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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二三日常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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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裴棠深吸了口气,语调也放缓放沉了。

沈栖看见他这模样,越发觉得凄怆,微垂下眼帘平复心情,害怕在会在他面前露了软弱,等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只剩下嘲讽的笑意。

裴棠的长眉越拧越深,终究开口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沈栖直直的看向面前不远处的男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干脆利落的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姻缘,可现在才知道,原来她还是耿耿于怀不能释放。是,她说的话不像样子,可他做的事又像样子了?凭什么他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数落自己的不是?

沈栖的眼角微微有些泛红,可神情却是骄傲的,似乎容不得人半点搓磨。

地上,黄石异兽镇纸碎成了几段,七零八落的散开。这般艰硬的石头都能被摔成这样,何况人心,碎了就再不能修补成原样。

沈栖视线从上面一扫而过,倏然笑了声,“……”她又看向了裴棠,想要开口,唇嗫嗫半晌,半个字都没吐出。就好像,这一瞬才真正醒悟了过来,自己跟他从来不是一路人。

沈栖转过身,仓惶似的急走了出去,好像这里有她避之不急的东西,只要走慢了就会被生吞活剥了一样。

☆、第22章 引起轰动

隔了没两日,沈栖腿伤养的差不多就继续回书院了。辜悦如早听说她得了宫中赐下的桂枝,一见面就玩笑着掐了她手臂一把,“你可瞒得真好,怎么不声不响就做了这么好的诗,听说你的这首可让四皇子颇喜欢呢,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为着这首诗结缘。”

沈栖看她越说越没谱,顾不上刚才被掐得疼急忙去捂住了她的嘴,“你别乱说!”这里可是书院,人来人往要是被传出去了只怕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辜悦如还在那吃吃的笑着,“你快说,哪里请来的捉笔!”

自己多少底细辜悦如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沈栖没打算隐瞒她,可也实在不想提起那人的名字,胡乱编了几句话糊弄了过去。

两人并肩往书院里头走,一路人不少人偷偷拿眼色打量着沈栖。沈栖诧异不止,摸着自己的脸,问着身边人,“这是怎么了?”

辜悦如又如何不知道,沈栖人还没回书院,可书院中人人却已经将她议论了个遍,她之前隔三差五的就被师父点名留堂,反而得了今年中秋宫内赏的桂枝,如何不让人惊讶议论。可辜悦如怕这会说了实话伤了她的心也叫她面子上下不来,“他们这是羡慕你……”

沈栖脸上微微一变色,神情也有些闪烁,心里头真是懊悔得不能自己,若是要知道这诗能获得名次,她宁可被薛年玉冤枉死也绝不可能翻腾出这诗来的。“你都是知道实情的,还来取笑我。”沈栖索幸装出了几分气恼,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上头。

入了学舍,两人坐得近,等收拾妥当了,辜悦如又凑了过来道:“你既然不爱读书,不如早些定下亲。”

沈栖早已经将此地的风俗摸得*不离十了,虽说天下尚文,年轻男女等满十六结了业才算完成功课,可倘若已经婚配,也不一定要拘束着非得结业后才能完婚。以前沈栖为着这世跟裴棠还有婚约束缚,并没有往这上头动心思。可如今自己和他已经再没有回还的可能,沈栖总也应该开始为了自己考虑了。辜悦如这样一说,反而是提醒了沈栖要趁早将这种可能考虑起来了。可还不等她开口说着什么,辜悦如又在那喋喋不休了起来,“其实……我娘最近就在给我大哥……”

虽然没有直接了当的说出,可这话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了。沈栖心中暗道,这小姑娘也够坦然的。她毕竟成过亲,遇到等闲的事情实在是红不来脸,勉勉强强才挤出了一个娇羞的神情。

辜悦如大方安慰着她,“放心,我大哥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绝对不会叫你失望的。”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在盘算起如何才能撮合这两人了。

等两堂课下来,已经到了午休时间。沈栖一上午脑子昏昏沉沉,回想之前师父在课堂里讲了什么竟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她原本在此地念书就好像是在听天书,现如今倒觉得又听了另外本天书,反正都是天书,对沈栖也无甚区别。“怎么都没有看见文薏郡主?”

