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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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纾自幼谨遵祖训, 少有违背之时。他并不喜在人前刻意装作恩爱,只此刻若他直言,便会让明仪难堪, 沉吟片刻还是应道:“嗯, 是我不该。”认便认吧。若是得罪了“祖宗”,回头还得自己费力哄。只他这么一应,在场众人看他的眼神多少带了些一言难尽和不可置信。谢纾本只想回来看看明仪, 见此刻她正忙, 便也不欲多待。只言明自己尚还有事需处理,请诸位自便,便转身离去。临走前瞧见明仪红着脸, 娇羞中又透着小得意的模样, 谢纾眉心跟着一松。深夜,谢纾忙完军务, 自京郊军营回宜园。长春院灯火幽暗,明仪显然已经睡下。谢纾洗漱一番后, 动作极轻地推门进卧房。却不想一进门就被扑了个满怀。明仪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夫君, 你回来了。”谢纾抬手将怀中人扶稳:“这么晚还不睡?”“因为……”明仪道,“我在等你。”谢纾无奈笑了笑,他自西北归京后, 几乎日日忙于公务, 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何时才得空回宜园。自上回马球赛失约之后,谢纾便再未与明仪有过任何约定。他不想再听见“和离”二字从明仪口中出来。谢纾轻叹一声:“往后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我……”话尚未说完, 谢纾的唇被她踮脚堵住。绵长深邃的一吻过后, 谢纾缓着气, 低声问明仪:“你这算什么?”明仪抿了抿吻到嫣红的唇瓣,笑道:“奖励。”奖励他今日为妻破戒。想起方才迁居宴上崔书窈听见谢纾所言吃瘪的脸,明仪又在谢纾两颊分别亲了一口。谢纾将她纤瘦的身子捉住,一把横抱了起来,道:“这便算做奖励?”“臣觉着不够。”红烛微光,珠帘作响。谢纾抱着明仪朝卧榻而去,掀开帘帐将她放到榻上。他正欲做些什么,明仪抬手推了推他:“不成。”谢纾:“嗯?”明仪小声道:“今日迁居宴,太操劳了,眼下肩膀正酸呢。”谢纾:“……”操劳?是操劳着多吩咐了几句,还是操劳着多喝了几盏茶?且肩膀酸和他要做的事有何关系?明仪扯了扯他的衣袖:“夫君,快帮我捏。”从早到晚一刻不停操劳于政务的谢纾几不可察叹了口气,抬手放在明仪肩上轻柔地捏着。明仪趴在榻上闭着眼松懈下来,闭眼间忽想起一事,蓦地睁开眼看向谢纾:“夫君,再过几日便是暮春围猎。”谢纾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轻捏着明仪的肩,朝她应了声:“嗯。”明仪向谢纾提议:“我觉得到时候你我应当穿得般配些,最好是穿同一颜色同一款式的骑射装才好。这般才能体现你我夫妻同心,让所有人都瞧出你我的恩爱。”谢纾:“……不必了吧。”明仪猛地坐起,瞪着谢纾道:“怎么不必?”“也不知是谁,不愿意和离还非缠着人要做恩爱夫妻
?”没错,是他。谢纾一时无言。明仪看向他:“且这回暮春围猎设在檀德山,我觉着你我更得隆重些。”谢纾不解:“为何?”明仪睁大了眼,纤长眼睫一颤:“那里对你我而言是个不同的地方!”谢纾倒是没觉着这山有何不同,不过是一处平平无奇的皇家捕猎场罢了,却听明仪红着脸别别扭扭道:“你头一回亲我就在那里。”谢纾:?明仪见谢纾一脸“不想认账”的样子,气上心头:“你忘了吗?五年前在檀德山后山的玉泉湖边上。”她指了指自己的唇:“你亲了我。”谢纾想了想,确实想起一事。五年前的暮春围猎。那会儿先帝还在世,他同明仪相识不过数月。围猎人人都骑马,独独明仪一人没骑马坐轿前往。明仪幼时曾因摔马险些去了半条命,故而十分惧马。知道这事的倒还好,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明仪这番做派到底奢靡做作了些,看着不成体统。先帝对自己女儿素来管束严厉,做样子训了明仪几句。明仪不想讨嫌,便自顾自离了人堆。也不知怎地“碰巧”就来了他身边。如此这般的“偶遇”,谢纾已经在数月间碰到过不下十回。即便她从未言明,谢纾也能从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里看出些端倪,只他从来都不觉得他们会是一路人,对她也并无特别的情愫,故而见了她一惯都是礼遇避之。那回围猎也不例外,谢纾朝她行了一礼便牵着马转身离去。明仪也没勉强。他本以为就此了结,却不想他未走多远,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他回头看了眼,发现明仪落了水。