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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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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凇然自小学习经商,  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今日虽然没有生意,却也起得很早,  这会儿,便独自在廊上踱步。

这顾府虽然不算太大,  但五步一廊,十步一景,  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林凇然正闲适地走着,便远远见到顾青昀,  自前方的月洞门而来。

林凇然笑了下,迎了上去。

林凇然一拱手:“姐夫。”

顾青昀忙道:“不必多礼……昨日事忙,  实在招呼不周,  你住在这儿,  一切可还习惯?”

林凇然笑说:“一切都好,  多谢姐夫关心。”

林凇然与顾青昀不算太熟,但也见过几次,一直对他印象很好。

顾青昀点了下头,  道:“听说,今日你要和玉音出去看铺子?”

“不错。”一提起看铺子,林凇然神色认真了几分,道:“钱小姐已经帮我选了几处铺子,  若看得快,  今日便能定下来。”

顾青昀温言道:“不必着急,  挑仔细些也好。”

说罢,他迟疑了片刻,  道:“凇然,  听闻你擅长鉴画?”

林凇然谦虚地笑笑,  道:“算不得擅长,略知一二罢了……怎么,姐夫要买画?”

顾青昀忙道:“不是……是我一友人,他有一幅画……想卖。”

“哦?”林凇然一听,似乎来了兴趣,道:“是什么画?”

顾青昀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林凇然,道:“打开看看。”

林凇然接过了画卷,两手徐徐展开。

一望无际的天空中,有一群大雁,由南向北迁徙,它们成群结队,振翅高飞。

大雁们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近在眼前,令人叹为观止。

林凇然忍不住赞叹出声:“好一副大雁图!”

顾青昀唇角微勾,道:“凇然觉得,这幅画值多少银子?”

林凇然听了这话,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幅图,一抬手,五个指头在顾青昀面前,晃了一晃。

顾青昀试探问道:“五十两?”

林凇然摇摇头,道:“五两。”

顾青昀眼角微抽,问道:“为何?你方才不是说这画好么?”

林凇然一脸惋惜,道:“是画得不错……可惜啊,又是一副假画。”

顾青昀微怔,他垂眸,瞄了一眼印鉴。

他今日特意盖的真印,怎么会是假的呢?

顾青昀定了定神,道:“这画应该不是假的……不如,你再仔细看看?”

林凇然道:“姐夫,你有所不知,我前几日刚刚用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副假画,也是‘竹山居士’的……不过你这一副的笔法和印鉴,比那一副还要逼真呢!”

顾青昀有些无语,他忍不住道:“说不定……它就是真的呢?若是真的,可不止值五两银子。”

林凇然道:“虽然这笔法和印鉴都很像,但我从未听过竹山居士会画大雁图,他之前的画,大多都是山水画,况且……竹山居士的画,在京城都一幅难求,怎么会流落到江南?而且这画还那么新,一看便知是假的。”

顾青昀:“……”

林凇然还在说着什么,但顾青昀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只觉得心灰意冷。

林凇然见他神色有异,又连忙安慰道:“姐夫,虽然你的友人买到了假画,但这幅画确实画得不错,留下来赏玩也是极好的……若是在不喜,便找个地方卖了,也能换个几两银子。”

顾青昀深吸一口气,看向林凇然,问:“友人急于出手,凇然可有需要?”

林凇然笑了笑,道:“若换在平时,我自然会收的……但经过昨日一事,我以后都不会收假画了。”

顾青昀眉毛微颤,出声:“为何?”

林凇然道:“我收画是为了放卖,昨日收的那幅假画,被苏玉音抢走了,我若是还收,只怕还要被她私吞……我何必当这冤大头?”

林凇然说罢,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顾青昀也跟着扯了扯嘴角,道:“是……不当冤大头。”

“咦,你们在这儿啊,夫君,张大人找你。”

苏玉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她身后还跟着张乾,张乾显然是才从府衙过来,专程来找顾青昀的。

张乾笑道:“大人,您让下官一通好找啊!那农桑舞,今日便要給江州报名了,您看……”

顾青昀眼底本就挂着两道乌青,听了这话,脸色一沉:“本官还有要事在身,此事容后再议。”

说罢,连早膳也没用,转身就走了。

张乾有些茫然。

大人这是……生气了?

苏玉音也察觉不对,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凇然思索了片刻,道:“他的友人刚刚收了一幅假画,兴许姐夫是在替友人抱不平吧!”

张乾摇摇头,道:“非也,应该是我说的农桑舞,让大人心烦了。”

苏玉音有些好奇:“什么农桑舞?”

张乾便把江州要举办春耕农桑节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总之,每个县城都要选送一支舞参赛,若跳得好,自然能得知府大人的青睐,若跳得差,那丢脸可就丢大了,毕竟……周边所有的官员家眷,还有江州全城的百姓们,都会一起观看……”

话音未落,苏玉音面色微滞,她盯住张乾,连忙问道:“你方才说……江南的官员和家眷,还有全江州城的百姓,都要来参加?”