“她啊……自从上次的那回之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反而是听说广安王妃亲自去蔡府探望秦幼春了。”说着话,两人也一道朝着外面去了,辜悦如掏出了私房钱打算作东请沈栖去映月轩用饭,才走了一半的路抬头看见前头不远处,被三五人围在中间的秦幼春。她对沈栖眼神示意看向了前面,“喏,瞧见没,因为那桩事,大家都对她好着呢,每日总被一堆人围着去这去那的。”

沈栖看过去的时候目光中也带了两分敬畏,这秦幼春心思绝不简单,不然不可能设下一个这样的计谋等着文薏郡主上当。“难道说秦幼春真的事广安的私生女?”

辜悦如也没想到这些,又皱着眉仔仔细细在脑中回想着对比了一下这几人的面貌,摇着头道:“不能吧?我看她跟广安王长得也不像……”

“也是……要真是有那层关系只怕凭着秦幼春的手段早就认祖归宗了。”沈栖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大可能,可分明那那日广安王眼中透着怜惜,不知这里头又有什么旁的缘故。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映月轩,一进门就有个掌柜模样的人在柜台后录写着什么,知道有人来头也不抬的报了一声:“二楼玄字三号间。”

辜悦如倒是有几分轻车熟路的感觉,也不多话顾自拉着沈栖去了二楼的单间,等坐定了才吐了吐舌头低声道:“那人就是宋景元的小舅,脾气古怪,谁来这边吃饭都是这样一幅模样。”这才刚坐下不多会,外头走廊里忽然传出一阵嘈杂,透过蔑竹门帘能看见一群人推挤着往过道深处涌去。

辜悦如仿佛听见了一个名字,狐疑着起身外面去查看了一番,等回来时双颊透着兴奋,“你猜外面是怎么回事!”

沈栖茫然摇头,这书院里能引起众人围堵的也只有那个宋景元了,难不成就是他?

“是淮生!那个淮生居然是咱们书院里的人!”辜悦如晃着沈栖的肩膀,激动得话音都有些颤抖。

淮生?沈栖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凝神想了想才记起原来是写话本传奇的那位淮生。他居然是书院里头的人?

☆、第23章 难辨

辜悦如拉着沈栖往外面去,“淮生是谁你不知道吗?”

“知道——”沈栖才往外面吐了两个字,就被后头的人推着往前踉跄了两步。沈栖往后看了眼,见到居然就是裴娆。

裴娆显然也没有注意到前头的是沈栖,愣了一下后才翻了个白眼,无视她继续往人群中挤。

狭窄的过道里外挤了几层人,沈栖被挤在当中喘不过气。真是疯狂!就是以前江南最负省盛名的角也没引得戏迷这样追逐的。她原先以为那什么淮生定是三四十开外的男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书院里的同窗。

辜悦如低声道:“淮生未及弱冠是书局早就放出来的风声,原先大家还在猜是谁,没想到居然就是咱们身边的人呢。”

沈栖心思也被撩动了起来,有些好奇那人是谁?要说他也真是有本事,写个故事就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她转念心中一动,自己以前也听过不少志异小说,倘若……倘若她编编改改说不定也能赚银子!

沈栖挤了半天,仍旧是挤不进去,原先闭合着的厢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出现在门口一脸讶然的正是个年轻人,体型略胖……壮硕。这不就是裴娆心心念念的宋景元嘛!沈栖见过这个人几面,原先能在书院中被追捧也自然有他的长处。而且之前那阵被裴娆一顿耳边念叨,这会再看宋景元,也就不会单单看见他的体态上的不足了。实则他肤白唇红,眉眼也生的十分端正。

“……你,你看见了没?”辜悦如呆呆的喃了一句。

原本嘈杂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拢在了一人的身上。

只见宋景元温柔一笑,温声道:“大家怎么都在这?”他这一问之下,并没有人来回答他的。宋景元也不在意,又道:“还烦劳各位同窗借个道,好让我这位朋友出去。”才说这话,就往着里面稍稍侧了身,对另外一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众人才如梦初醒一样的回过神。辜悦如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即去推了沈栖:“你瞧见没有!那个人是宋景元!”