她扑腾着双手挣扎着,越是挣扎就越往下陷。玉泉湖水流湍急,且湖深水藻多,极是危险。周遭无人,谢纾不可能见死不救,顾不得这般那般的大防,便下水去救了明仪。玉泉湖水流湍急,谢纾将明仪捞上来之时,她已吞了不少湖水,腹内鼓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迫不得已,谢纾只好给明仪嘴对嘴吹了气。方才明仪所说的他头一回亲她,指的应当是这事。吹气是为救人,亲吻却是为欲,对谢纾而言两者是不同的。他低头,拨开明仪脸上的发,吻住了她,绵长一吻过去,他轻轻告诉她:“那叫吹气,这才叫亲。”明仪抓起被子半遮着红透的脸,轻轻“哦”了声。谢纾望着明仪,陷入深思。那会儿他们破了男女之防,他把明仪救醒之后,曾告诉明仪自己愿意对此事负责,可明仪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若你心里把那回吹气当作是亲吻,那般在意,为何当初要拒了我,同我说把一切都忘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谢纾问她。明仪愣了愣,抬手去抚他的心,感受着掌间他沉稳的心跳。她抿着唇告诉他:“责任和心动是不一样的。”“夫君。”明仪凝向他,“我想要心动的那种。”她手心的温热传到心口,谢纾顿
了顿,未置一词,捉住她的手一扯,扯近吻住。明仪张着唇,望着房梁和榻边的纱帐,仿佛一切都在旋转,晕晕乎乎的。她总觉得这个吻意味着什么,但谢纾什么话也没有,只是吻她。明仪懵懵的,待吻完,脱力地靠在谢纾肩头,半闭着眼。神思游离间,明仪回想起那晚在夜市上做的梦。“前几日,我又梦见了三年前我跑去寻你时的事,从前我梦过好多回,你每回都说‘臣想寻个合适的妻子’,唯独那场梦里,你说了另外六个字。”谢纾问她:“哪六个字?”明仪闭上眼,似在回想,好久之后她才开口:“你说——我等你很久了。”当初小皇帝为兑现与她父皇的诺言,急着想将她的婚事定下。约是觉得她同谢纾不配,小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把谢纾算进她的联姻对象中。明仪辗转反侧了好几夜,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跑去找了谢纾。得到的答案和她预想中的相差无几。可在把话问出口后,等待谢纾回应前,她还短暂的期盼过,也许谢纾也对她有心,只是他太清高太高傲不好开口。事实告诉她,那是她想多了。谢纾静默不语,似在沉思。明仪问:“你在想什么?”谢纾开口想告诉她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改成了:“在想五年前那场暮春围猎,殿下为何会无故掉进玉泉湖?”明仪眉头一皱,立刻反驳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讹你的?”“倒不是。”谢纾否认,“殿下堂堂大周公主,想要个男人一道圣旨便能让臣屈从,何须如此费劲。”明仪扯着嘴角:“那当然。”“本宫虽心悦你,但也不是非你不可。天涯何处无芳草,回纥就有一个在。”谢纾闻言微一挑眉。所以那时为何会掉进玉泉湖?对此,明仪别别扭扭地答道:“本宫不小心将树藤当成了蛇,被吓得脚下一滑,然后就……”谢纾:“……”明仪红着脸低头。谢纾却难得对她神情严肃:“殿下千金之躯,往后莫要再擅自一人行动,身旁需留着人傍身。”另外……“臣觉得殿下除了跟臣骑马之外,等得空了还需跟臣学爻水。”谢纾补了句,“不准嫌操劳推脱。”明仪:“……”想到学爻水要在水里肌肤相贴这样那样,明仪意味深长地朝谢纾看去,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正经。夜色深沉,谢纾吹熄了塌边的烛火,一室幽暗,谢纾揽明仪入怀:“殿下,睡吧。”明仪靠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喜欢你叫我夫人。”不要疏离的尊称,就像寻常夫妻那样。谢纾顿了顿,重新道:“夫人,睡吧。”明仪唇角向上弯了弯,轻轻应了声:“嗯,夫君。”两人静静地闭上眼,未过多久明仪便开始犯困,意识迷糊间,她忽开口问了谢纾:“夫君,你可知我是从何时开始心悦你的吗?”谢纾缓缓睁开眼:“何时?”谢纾久久未等到答案,低头才发
觉怀中人已经睡了过去。他叹了口气,抬手帮明仪盖好被子。这个答案大约得等她醒来才能知晓了。只明仪醒来后,约是把这事忘了,没有再说起。春日接近尾稍,暮春围猎来临前,明仪替自己和谢纾备了好几身鲜亮相配的骑射服。正等着暮春围猎之时,好好让众人瞧瞧他们深厚的夫妻之情,却不想在暮春围猎前一天,出了一桩大事。