“可不是嘛!”张乾一脸哀愁,这样的话,连糊弄一下都不行啊!

苏玉音若有所思地问:“所以,夫君是在为这件事发愁?”

张乾斩钉截铁:“依下官看,一定是!毕竟这件事,会记入官绩考评,重要着呢!”

苏玉音想了片刻,便对张乾道:“走,我们一起去府衙,想想办法。

然后,又转头对林凇然道:“你先用早膳,我去去就来。”

林凇然点了下头。

苏玉音便与张乾离开了顾宅,直奔府衙。

此刻,为时尚早,还没有到上值的时候。

府衙之中,除了顾青昀,便只有卢严到了。

张乾带着苏玉音到书房之时,卢严正和顾青昀在商量着什么。

“夫君。”

苏玉音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顾青昀见到苏玉音,有些讶异:“夫人怎么来了?”

卢严见苏玉音来,识趣地走远了几步,同张乾站到了一处。

苏玉音开门见山,道:“春耕农桑会,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顾青昀顿了顿,道:“这……我自己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

顾青昀并没有想过告诉苏玉音,这毕竟是他的公务,公务上遇到的困难,何必告诉她?

苏玉音直勾勾地盯着顾青昀,道:“就因为如此,你才应该同我商量啊!你遇到了困难,都不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夫人?”

顾青昀微微一怔。

一旁的张乾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忙道:“就是啊!说不定夫人有办法呢!”

卢严连忙捂了他的嘴。

顾青昀定定看着苏玉音,没说话。

苏玉音叹了口气,道:“夫君,此事至关重要,无论如何,我们孟县是一定要参加的!我孟县在江南的税收虽然垫底,但农桑舞一定不能垫底!”

顾青昀眸色渐深,低声:“夫人想怎么做?”

苏玉音看向顾青昀,一脸认真:“若夫君信得过我,便将此事交给我罢,我一定会准备一支让人耳目一新的农桑舞,为咱们孟县,挣一回脸面!”

顾青昀静静凝视着苏玉音,她眼神清亮,瞳仁乌灵,目光和煦地看着自己,唇角还带着一抹自信的笑。

顾青昀忽觉心底微动,连忙避开了她的目光。

顾青昀道:“若夫人愿意帮忙,那便再好不过了了……”说罢,他看向苏玉音的眼睛,淡笑:“多谢你。”

苏玉音莞尔:“夫妻本是一体,夫君的事,就是我的事……此事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说罢,她冲顾青昀又笑了下,才转身离开。

张乾看着苏玉音的背影,一脸感天动地:“顾大人,您有这样的夫人,夫复何求啊!”

卢严也有些意外,但见苏玉音这般关心府衙的事,也不免有些感触,道:“卢某以前私以为夫人高傲,不好相处,但没想到她这般仗义!不但捐钱捐路,还这般重视我孟县的名声,是卢某浮浅了!”

顾青昀没说什么,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尖。

方才,她离得很近,温温热热的气息,让人有些痒痒的。

苏玉音得了排演农桑舞的差事,兴高采烈地出了书房。

翠珍和明珠正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便立即迎了上去。

明珠有些不解,道:“小姐,您不是说最近铺子太忙,无暇管旁的事么?为何又要主动揽这农桑舞的事?”

苏玉音转头看她,笑道:“咱们的锦绣阁刚刚开张不久,虽然在孟县的主街打出了些许名气,但还远远不够,这次春耕农桑会,周边县城的官眷们都会参加,江州百姓更会一拥而上,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怎么能白白浪费?”

此言一出,明珠和翠珍都理解了她的意思。

翠珍笑道:“小姐是想让舞娘们,都穿上我们锦绣阁的衣裳?”

苏玉音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要在春耕农桑会上大放异彩,不但舞艺要出众,服饰、妆容、头饰等,也要比旁人更胜一筹才行。

苏玉音边走边想,却见林凇然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林凇然开口问道:“苏玉音,你今日不是要陪我去看铺子么?什么时候出发?”

苏玉音一见到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忙道:“不急,我先带你去锦绣阁坐坐。”

说罢,便不由分说,拉着他上了马车。

车轴滚滚,压过一截不大平整的道路,很快便到了锦绣阁门口。

林凇然虽然早就听说过孟县贫瘠,但亲自来到主街,见到这般萧条之时,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整条街上,都没有多少行人,唯独苏玉音的锦绣阁里,有几个客人。

林凇然顿时有些不安,道:“这么冷清,你的生意能回本吗?”

苏玉音悠悠道:“快了。”

若是她能抓住这次展示机会的话。

苏玉音对林凇然道:“你在锦绣阁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林凇然点了点头,反正钱蔚儿提供的铺子地址,他已经拿到了,也不急于一时。

苏玉音招呼云慧给林凇然上茶,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锦绣阁,直奔对面的钱氏珍宝行。

钱蔚儿坐在柜台后面,无聊到自己动手修指甲。

她如今连头也懒得梳了,一头秀发铺陈在背上,只简简单单用簪子挽了个髻,倒是比原本清爽了许多。

钱蔚儿见苏玉音来了,头也没抬,便道:“你怎么来了?”