沈栖自然人认得那人就是宋景元,可真要说宋景元就是淮生,那还不一定。沈栖附和着点了下头,低声回道:“看见了,刚才过去的就是宋景元。”

“什么宋景元,刚才过去的是淮生!你没瞧见刚才跟在他后头出去的是雅庆书局的徐记吗?要是宋景元不是淮生,那雅庆书局的大当家怎么能亲自跑过来见他?”众人当中冒出了一声反驳,声音娇娇软软却底气十足,她这话一出,其余人也都纷纷附和了起来。

“对!要不然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的?”

“宋景元就是淮生!淮生就是宋景元!”

“没错没错!看今后那个裴棠还怎么在宋景元面前嚣张!”

……沈栖顿感无力,聊着宋景元聊着淮生,怎么又能将话扯到裴棠身上。听见裴棠两个字,沈栖就觉得没意思。

辜悦如一向性格直爽,这次难得在旁边扭捏了一阵,挣扎着对沈栖道:“我仔细想了想,裴棠样貌再好也不能比得过宋景元的内在美……”

沈栖原先听见这话肯定会觉得是辜悦如眼神不好,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才是眼瞎的那个,立即表明了态度,跟着点头附和道:“你这样的想法很正确!往后在书院我和你一块支持宋景元。”

辜悦如面上露出娇羞之色,绞着衣角低声道:“这也都是我娘平日里告诉我听的。”她立即心思又一转,一脸期待的望着沈栖:“你觉得他哪里好?”

“……”沈栖不好拂她的意思,尝试着说了两点:“嗯——谦和有礼,文质彬彬……”

两人吃了饭回去,宋景元是淮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书院,走在路上都有人在议论这件事。沈栖算了算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正好趁机去办一桩紧要的事。所谓的紧要事情无非还是那捉笔,若无意外,今天的堂外题就该叫那边继续给她做下去了。沈栖担心会她今日回书院的事那边不一定知道,少不得要过去跑一趟了。

沈栖找到那小厮的时候,他面前还站了两个,其中一人看着侧面有些像宋焕章,另外一人沈栖从来没有见过。正想退两步避开的时候,忽然那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激动的大喝了一声,“这绝对不可以,要真是开了这样的先河,只怕后面会越来越难管!”

没头没脑的半句话,沈栖也没听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忍不住又探头过去看了眼。她总觉得宋焕章这人奇奇怪怪的,就好像那天晚上在竹林里祭祀。分明还要接她的代笔拿酬金,怎么这会训斥人的语气却好像极有身份地位。

他……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你真想让淮生的名字落在他的身上?这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中年男子愤愤不甘,垂着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好像在抑制着心中的怨怒。

淮生?

旁的东西沈栖都听得云里雾里,可‘“淮生”这两个字却好像一道闪电击中在了她,顿时起了无数猜想。淮生……难道说宋景元不是那个什么淮生?

沈栖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忽然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宋景元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自己是淮。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让人以为他就是淮生。

难道,淮生跟眼前不远处的几人有关?

沈栖还想再听个仔细,那边却好像已经发现了她。宋焕章回过头,对着她看了眼,又回过去交代两句,带着那个中年男人离开了。

而那在书院中做牙侩生意的小厮早就抖擞了精神重新迎了上来,“沈姑娘这回要办些什么事?只管吩咐了小人,定能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淮生的事情闹得沈栖有些发晕,也没心思这时候跟他贫嘴,直接了当的说道:“从今日开始,我的堂外题还是按照往常那样去做。”

☆、第24章 车夫又失踪了

下了课,沈栖出书院之时,辜悦如还是一副如坠云端的模样,说什么话都要提一句宋景元才好。沈栖看她正在兴头上,也不敢提之前听见的事情,自己嘀咕了一阵也就淡了琢磨的心思。

这时,书院里的学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国公府的马车原本三辆停靠在一起,这时也只已经走了一辆。沈栖正在想着到底是不是裴娆先走了,被走在身边的辜月如忽然撞了撞臂膀,低声道:“你快看那边。”

沈栖顺着她眼神示意的方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裴棠同一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走在一处,并肩往裴府马车的地方过去。

辜悦如视线胶黏在这两人的身上,十分惋惜似得叹了口气,“你那表哥也是顶好的,不过……淮生的话本传奇写得更妙,一读就叫人觉得心心念念不能忘怀了。”

沈栖只那日匆匆忙忙瞥过一眼,倒也没有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想了想大约是辜月如这种还未嫁过人才能跟着文字生出万般绮丽遐想。

“呀!”辜月如捂着嘴皱眉低呼了一声,“怎么……宋景元也过来了?”

