,会在深夜里无数次地思念着自己的爱人。
在望不见尽头的长阶之上,北盟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灿烂而深沉的颜色徐徐铺展,缀着五颗闪烁的星辰。
“现在,从我面前滚开!”
唐梨目光森寒,光线将她的身影一刀刀凿出,浑身上下掩不住的硝烟凌冽,“不要挡着我的路。
仿佛大海燃起了火,有万丈波涛、千层海浪,汹涌澎湃席卷而来。
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个应该是两周之前的事情了吧?唐梨看着视频里的自己,稍微有些怔然。
我出门之前明明有让人化妆,还特意收拾了下衣服,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憔悴?
又焦躁,又暴戾,像一匹饥肠辘辘的饿狼,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面前所有的东西尽数撕碎。
迟思看了,得有多心疼啊。
唐梨想着。
楚迟思从背后拥抱着她,怀抱太柔软太温暖了,声音轻轻的:“那是我的爱人,我的妻子。”
她笑着,可是声音却在哭,每个字都糅杂着难以言喻的疼痛,从肺腑慢慢地撕扯而出:“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我真的、真的好想她。”
我也很想你,迟思。唐梨垂着头,可是她却只能藏着,不能说出口。
那些沉甸甸的思念与爱意,如铅石,如潮水般压制在胸膛里,耳畔逐渐、逐渐失声,任由凉意浸透了自己。
“所以,你们找再多的人来模仿她,来反复折磨我,将这个世界重启再多次也无所谓。”
“三万次,五万次,十万次,我会一直陪你们玩下去。我绝对不会输。”
有什么东西落在唐梨肩膀上,湿润而滚烫,滴落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散开了,褪去了。
她声音愈轻,玻璃般悄然碎裂,微弱得快听不见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可是,过去了许久,楚迟思却仍旧没能扣动扳机,往日里平稳的手颤得不成样子,好几次拿起又放下。
她本来不应该犹豫,不应该有丝毫的动摇,可是她的心一直在犹豫,在心软,始终下不了狠手。
楚迟思闭了闭眼睛,她忽然就有点舍不得,舍不得藏在冰箱里的巧克力,两只并排坐着的毛绒玩偶,捏成小猫模样的金色糖果。
如果重置循环,所有的缓存都会被瞬间清除,所有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包括面前这个人也是。
她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东西了,这么一点点甜的、暖的、软绵绵的,让人欢喜的东西。
是夜空中亮起的几颗星星,点缀在这无穷无尽,永远也不会结束的黑暗里。
楚迟思真的舍不得。
手腕被人轻轻握住,楚迟思一愣神,那把银色金属便已经落到了那个人的手中。
唐梨低垂着头,灿金长发纷扬坠落,似燃尽后的最后一丝火星,就这样熄灭了。
“楚迟思,不要害怕。”
她神色平静,将金属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枪声贯穿头颅,金属哐然砸落。
程序迅速做出判定,瞬息间便夺走了她的“生命”。唐梨倒下时无声无息,栽倒在楚迟思的怀里。
循环并没有结束。
程序仍旧正常运行着。
视频定格在最后的画面上,唐梨站在光中,仿佛穿透了屏幕,认真而伤感地注视着自己,喃喃地说着:“迟思。”
血液汩汩涌出,润湿了指节,灼伤了她的视线。楚迟思跪在地上,细白五指覆上眼睫,将那个人的眼睛合了起来。
楚迟思弯下身,将那具冰冷的尸体抱入怀中,好紧好紧,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仿佛下一刻便要尽数碎裂。
这是一场无穷无尽,没有输家也没有赢家的游戏。只不过,那位一向平静自如的管理员,似乎终于开始有些着急了。
她会毁了管理者竭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她会死在这个无尽的循环中,但是她的唐梨会好好地活下去。
于是,这样就足够了。
楚迟思抱着一具再也不会呼吸,不会笑着说话,不会温柔地抱住她的尸体,将那把尚且带着余温的金属捡了回来。
金属浸透了血液,在光下泛着碎芒,那一缕温度抵上额心,压入跳动的脉搏中。
楚迟思笑了笑,对着满室的照片,对着无人的空间,轻轻说了一句话:
“管理者,我们下个循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