苏玉音一笑:“我来找你合作呀!”

钱蔚儿一听到“合作”二字,连忙警惕地坐直了身子,道:“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苏玉音秀眉一抬,道:“哎呀,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可是一桩好事!”

说罢,便把江州要办春耕农桑会的事,和盘托出。

钱蔚儿听了,默默想了一会儿,便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为农桑舞,出一套头面首饰?”

苏玉音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的头面首饰,再加上我的衣裳,定能相得益彰。”

钱蔚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可能!”

苏玉音诧异地看着钱蔚儿,道:“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在江南所有官眷,和大半江州百姓面前露脸的机会多么难得?”

这事如果放在现代,那可是分秒必争的黄金时段广告位啊!

钱蔚儿轻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若真的万人空巷,隔着那么老远,谁能看清我家的首饰?八成都被舞蹈,和身上的舞衣给吸引了!”

钱蔚儿上次和苏玉音合作,已经吃了一次亏,这次,就算苏玉音说得再天花乱坠,她也不可能与对方合作,不可能!

苏玉音连忙道:“哎呀,就算远处看不清,近处的官眷难道看不清么?那些夫人和小姐,手里可是有大把的银子,就看咱们能赚到多少了!”

钱蔚儿还是摇头,道:“那我也不去!回头若真将人引到了孟县,八成还是会便宜了你!我已经给你做了一次嫁衣,再不会傻第二次呢!”

苏玉音:“……”

钱蔚儿见苏玉音一脸无语,面上反而有几分得意。

她来孟县做生意,虽然也想赚些银子证明自己,但更重要的,是赢过苏玉音!

如今,她虽然没有赢,但只要不和苏玉音放在一起比,她就不会输!

这想法支撑着钱蔚儿,她下巴微扬,道:“此事不必再说,我不会与你合作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苏玉音盯着钱蔚儿,她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一只骄傲的孔雀。

苏玉音忽然笑了,道:“蔚儿,既然你不肯合作,那便罢了,我就只能和林凇然一起了。”

钱蔚儿一顿,面上的表情仿佛裂了一条缝,道:“你说什么?林、林公子,他来了?”

苏玉音挑了挑眉,笑道:“是啊,昨日就来了,我今日还打算陪他去看铺子呢。”

钱蔚儿面色微变,忍不住嘟囔道:“那些铺子都是我帮他找的,他既然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苏玉音一脸惊讶,语气还有几分夸张:“怎么,他都没有告诉你吗?这也太没良心了!”

钱蔚儿指尖紧了紧,神色也有些复杂。

苏玉音又道:“不过,你也别怪他,他来得匆忙,恐怕是忘了给你信儿……”

苏玉音一面说,一面打量钱蔚儿的神色,她嘴上虽没有说什么,但神情却肉眼可见地黯了黯。

这些日子,钱蔚儿抛开自己的生意不管,一直都在帮林凇然找铺子,可他来了都不愿意告诉自己,难不成在躲她!?

苏玉音又道:“我本来还想着,若是排农桑舞……我出衣裳,你来做首饰头面,林凇然精通音律,可以与咱们一起商量商量……我们三个若能好好配合,定能拔得头筹!但是,既然你没兴趣,那便罢了。”

苏玉音语气惋惜,说罢,便缓缓站起身来。

钱蔚儿一抬眸,见苏玉音要走,内心挣扎了一番。

就在苏玉音即将走出铺子之时,她连忙开口:“你等等!”

苏玉音心头一喜,面上却一脸疑惑,转头问:“怎么了?”

钱蔚儿一咬牙:“苏玉音,算你狠。”

林凇然坐在锦绣阁里,茶已经喝了半壶,却还不见苏玉音回来。

时间渐逝,锦绣阁里的生意已经逐渐忙了起来,林凇然忧心时辰,便招来翠珍,问道:“你家小姐去哪儿了?”

翠珍知道苏玉音去了钱蔚儿那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林凇然,却忽然见到一名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钱蔚儿的贴身丫鬟红果。

翠珍见到红果,有些诧异:“红果,可是我家小姐有什么吩咐?”

红果见到林凇然和翠珍,表情有些不自然,道:“翠珍姐姐,顾夫人有些头晕……如今,正躺在钱氏珍宝行的后院休息呢……”

林凇然俊秀的眉目蹙起,道:“她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

红果忙道:“不用不用!顾夫人说,她是老毛病了,躺一躺就会好……”

林凇然有些奇怪,看向翠珍:“她有这种毛病?我怎么不知道?”

翠珍顿时明白了过来,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也、也是近期才有的毛病……”

红果忙道:“顾夫人说,今日恐怕没办法陪林公子去看铺子了……但林公子第一次来孟县,恐怕人生地不熟,顾夫人便请了我们小姐帮忙,为公子领路。”

林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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