沈栖一抬眸果然看见身边围了四五人的宋景元往裴府马车这来,他遥遥望见裴棠正打算上马车就高喊了一声:“裴兄留步!”

裴棠听见声响果然停顿了动作,收回了那只才刚踏出去的腿,转向宋景元来的方向,好像是在欣然长立着静候他。沈栖看见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却好像脸色有些担忧。

辜月如问:“这不会是要闹起来吧?”

沈栖摇了摇头,那宋景元的面上分明和善有理,哪里是来寻衅滋事的模样,何况这还是在书院门口,宋景元爱惜名声就不会在这挑事。沈栖猜他这时候过来,也不过就是想要在裴棠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而已。“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沈栖拧着眉头对辜月如说道,余光不经意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入了才刚停下的马车上。

宋焕章……?

辜月如对沈栖冷淡的态度大为稀奇,直接问道:“他不是你表哥吗?怎么你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栖目光还黏在刚才宋焕章上的那辆马车上,眼见着越来越远,也顾不上和辜月如多话,立即跳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让驾车的车夫紧跟着前头那辆马车去。这个宋焕章古古怪怪的,刚才钻上马车的时候还好像留意了一下四周,越发让沈栖好奇起来他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下午的时候沈栖跟辜月如不经意的提过这人,却没想到非但辜月如知道这人,而且还知道他是宋景元的弟弟。只是跟宋景元到底的血缘亲疏如何,却不知详情了。然而有一点是能断定的,这人资质平庸,整日里也不见声张,跟宋景元的锋芒毕露根本不可以相提并论。

这样一来,沈栖倒是越发肯定了下午听见的那番话,那写话本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宋景元,指不定就是宋焕章。沈栖这会去跟着鬼鬼祟祟的宋焕章,极有可能弄清这整个事情的真相。

更重要的是,沈栖当日变卖首饰的银子已经去了大半,若是再想不到进账的法子,只怕不能支撑接下去的代笔花销。若是……能探得宋焕章的秘密,说不定还能拿此作为要挟,交换他给自己做堂外题。

沈栖越想越觉得可行,嘴角也荡起了丝丝笑意。她也真是尝够了捉襟见肘的穷滋味,若不是这样,也不能的想这样下三滥的法子。

呸,还真是下三滥!

沈栖心中也暗暗鄙视了自己一遭,甩了甩头,不去想这些。

过了不多时,车子左拐右拐,忽然勒停了下来,沈栖等了片刻才起了疑,小心翼翼的挑开了帘子,却没有见到坐在前头驾着马车的车夫。她顿时感觉了不妙,心道总不会在坐马车这事上连着摔两次跟头吧?当即心中一急,将帘子全都掀开了看。

只见马车停在了长长的巷子中,前后不靠,两侧是一丈余高的墙,也不见有其他行人往来。就只有沈栖的这两马车,和马车中的沈栖一人。

难道……是自己过来时被前头马车上的宋焕章发觉了?可就算是被他发觉了,这裴府里的车夫又什么会无故消失的呢?

沈栖上头吃过一回亏,所以之前就让奉灯去打探了国公府几个车夫的身家背景,每一个都是府中的家生奴才,再可靠不过。沈栖也特意去辨认过一回,对每个人都有印象,她确定之前的确是上了裴府的马车,而且那车夫也的确是府中仆役,所以……绝不坑是上错了马车所致。

沈栖胸闷,怎么车夫这么爱失踪,驾着马车人忽然就不见了!

此时已经入了秋,白日渐短,天色已经黯了下来。

巷子的尽头漆黑一片,马车停在那好像陷在了深渊中,永远不能再驶出去。

沈栖抓着车帘子的手紧了紧,感受着上面厚重料子摩擦掌心的滋味,倏然舒了口气逼着自己淡定下来。静默了片刻,她松开了帘子,坐回了车厢里头,气定神闲的开始打发起时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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